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傍晚,落日铺洒下暖黄的光,花园里团丁在给花草浇水,空中散着金光莹亮的水珠,祁方焱双手抱胸倚在落地窗上,身子映在薄晖下,目光越过阳台,€€望着花园里的风景,
宋斯宁不敢松懈一点,又问:“什么风景?”
“阳台的风景。”祁方焱转过头看向宋斯宁,反问:“不然呢?”
察觉到祁方焱的语气平静,宋斯宁胸口堵的那口气软下来些,心里却还是没底,他掩饰自己的心虚提高了音量,质问祁方焱:“谁让你随便进我房间?”
宋斯宁这就不讲道理了,祁方焱挑眉说:“宋少爷早上说的话现在就忘了?”
“............”
祁方焱抬手看了看腕间手表:“我们约好的五点十分,现在已经五点二十五了,你迟到了十五分钟。”
宋斯宁没心思回答祁方焱的话,他将轮椅挪到了书桌前,手佯装无意的摸到书桌边缘,手指一寸寸的向前,触摸到了一个熟悉的质感。
牛皮纸粗糙的封面,熟悉的位置,画本是合上的。
浑身紧绷的力道猛地松了下来,宋斯宁的手脱力的从书桌上垂了下来。
祁方焱没等到宋斯宁的回话,眯起眼睛看着他问:“找我什么事?”
宋斯宁现在哪里还有心情说事,声音疲惫道:“忘了,你先回去吧。”
祁方焱闻言笑了,说:“耍我呢?”
宋斯宁累的快要说不出话了,只想让祁方焱先出去,一个人好好的静一静,他恩了一声,算是认了。
祁方焱说了一句行,向前走了两步,却不是走向门口,而是停在了宋斯宁身前。
他俯着眼居高临下的看着宋斯宁说:“但我有一件事要说。”
宋斯宁刚缓下来的心跳再次变快,问:“什么事?”
祁方焱弯下腰直视着宋斯宁,嘴角勾起笑说:“听胡姨说你快要做眼睛手术了,我想起你和我认识也快一个月,你不好奇我长什么样吗?”
祁方焱才洗过澡,头发半干,这样近距离的对视,他身上清爽的味道无孔不入的漫入宋斯宁的鼻腔。
宋斯宁浑身警铃大作,抓着扶手的手用力到快要断了,喉结不停的颤抖,隔着那层白纱他能感觉到祁方焱在看他。
他见过祁方焱的眼睛,锋利尖锐,犹如一把见血封喉的利刃能瞬间击碎他虚假的伪装,剥开他肮脏的灵魂,将他那颗龌龊的心脏打开,放在太阳下暴晒,让那些所有的污秽恶浊的念头全部都摆出来让他看个清楚,无所遁形。
宋斯宁心口窒息,强撑着一口气说:“有什么好奇的,我一点都不关心你长什么样。”
祁方焱的眼睛一寸寸扫过宋斯宁的脸,语气带笑说:“万一我长的很丑,你一睁眼吓到了,你肯定要怪我,不如我现在让你摸一摸?”
说着没等宋斯宁反应过来祁方焱一把就按住了他的手。
宋斯宁浑身一惊,像是被烫到了,他猛地甩开手说:“我说了我不关心!”
祁方焱的手被甩到了一边也没有生气,又问:“真的?”
祁方焱区区几句话却快要将宋斯宁逼疯了,宋斯宁面色通红,抬手指着大门厉声道:“我不关心!你现在给我出去!”
宋斯宁一向清冷自持,很少有那么失态的时候。
祁方焱挑了下眉,望见宋斯宁气急败坏的模样,缓缓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等他直起身子时,脸上已经没有半分的表情。
“你耍我一次,我还你一次,两清了。”祁方焱声无波澜的说。
卧室的大门打开又砰的一声关上。
宋斯宁坐在原地呆了几秒,忽然猛的冲到书桌前,他像是犯了毒瘾的人,面如纸色,胸口剧烈的起伏,手指颤抖的摸着画本。
浑身僵硬连手指都打不了弯,桌子上的笔纸瓶罐被撞到地上,宋斯宁不断的握拳放松,手指在画本上一遍又一遍的摸,努力的分辨画本和之前不同的地方。
没有,都没有........
无论是位置,还是宋斯宁放的书签,或是画本上的褶皱,都没有改变。
除非祁方焱认真还原了现场,不然做不到一模一样
祁方焱不是个细心的人,他如果真的看了画本,不可能将一切都复原,并且他没有装傻的理由,也没有复原的理由........
宋斯宁慌不择路,不断这样的安慰自己,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忐忑,还是害怕。
刚才祁方焱说的话很奇怪,这让宋斯宁犹如惊弓之鸟。
他惶惶不安,很害怕很害怕......
他害怕祁方焱看见了画册里的内容,看见了他对他见不得人的心思,看见他矜贵冷漠的外表下实则灌满了龌龊肮脏的想法。
那些想法发臭发烂,恶心至极!
