为夫体弱多病 第180章

果然,容棠话音刚落,盛承厉便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犹豫道:“可是表兄你一向身体不好,若是再放血……”

滴血,换成放血。

容棠唇角勾出一个讽刺的笑,说:“为了八殿下太子之位名正言顺,臣便是血干而死又有何妨?”

声音轻飘飘地落在大殿里,却又莫名带着山一般的重量。

盛承厉沉默了,嘴角缓缓压平,深深看向容棠,低声问:“表兄便是这般想我的吗?”

容棠反问:“原来殿下不想让我死?”

这般匪夷所思的对话,记事官竟没有一点惊奇,而是一丝不苟地继续在纸张上写着字。

容棠又瞥了他一眼,心脏一点点往下坠。

盛承厉偏在这时候问:“究竟是我想让你死,还是你想杀了我?”

话音之凄厉,言词之愤懑,好像容棠是全天下最负心的人,做了多少对不起他的事一般。

桌上茶水已经凉了,容棠向后靠了靠,抬眸正眼望向盛承厉。

却听他说:“容棠,你本来是该救我的,你从一开始,就该坚定不移的站在我身边,哪怕杀了宿怀€€也在所不惜。”

盛承厉似是很疑惑,又很是痛心,哑声问:“可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

容棠听他说着这些话,脑子里却在想:他一定要记下来,回去原封不动地说给宿怀€€听,告诉他因为他的一时大意,自己听了多少恶心的话。

他压了压心里那阵不停往上涌的呕吐欲望,冷脸看他,不耐烦地问:“你到底、在狗叫什么?”

窃国、盗窃、撒谎、背叛……

天牢里死刑难逃的罪犯都没他这般恶心,盛承厉居然真的还有脸跑到他面前,睁眼说瞎话啊。

容棠也算是开了眼。

第167章

容棠本就因流云当初那盏茶感到不解,今日听他一解释,不需要证据也可以凭本能断定那封信就是盛承厉的手笔。

那年盛承厉身边亲信有一个算一个,几乎都是容棠一个个挖出来再亲手送到他身边的。

可以说比起冷宫中才出来没多久的皇子,那些谋士们跟容棠的关系要近许多。

哪怕真的有后来者看不惯他,觉得容棠在盛承厉面前话语权太多,也断不会起想要杀了他的心思。

€€€€他到底是宁宣王世子。

而宿怀€€那一头,大反派是绝对的领导者角色,他的手下从来就不会有不听命令自作主张的人。

流云是唯一一个特例,因为过于死脑筋,且只需要保证宿怀€€的安危而无需参与所有朝堂算计的勾心斗角中,所以从他下手,比别人要容易许多。

容棠并不清楚盛承厉是怎么知道有流云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但将所有的可能性排掉之后,在那个节骨点会对容棠起杀心的便只有羽翼渐丰、意见频出分歧、刚跟容棠起过争执的盛承厉本人。

他想巩固自己的权力,那容棠自然该死去。

容棠不禁有些玩味地想,第一世借刀杀人,第二世亲手捅刀,盛承厉如今竟有脸问出“表兄便是这般想我的吗?”。

那不然呢?

不然容棠该怎么想他,认为盛承厉有苦衷,不得不这样做?

他又不是当初那个被小说剧情和系统任务反复框定的容棠,他为什么要给盛承厉十足的耐心以及机会。

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原位,没有起身,说完那句话之后,视线便转到了那名“记事官”身上,道:“这是你师父?”

盛承厉一怔,还没待应声,容棠却轻啧了一声,说:“你未免也太亏待人家,人在背后为你图谋这么久,竟只让他在宫里做一个记事官吗?慧缅大师都不是这待遇。”

慧缅也是盛承厉的一颗死棋,只不过从他将计就计下山开始,自己便将属于他的棋路盘活了,以至于最后到了盛承厉完全无法控制、恼羞成怒的局面。

盛承厉张了张嘴,想到了什么,面庞染上一层薄怒,道:“你一直都知道!”

他不止一次试探容棠有没有前世的记忆,每一次都被容棠糊弄了过去,而今他却不装了。

盛承厉压下心头怒气,强自镇定下来,面色阴沉道:“究竟是我想杀你,还是你想杀我,那只眼珠难道不是你叫人挖的?”

