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响了,那边是李敞的声音。
“喂,祁哥,你现在搁哪儿呢?操场上你没人,怎么班里也没人?你知不知道,刚刚教导主任特意来咱们班查人数!就是奔着你来的!一查你正好不在,就过来问我你干什么去了,我扯了一堆的慌也没能给你顶过去,你现在先来一趟教导主任办公室,他要找你谈话。”
祁方焱听见李敞的大嗓门觉得耳边嗡嗡的乱响,他皱紧了眉头说:“我现在过不去,你替我跟教导主任请个假。”
“还请假?!”李敞的嗓门这一下又提高了八度,他对祁方焱说:“我的天啊祁哥,你还请假?!你都该请家长了!你还真的想写检讨啊,一写又是八千字起步,你赶紧回来吧!”
李敞那边的声音大,祁方焱被他说的心烦,垂下头揉了揉眉心,正在想怎么开口说这件事情。
这时候他额边忽然贴上了一个绵软的东西,祁方焱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转过头看向了宋斯宁。
宋斯宁手上拿着一张干净的餐巾纸,餐巾纸上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气,很好闻,而宋斯宁握着餐巾纸的手指干净纤细,一点点的擦拭过祁方焱脸上的细汗。
“祁哥?祁哥?”电话里面李敞的声音还在吵。
祁方焱回过神来,对他说:“我有事情回不去,给老胡说一声。”
说完祁方焱没有等电话那头应声,就将电话挂断了。
祁方焱侧着头望着宋斯宁,宋斯宁也望着他。
宋斯宁的那双眼睛很黑,眼眶却是余红未消,映在车窗上阳光下,像是两颗闪闪发亮的黑曜石一般,很安静的望着祁方焱。
“你累吗,祁方焱?”宋斯宁轻声问。
“不累。”祁方焱说。
汗都擦干净了,宋斯宁有些不舍的收回了给祁方焱擦汗的手。
他感觉祁方焱在骗人,因为祁方焱的头发都汗湿了,怎么可能不累。
并且就算是祁方焱的体力再好,这种大热天,他还抱着一个人走了那么远,就算铁人也会累啊。
宋斯宁沉默了一会没说话,再开口的时候他说:“八千字的检讨书,我给你写.......”
说完这句话宋斯宁又立刻补充了一句说:“你是因为我才被教导主任查到的,我给你写是应该的。”
祁方焱挑了下眉,说:“不用,我不写检讨书,我跑操场。”
宋斯宁问:“什么意思?”
祁方焱解释的简单:“不写检讨就跑圈。”
“哦.......”宋斯宁吸了吸鼻子,不说话了。
车内寂静,只有空调冷风出气的声音呼呼噜噜朝外冒。
司机从倒车镜里看了两个人几眼,心里难免在揣测两个人的关系。
现在这个时间,穿着一身校服从学校里气喘吁吁的跑出来,一看就是逃课的,其中一个人还染了一头红发,最关键的是两个人还是一个人抱着另一个人出来的。
说是情侣吧,哪里有两个男生是情侣的?
在司机那老传统的思维里接受不了同性恋,并且这两个人一上车就各自坐在一边,完全没有情侣的亲昵感。
朋友呢?
