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方焱还是没有反应。
宋斯宁咬着牙,胸口粗喘了两口气,目光缓缓的挪到车内屏幕上,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十五。
祁方焱的生日早就过了........
宋斯宁按着画册的手力道慢慢的卸了下来,他眼中含泪的狠瞪了祁方焱一眼,一手撑着拐杖,堵着一口气下了车。
砰的一声巨响!车门被用力的砸上了。
这一个声音响得特别大,整个车都震了两下,司机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着宋斯宁离开的方向,祁方焱也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看向了车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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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这件事情发生了之后,宋斯宁和祁方焱之间的关系莫名陷入了冷战的状态。
说是冷战也不完全对,因为在此之前宋斯宁和祁方焱一天说的话也不多,只不过经过这件事情以后,他们两个人是彻底的不说话了。
宋斯宁也是有脾气的,他只要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给祁方焱准备了生日礼物,但是那个人却压根不买账,到了最后还没有将礼物送出去,他就感觉自己很委屈。
尤其是每天都能看见书桌上的那本画册,他就更委屈了。
更可气的是祁方焱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又开始早出晚归,宋斯宁压根不知道自己这种冷战是不是他单纯的在自作多情,说不定人家祁方焱压根就没有当回事。
直到三天之后,宋斯宁忽然得到了消息,宋氏集团海外的事情处理完了,宋明生和辛梦兰要从国外回来,于此同时回来的还有祁方焱的父亲,祁军。
宋斯宁当时正在喝中药,胡姨将这个消息告诉他的时候,那一口呛口苦辣的中药一下就呛到了他的心口,他捂着嘴巴止不住的咳嗽,手中的汤药撒的到处都是。
胡姨不知道宋斯宁怎么了,慌得连忙将宋斯宁手中的中药给端了下来,又是给宋斯宁倒水,又是询问宋斯宁怎么了。
宋斯宁的手捂着心口,好半天才缓下来这口气,他心口起伏着粗喘了两口气,眼睛泛着淡红,手指无力的垂在轮椅上,说:“没事,药太苦了。”
胡姨听见宋斯宁这样说,立刻走出卧室给宋斯宁去拿两颗糖。
宋斯宁坐在原地,愣愣的望着那杯中药,中药上热气氤氲,但是宋斯宁却感觉自己浑身都冷的厉害。
最近天凉了,总是阴天,宋斯宁的腿又开始隐隐作痛,前几天还可以用拐杖走上两步,现在又坐上了轮椅。
病情反反复复的令宋斯宁心烦,然而这些却都不及刚才听见的那个消息。
这一天还是来了.......
胡姨拿了糖果回来,是宋斯宁最喜欢吃的橘子糖,黄橙橙的一颗,上面裹着一层□□,吃起来酸甜可口,是他小时候在外婆家,外婆经常给他买的糖。
不贵,小卖铺里买的,五块钱一袋。
当年他坐在窗台上画祁方焱的时候,嘴里就是含着这种糖,于是那份暗恋也带着橘子的酸甜味。
而现在,他喝下了涩口的中药,将一颗糖放进嘴里。
为什么是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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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姨通知宋斯宁时宋明生和辛梦兰已经上了回国的飞机。
他们在空中飞行了二十二个小时后,于第二天的早上十点落地在明城飞机场。
宋斯宁行动不便没有去接机,胡姨带着司机去了,回到家的时候正好是中午十一点半,午饭的时间。
宋斯宁吃过早饭就坐在轮椅上等着,听见大门被钥匙打开的声音,他转动着轮椅回头看过去。
“宋董事,这可是我第二次来你家了。”大门还没有打开,门外就响起了祁军的大嗓门。
“欢迎欢迎,上次我不在家没能迎接你和小祁,今天我一定好好招待,感谢小祁这么多天照顾宁宁。”这是宋明生的声音。
“哎,不用,宋董事长太客气了,小祁照顾宁宁那是应该的,咱们孩子之间就是要互相帮衬。”
两个人又说又笑的推开了大门,祁军一进门,看见宋斯宁坐在轮椅上望着他,脚步一顿,愣住了,一时间没有认出来这是谁。
毕竟他上次见宋斯宁的时候,宋斯宁脸上还盖着一层厚厚的白纱,只露出来了半张脸。
如今宋斯宁脸上的白纱去掉了,露出了那双清冷漂亮的眼睛,这样端坐在轮椅上,望着人的时候不卑不亢,完全不像他这个年龄的少年。