倒打一耙学的不错,容棠在心里默默点头,却已经对他一点耐心都没有了,转眼看向“记事官”,问:“先生怎么称呼?”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恼怒不堪,他很坦然淡定地问了一句,盛承厉瞬间噤了声,惊疑不定地看向他,一时没有说话。

而那桌案后坐着的人终于抬起了头,向容棠看来。

只一眼,容棠就愣在了原地。

那是一张……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脸。

书中说智者、画中描圣人,大抵都长成这样,周身上下自带一种平和古朴的气质,面色稳重老成,约莫五六十岁的样子,胡子微微发白,唇角不语含笑。

是一张看上十遍也没有记忆点的脸,可偏偏一见到他就会让人觉得心态平和镇静。

然而正因为这种镇定,容棠更加警觉,那是一种接近于非人感的可怖。

他不着声色地掐了下手指维持痛感,戒备地看向对方。

那人温声道:“在下无名无姓,小友若是看得起我,可唤我一声天道老儿。”

一瞬间,容棠像是掉进了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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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外郊,一队车马经过,队列后方的货车上拉着几箱今秋刚成熟的瓜果,一个个硕大甜美,堆在一起,马蹄奔袭间也有香气飘散。

车队在虞京城门外停下,盛承鸣身子探出车外,抬头看了眼城墙的牌匾。

自庆正十年封王出京,他已两年未回京城。

当年兴盛游京,梦想至高皇位,可一天天走下来,一种无言的恐惧悬在心头,盛承鸣绝对不是仁寿帝那些儿子里最聪明的一个,但他很听话。

€€€€听宿怀€€的话。

宿怀€€当时要他请封王位远离京城,他并非不曾怨过,可现在回过头看,父皇那些孩子里,除他以外,有哪个算是善终?

八弟血统遭疑,他远在岭南都不知收了多少封京里来的信,那些年出则前呼后拥的尊贵皇子们,一个个消散零落,放眼望去,只有盛承厉或许有资格荣登金銮宝座。

但……盛承鸣坐回车内,闭上眼睛,耳畔是虞京城外年年不散的风声,可在那遥遥风声之后,他听见了另一道更加金戈铁马的声音。

那是三十万军队从四面八方奔袭而来的战马脚步声。

盛承鸣抿了抿略显干涩的唇,不自觉攥紧拳头。他这些兄弟当中,没有赢家。

唯一的胜者,只能是那一个。

窗外侍卫恭声问:“王爷,现在进城吗?”

盛承鸣摇头:“不,原地休整。”

亲王无故带兵入京,一论按谋逆罪论处,最后都逃不过一死,况且他身后是三十万大军。

他得等,等京里那人放出信号,等到名正言顺。

至于他会不会反过来拿这兵符攻城,自立皇位……

盛承鸣这时候只觉得,他或许真的不是那块料子。

便是一时侥幸成了事,他又能撑多久?

宿怀€€做他谋士的时候,盛承鸣毫无保留地信任他;而今宿怀€€要他做自己的后盾,盛承鸣……

好像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毕竟这天下,本来就该是宿怀€€€€€€又或者叫盛扶涯的。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略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天色将晚,城门即将落锁,京郊密林飞出几只寒鸦,天上层云间最后一抹霞光归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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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政殿内,容棠不自觉咽了口口水,收回眼神里那瞬间一闪而过的震惊,重新恢复镇定。

他说:“我原以为你早该来找我。”

自称天道老儿的老者却说:“老朽也一直以为,待你任务完成后,我们能见上一面。”

€€略顿了一下,状似遗憾地轻声道:“只是可惜,你竟一次都没有完成。”

容棠看着€€,直白地问:“你是想暗示我能力不足任务失败,才导致的这一切吗?”

他冷漠地说:“这叫pua。”

二人全都愣了一下,若是系统还在,想来已经跟棠棠开始骂骂咧咧地吐槽了,这种一开口就站在高位,以一种云淡风轻的姿态说出责备话语的方式,完完全全就是一种负向的心理暗示。

但容棠……

佛了一辈子了,管他要不要给自己扔锅背呢?

他靠在椅子里,微微一笑:“现在想来,你那破任务幸好失败了。”

老者怔愣一瞬,也笑道:“小友说话还是那么有趣。”

“还是?”容棠问:“你见过我?”

‘天道’点头:“老朽为天,普天之下生灵尽入我眼。”

容棠点点头:“听起来挺博爱的。”

他说着话音一转,视线落到自两人交谈后便一直没吭声的盛承厉身上,戏谑问道:“这么博爱,为什么选了个这样的废物跟你一起来偷东西?”

盛承厉:“你€€€€!”

‘天道’皱了眉头,那张平和过了头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不悦的神情,沉声严肃道:“小友慎言。”

容棠:“需要慎言什么呢?是说盛承厉没有偷宿怀€€的天下,还是说你没有偷我的职责?”

‘天道’微惊了一下,看向容棠的眸子里闪过一瞬异样的情绪,却又很快平复下来,问:“看来小友已经知道了一些事。”

€€顿了顿,直直地望进容棠眼底,暗示意味十足地道:“只是不清楚,你知道的可是事实的全部?”

屋内宫烛朗朗,晚霞将从天边散尽,容棠与‘天道’对视,眼前出现一瞬眩晕。

他皱起眉头,心道不好。

指甲掐进肉里,痛感唤人清醒,容棠抿起唇,口间久违地舔到一丝血腥味。

门外恰有宫人敲门,低声通报:“殿下,宿大人求见,是否让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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