更不像了,这两个人一个长得秀气,一个长得帅气,一看就不是能玩得到一起的。
司机开车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不停朝后视镜向后看。
这边祁方焱和宋斯宁一人坐在车上的一边,宋斯宁望着窗外景色,没有一会就感觉有些不舒服了。
寰景一号虽然距离学校不远,差不多十五分钟的车程,但是他娇生惯养长大,做惯了家里的车,如今一坐到出租车里面就感觉哪哪都不习惯。
车子没开出去多久,他就隐隐约约闻到汽车里的汽油味,那种味道闻着很恶心,令他嗓子里不停的泛着酸苦味,于此同时他的胃又开始不争气的搅合起来。
他望着窗边划过的景色,这些对寻常人而言很正常的场景,对于他而言那些树木晃动一下都能够令他头晕目眩。
宋斯宁的手紧握着车边的扶手,纤细的指甲尖泛起了苍白,他喉结艰难的滚动了两下,难受的实在是忍不住,紧咬着下唇回头看向了祁方焱。
他一回头就对上了祁方焱眉头微蹙的目光。
祁方焱一直在看在他,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之后,祁方焱垂下头从衣兜里掏出来黑色的塑料袋,麻利的两下打开,将袋子递到了宋斯宁的身前。
祁方焱不是一个细心的人,从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之前在宋家的时候,宋斯宁身边有胡姨,还有一堆的保姆跟着,那些人比他更会伺候人。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宋斯宁的身边只有他,没有保姆。
所以他也学会了未雨绸缪,知道宋斯宁坐在出租车上会晕车会吐,他便提前在教室里抽出来两个塑料袋准备着。
知道宋斯宁胃不好,吹不了冷风,他一上车就和司机说将空调调高一些。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祁方焱渐渐的变得了解宋斯宁,甚至他只需要看一眼宋斯宁的脸色,或者看一眼宋斯宁的背影,就能够知道宋斯宁难受不难受?哪里难受?
就像是现在,宋斯宁果然是晕车了。
宋斯宁抓着祁方焱的手腕,垂下头对着袋子干呕了两下,没有吐出来。
祁方焱朝宋斯宁的身边坐了坐,手拍着宋斯宁的后背。
祁方焱的力道掌握的正好,宋斯宁随着他的动作后背起伏了两下,嗓子里噎了两下,喉头一滚吐了出来。
宋斯宁吐得艰难,祁方焱听着他干呕的声音,皱紧了眉头,手上的力道放缓了一些,一下下的轻拍着。
吐完了胃里面的那些东西,宋斯宁又开始吐胃酸,随着胃里也随着一抽一抽翻涌,他吐的有些止不住了。
祁方焱看着宋斯宁吐出来的东西,感觉不太妙,他想起来之前宋斯宁对他说过的话,在宋斯宁的耳边低声说:“忍一下。”
宋斯宁很听话,他垂着头紧咬着嘴唇,喉结滚动着极力的将嗓间的呕意忍住,肩膀还在随之上下的起伏。
祁方焱将宋斯宁吐脏的袋子收好,放在地上,手上动作很麻利的抓起来宋斯宁的右手,按照宋斯宁之前教过他的方式,拇指用力的按着宋斯宁虎口的穴位。
宋斯宁的皮肤娇嫩,被祁方焱按揉了两下,皮肤就变得青紫泛红,但是效果也随之体现了出来。
宋斯宁感觉到心口的翻涌一点点的平息,身上紧绷的力道也慢慢缓了下来,脱力的靠在座位的椅背上。
可是这一会还没有好多久,宋斯宁的胃开始疼起来了。
一开始还只是隐隐作痛,好像就是喘了一口气的时间,胃猛地抽了一下,忽然就疼的厉害了。
宋斯宁的眉头皱起来,头靠在座位上蹭了两下,头发散乱的在座位上,他下意识的拽了拽祁方焱的衣袖,声音颤抖的对祁方焱说:“祁方焱,我疼.......”
祁方焱侧坐着看着他,眉头都揪成了一块,他抬手将宋斯宁抱进了怀里,手掌抚摸到了宋斯宁的胃部,循着力道一下下给宋斯宁按揉。
手掌下宋斯宁的胃部在抽搐,宋斯宁腰挺了两下,疼的没有办法了,紧紧的拽着祁方焱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对祁方焱说:“用力些.......”
祁方焱手下的力道不敢放的太重,生怕伤到了宋斯宁。
他皱着眉头看向了司机,问道:“师傅,现在去医院要多久?”
司机师傅也被宋斯宁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到了,他额头冒着冷汗,想了想说:“最快也要二十分钟.......”
祁方焱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司机着急的又问:“现在要去医院吗?”