看见祁军脸上的错愕,宋明生立刻走上前,半开玩笑的对祁军说:“认不出来了?这是宁宁。”
祁军回过神来,连连哦了两声,又换上了笑说:“我还真的是没认出来,这宁宁一把眼纱去掉,长得真的是俊,不亏是宋董事和夫人的儿子。”
祁军在商场混了多年,一句话将宋家的三个人都夸了,宋明生笑了两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要带着祁军去参观他的鱼缸。
他养的鱼才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宋斯宁不是。
辛梦兰在两个男人身后,换下了脚上的高跟鞋,胡姨双手捧着她价格高昂的手提包,垫着脚将那个包放进了玻璃柜里。
辛梦兰走到宋斯宁的身前,喊了一声:“宁宁。”
宋斯宁应道:“母亲。”
辛梦兰恩了一声,坐到沙发上,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路上我听胡姨说了,这一段时间你腿部锻炼的很努力,不错,下个月我给你安排安排,去加拿大学习。”
辛梦兰穿着一身黑色的裙子,搭配上她那张高冷漂亮的脸,看起来有种与生俱来的距离感,还没有宋明生与人亲切。
很多人都说宋斯宁不愧是她的孩子,母子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刻板冷淡,也正因为如此这母子两人关系也并不亲近,说话像是在做交易一样。
就像是现在,宋斯宁和他的父母有近两个月没见面了,一见面却没有半分亲切和热情。
宋明生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先是看他的鱼,辛梦兰的第一件事是在想宋斯宁去加拿大学习。
宋斯宁没有答话,辛梦兰就当他默认了,她转过头对旁边的小保姆说了一声:“换成商业频道,三十二频。”
小保姆立刻弓着身子,将电视频道换成了三十二频。
辛梦兰端起茶几上的花茶,靠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的抿着茶,专心的看着电视上的商界新闻。
周围的小保姆们拘谨的站在原地。
她们畏惧于辛梦兰身上的气场,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不自觉的放小了许多。
如果说对人严肃冷淡这种性格在宋斯宁身上只是初见雏形,那么这份严肃冷淡在辛梦兰的身上是成倍的放大。
这些小保姆们其实心底里并不喜欢辛梦兰回家,只要是她一回家,整个家里的气氛都变得无比压抑,好像连笑一下都是错的。
宋明生带着祁军参观完鱼缸,两个人一起从楼上走了下来,祁军一路称赞道:“宋董事长,您的那条加州星鲨养的可真漂亮!我上次看见这么大的加州星鲨还是在悉尼水族馆,刚刚再一看您这条,简直比悉尼水族馆养的还漂亮。”
祁军这一句话说的夸张,却说到宋明生心坎里去了,他笑得嘴巴都合不拢,抬着手就将祁军往餐桌上招待。
饭菜已经做好了,保姆陆陆续续开始上菜,所有人都端坐在餐桌前,发现一个位置还空着,那三个大人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还有一个人没出现。
祁军看了一圈,问胡姨:“胡姨,祁方焱呢?”
胡姨犹豫了两秒说:“祁少爷今天早上就出去了.......”
没等祁军应声,辛梦兰声音淡淡的说道:“祁少爷平时挺忙的啊。”
几个大人才从国外回来,祁方焱不说提前迎接一下,甚至到了吃饭的时间还没有回来,反而让众人在这里等着,祁军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他最近要比赛了。”这时候宋斯宁忽然开口,他就坐在辛梦兰的身边,垂着头搅了两下汤,面不改色的胡扯:“他代表车队参赛,每天都要出去练车,是集体荣誉,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辛梦兰侧过头看着宋斯宁,眉毛轻轻的动了一下,祁军立刻明白过来,接着话说:“是是是,小祁前几天就跟我说了,他们车队最近有比赛,有时候中午都在练车,要不是宋少爷提醒我差点都忘了的,我这就给他打个电话叫他回来。”
说着祁军就要从兜里拿手机,宋明生倒是开明,大手一挥说:“还是集体荣誉最重要,孩子要在外面忙就忙吧,不用叫了。”
“这不行。”祁军说:“宋董事长还有宋夫人都在这里,哪有他不来的道理,我等会一定好好说他。”
几个人正说着话,大门处响起了钥匙开门的声音,而后祁方焱走了进来。
他应该还真的是在车队里跑了一圈车才回来,额头上冒着热汗,红发湿漉漉的贴在头上,一看见这一大家子的人坐在餐桌前还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愣了一会。
祁军立刻走上前,将他给拽了过来,训他:“你干什么去了?快点问你宋叔叔宋阿姨好!”