祁方焱若是看见了,以他的性格一定会厌恶他,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宋斯宁抱紧了画册,如同抱住了一块寒冰,他身上阵阵发冷,额发被冷汗浸湿,似将死之人一般面无血色,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撒手。
其实这本画册里不光画下了麦田里阳光肆意的祁方焱,还画下了宋斯宁阴暗旖旎的梦。
在梦里宋斯宁对祁方焱的欲望再也遮掩不住,犹如破土而出的藤蔓从他心口钻出,一寸寸的绕过他皮肤,蔓缠住他的脖颈,捆绑住他的大腿,包裹住他全身。
藤蔓不断的收紧,而他不断的窒息,不断的战栗。
有的是在海边,有的是在雪地,有的是在雨夜.......
祁方焱会拥抱他,亲吻他,扣住他的双手,吻过他身上每一寸,最后压在他的身上.......
画面肮脏露骨,没有半分的遮掩。
宋斯宁每每从梦里清醒都是浑身湿透,手脚发麻,腰间软的动弹不得,如同生了一场让他痴迷沉沦的重病。
宋斯宁知道画下这些东西不对,可是他克制不住。
克制不住的画,克制不住的看,克制不住的想。
宋斯宁一点点垂下头,双手捂住了脸。
他觉得祁方焱讨厌他是对的,他太脏了。
真的太脏了。
第21章
晚上七点,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胡姨上来叫宋斯宁吃饭。
她敲了敲宋斯宁的门,里面没有人应声,胡姨轻轻推开了门。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宋斯宁的房间里窗帘紧闭,走廊的光从门缝里透进来,长方形的光影落在深蓝色的床单上,只能看见床上的被子微微隆起。
“少爷,该吃饭了.......”胡姨轻声说。
被子下身子动了动,宋斯宁有气无力的说:“我困了,不吃。”
胡姨有些担心,又问:“少爷,您哪里不舒服吗?需不需要我叫医生?”
宋斯宁说:“不用,出去吧。”
胡姨嘴巴动了动还想要说话,但是最后还是没有说,轻轻合上了房门。
房间又重新恢复了黑暗,宋斯宁躺在床上却无比的清醒,没有丝毫的睡意。
画本的事情像是扎在他心中的一个刺,虽然他一再确认,画本确实没有被人挪动过,祁方焱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没有看过。
但是那些画实在是太露骨了,宋斯宁不敢去赌剩下的百分之一,以至于晚饭的时候他变成缩头乌龟,用困当借口,躲在被子里不敢面对祁方焱。
一整个晚上他躺在床上像是烙烧饼一样,辗转反侧,到了天快要亮的时候才勉强睡着。
早上七点胡姨又来敲门,叫他吃早饭。
这一次宋斯宁没有再拒绝,从床上坐起身。
昨晚他躺在床上想了一夜,也开导了自己一夜,最后得出来的结果就是祁方焱不可能看过这本画册。
抛开画本没有被人挪动这件事,昨天下午祁方焱对他的态度冷淡沉静,完全不可能是看过的表现。
在宋斯宁一晚上的自我洗脑后,昨天还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变成了百分之百,宋斯宁这才调整好心态下楼。
今天宋斯宁的状态很差。
他的情绪受了大波动,昨天晚上又没有吃饭,半夜他的胃很不舒服,趴在床边一阵阵的反胃想吐,早上起来头晕脑胀,在餐桌前闻到饭的味道就恶心,可是他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和寻常无异,还是竭力下了反胃感,坐在桌子前犹如吞毒一般小口小口的抿着粥,一边等着祁方焱下楼。
祁方焱经常熬夜,起不了那么早,所以经常出现宋斯宁吃完了早饭,祁方焱才下楼的情况。
然而今天宋斯宁小半碗粥都喝进去了,祁方焱还是没有下楼,他侧过头问胡姨:“胡姨几点了?”
胡姨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七点四十三了,少爷。”
宋斯宁皱了皱眉头,一般祁方焱都会在七点半左右下楼,他再不下来饭菜都要凉了。
“叫祁方焱下来吃饭。”宋斯宁对胡姨说。
听见这句话,胡姨脸上出现了难以言喻的表情,她站在原地没有动,犹豫了几秒对宋斯宁说:“祁少爷.......不在家.......”
宋斯宁一愣,没有反应过来,问:“他去哪了?”
胡姨说:“不太清楚......”
宋斯宁皱眉,又问:“几点出去的?”
胡姨声音更轻了,小心翼翼道:“昨天傍晚祁少爷从您房间出来就走了,一夜未归.......”
宋斯宁握着粥碗的手猛地一抖,他一点点转过头,低声确认:“.......一夜未归?”
“.........是。”
一夜未归这句话像一道重锤,将宋斯宁砸的血肉模糊。
他脑子混沌,手脚冰凉,后知后觉的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祁方焱昨天晚上从他的房间里出来就走了,现在已经一夜了,他没有回来.......
一直没有回来.......
宋斯宁心口抽痛,喘了两声粗气,声音艰难的质问胡姨:“为什么不拦住他?”
胡姨早就预料到宋斯宁会发怒,她垂着头,低声说:“祁少爷走的寻常,我们以为他出去一会就回来.......”
保姆们哪知道宋斯宁和祁方焱之间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宋斯宁在担心什么,所以昨天祁方焱出门的时候,她们没有任何起疑。
宋斯宁的手指紧握成拳:“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昨晚本想说,但少爷昨天状态不好,怕打扰到少爷的休息。”
宋斯宁不愿再听,直接打断了胡姨的话:“给他打电话........”
几个保姆互相看了一眼,拿起电话拨打了祁方焱的手机,结果和她们之前打的几次一样,没有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