祁方焱说:“不去了,先到寰景一号。”
从这里到医院的距离太久了,宋斯宁就是因为晕车呕吐引起的胃痉挛,祁方焱不敢再让他在车上呆上二十分钟。
出租车停在寰景一号的大门口,宋斯宁受不了车上的那个味道,车子一停好他就直起身子推开车门冲了出去。
受伤的脚在车门槛上绊了一下,险些栽倒,祁方焱目光一厉,单手撑着椅背,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拽了起来。
宋斯宁的身子稳住了,双手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垂着头嗓子里发出两声干呕,疼的又开始泛恶心了。
祁方焱眉头都锁成了川字,在车里快速的给司机结账,又将那些那些垃圾都拿出来扔掉,最后他大步的走到宋斯宁的身前,弯腰将宋斯宁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身体位置转换,宋斯宁疼的轻哼了一声,手用力的拽着祁方焱的手腕。
他疼的说不出来话,只能用手上力道让祁方焱轻一点。
寰景一号虽然比不上金华别墅尊贵,但是也是市中心繁华地段里最贵的小区了,里面住着的都是明城有身份有地位的有钱人,甚至还有不少明星。
祁方焱抱着宋斯宁走到公寓楼下。
玻璃门处的保安看见祁方焱是个生面孔,快步的走上前,抬手想要拦住祁方焱。
然而他才刚走进了两步,看见了祁方焱怀里面抱着的人,立刻脸色大变问:“宋少爷这是怎么了?快快快,我来按电梯。”
宋斯宁前两天才搬进寰景一号,为此这里的大老板还专门嘱咐了物业,要对这个宋家金贵的少爷多加照顾。
谁知道今天保安第一天上班,就遇见了这样的事情,顿时吓得一头的汗。
原本要阻拦祁方焱的手变成了带路,保安知道宋斯宁住的楼层,在电梯替祁方焱按下了电梯。
寰景一号这边的户型都是一层一间,电梯直达。
宋斯宁的房间是在十八楼,电梯到达之后还不能开门,需要户主的指纹。
祁方焱握住了宋斯宁的右手腕,将他紧抓着自己手臂的拇指拿了出来,按在了指纹识别器上面。
电梯的大门缓缓打开,公寓的全貌一览无余的展现了出来。
这个高层公寓很大,近三百平方米,半圆式的客厅设计,全开的落地窗,窗外的风景很好,从这里可以俯瞰半边明城的风景。
房间里是统一的浅灰格调,主打的是简约风,整个房间看起来清冷典雅。
听见了电梯的声音,胡姨穿着一件围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一看见宋斯宁靠在祁方焱的怀里,身上出的汗像是才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她大惊失色的走上前说:“少爷怎么了?”
祁方焱没有时间多说话,抱着宋斯宁走进了卧室里,一边对胡姨说:“喊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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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寰景一号这种高档公寓里,早就备上了许多专业医生,以防业主们的不时之需。
更何况宋斯宁来了之后,寰景一号的老板更是专门加派了两个专家级别的私人医生。
医生来的速度很快,药品也都准备的很齐全,他站在卧室里给宋斯宁大概的检查了一下,便诊断出宋斯宁是因为剧烈呕吐引发的胃痉挛。
医生一边配药一边询问祁方焱:“宋少爷今天有没有吃过辛辣生冷的东西?”
祁方焱哪里知道这些,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胡姨就先回答道:“没有,少爷今天早上就喝了一碗粥,吃了几个水饺。”
医生又问:“那他今天有没有情绪激动过?”
这个问题胡姨就回答不上来了,她望向了祁方焱。
祁方焱沉默了片刻说:“有过。”
医生也不问具体情绪激动的缘由,只是点了点头说:“胃痉挛和情绪激动也有很大的关系,晕车应该只是一个导火索,情绪才是最关键的原因,胃病是个情绪病啊.......”
医生一边说着,一边将配好的针剂打到了宋斯宁的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