祁方焱目光扫过餐桌前的两个人,声音没有起伏的说:“宋叔叔,宋阿姨。”
“怎么才回来,知道你宋叔叔宋阿姨等了你多久吗?”祁军横着眉眼,当着宋家夫妻的面又训了祁方焱两句。
宋明生打着圆场:“也没等多久,没事,先吃饭吧,等会饭菜都凉了。”
这下祁军也没有再多说,他拽着祁方焱坐好,开始吃饭。
吃饭的不免寒暄几句,宋明生坐在主位上,先和祁军聊了几句公司上的事情,而后话锋一转,开口问道:“小祁该回去上学了吧。”
祁军应道:“是啊,下周一就要回学校了。”
宋明生说:“下周一啊,那不是还有两天,正好让小祁在我们家里再住两天,我带他和宁宁一起出去玩玩,算是犒劳一下他这段时间照顾宁宁了。”
宋明生天天忙得日理万机,哪里有时间,说这句话也是客气一下,祁军立刻挥手说:“不麻烦宋董事长,他都在外面野了一个月了,该回去收收心了,我等会就带他收拾收拾东西回家,这都两个月没回去了,我家里的花估计都死了.......”
剩下的话宋斯宁没有听见,只听见了那句收拾东西回家。
他抿了抿沾上了汤水的嘴唇,抬起头看向了祁方焱。
祁方焱就坐在宋斯宁的对面,他像是没有听见祁军的话,也像是没有感觉到宋斯宁望着他的目光,埋着头吃饭,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宋斯宁握着汤碗的手一点点的收紧,胃里感知到他的情绪开始断断续续的抽痛,令他一口饭都吃不下去。
吃完中午饭,宋斯宁回到房间里午休,辛梦兰也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宋明生和祁军在客厅里聊天,而祁方焱在卧室里收拾东西。
宋斯宁其实没有睡觉,他睡不着,就坐在书桌前望着他没有送出去的那个画本发呆。
房间里很安静,他甚至能够听见祁方焱在隔壁收拾东西的声音,祁方焱的脚步声麻利,应该是早就迫不及待想要走了吧。
宋斯宁很恶劣的在想,祁方焱可能等着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他只要离开他的身边,就会很开心。
因为没有人会天天管着他,他不用再伺候着他这个阴沉沉的人,不用再呆在这个阴沉沉的房间里。
他可以回到学校里,天天和他的朋友们一起玩,阳光又自由。
多好啊。
比在他的身边要好上一百倍,一万倍。
宋斯宁这样想着,不知道想了多久,对面收拾东西的声音停了,而后他的房门被人轻轻的扣响。
宋斯宁浑身一震,立刻转动着轮椅去开门,然而门外却是祁军的脸,祁方焱站在祁军的身后,手里拎着行李箱,面无表情的看着宋斯宁。
“宋少爷,我是带祁方焱来给您道别的,这些日子多亏了您的照顾,不然这混小子肯定天天在外面惹事儿。”祁军笑着说。
宋斯宁没有说话,他的手指紧紧的握着扶手,目光绕过祁军,一动不动的盯着祁方焱。
祁方焱也在看着他,他眉眼很深,总是看不出什么感情。
两相对视中,祁军察觉到两个人的目光,回过神来撞了一下祁方焱说:“祁方焱,还不开口给宋少爷告个别?你们下次再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祁方焱却依旧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宋斯宁也不说话,他们两个人的冷战一直延续到现在,延续到祁方焱都要走了,还没有消除。
祁军一看两个人都不说话,心里猜到两个人可能有些不合,也不再强求,他转过身笑着对宋斯宁说:“那宋少爷我们就先走了,不打扰您休息了。”
说完祁军就抬手将房门缓缓的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