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生得一副好相貌,他的母妃……是谁来着?
两人心思各异,一时间谁都没有擅自开口。
还是旁边的大太监来福察觉到气氛不对劲,腆着脸过来提了个话题:
“大殿下,十几年不见您竟然出落的如此龙章凤姿,惊为天人呐!想来陛下看了,也是心喜的很!”
这话说的叫人心里熨帖,季辞知道自己长的好看,所以他也喜欢别人夸他长得好看,登时就满目欣赏地看向来福:
“过誉了,也就一般吧。”
话虽是这么说,但任谁都能看出他眼底的飘飘然。
见状,梁皇心下了然,竟然还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
他绕到桌前坐下,唤来宫人上茶,接着招呼他们二人坐下,目光落在秦珏身上,面带疑惑地问道:
“孩儿,你身边那位是?”
闻言,季辞瞥了秦珏一眼,乐陶陶地说道:“哦,他啊,是我师弟。”
秦珏客客气气地朝着梁皇一颔首,告知了自己的名讳。
他一派从容,是极高傲骄矜的模样,偏偏偶尔和季辞说话的时候满脸的纵容。
梁皇不知想到了什么,倒也没有追究。
他咳嗽了几声,给季辞的茶盏内蓄了一杯茶水,问道:“去道宗求学十几年,为何忽然回来了?”
“下山来玩玩,顺道回家看看。”季辞满不在乎地说道。
听到这句回家看看,梁皇眉目舒展,面色倒是惬意了许多。
这深宫中,倒是鲜少能被人说成是家的,他不禁觉得有趣,心里便也开怀。
“素来听闻三清道宗是三大宗门之首,你十几年前便去求学,都学了些什么出来?”
梁皇敬畏鬼神,也崇尚鬼神之术。
季辞见他感兴趣,便随手从秦珏怀里掏出几张黄纸,当着几人的面叠了个小纸人出来,嘴里念叨了几句咒词,那小纸人便动着身子活了过来。
这是个最轻松不过的小把戏,但梁皇仍然看的满眼惊诧。
他是个凡人,没有灵根,就算至死也学不得这些仙人术法,每次看见都觉得神奇,顿时赞不绝口。
他抚掌赞叹道:“也不知道和钦天监那些个老头子比起来,哪个更厉害些。”
闻言,季辞抿唇笑了笑,又和梁皇聊了些有的没的,父子俩相谈甚欢。
见时机差不多了,季辞便提出了自己此番前来的真实目的:
“父皇,实不相瞒,儿臣此番下山是受一名友人所托,前来赎人的。”
听到这话,梁皇唇边笑容微敛:“赎人,赎谁?”
季辞正色,一字一顿慢慢道:“姓张,名绍远。”
张绍远?
梁皇在心底默念着这个名字,只觉得熟悉又陌生,良久之后才想起来:
“张绍远?他现今是在诏狱。”
诏狱,这是大梁关押罪人的地方。
季辞和秦珏迷茫地对视了一会,这才问道:“所以他是……犯了什么罪?”
梁皇重重地哼了一声:“他先前是在太医院当值的,谁知道有日跟着大太医来给朕诊脉的时候,竟说朕的寝殿内有恶鬼,这才致使朕每日里头疼欲裂。”
“恶鬼?”季辞手指轻点着桌面。
张绍远此人先前是名说书先生,游历九州之时见过的恶鬼趣事不知凡几,仙法虽算不得精进,但若要论知识见闻,却是出不了差错的。
若是张绍远说梁皇寝殿里有鬼,那便定然是有鬼的。
只是这话,季辞到底不敢贸然说出来,只道:“所以父皇的寝殿最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梁皇哼笑了一声:
“朕的寝殿哪能有什么事?但朕听他说完之后便后怕不已,叫来了钦天监的仙师来看,接着又请了京城中的清净寺大师,结果都说朕的寝殿内安全的很。”
“那个什么张绍远一张嘴胡乱说道,硬是说朕的寝殿内绝对有恶鬼,朕烦不胜烦,便以欺君之罪将他关押至诏狱了。”
听完之后,季辞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他站起身来:
“那……可否劳烦父皇,准允儿臣去诏狱内探上一探?”
第84章 这位仙长,可否上车一叙
翌日一大早,季辞便和秦珏一道往诏狱去了。
梁皇不是个倔性子,再加上自己这个久未谋面的儿子是个实打实的仙人,再如何也不好一回来就拂他面子,只是进一次诏狱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季辞刚一踏进诏狱,便觉全身阴冷。
他下意识抱住秦珏的手臂:
“这地方是不是风水不好,怎么比外面的温度低这么多?”
秦珏见他冷,便习惯性握住他的手掌,将热气内息传过去,说道:
“诏狱,向来是如此的。”
这地方环境艰苦,也不知道张绍远那家伙在这里待的怎么样。
两人在牢头的带领下往前方直行走去,最终停在一处窄小的牢房面前。
老头用钥匙撞了撞铁栏杆,告诉里面的罪犯,外边来人了,接着便打开牢房门,转身朝着季辞露出一个谄媚殷切的笑容。
季辞无可无不可地颔首,率先走了进去。
这间牢房窄小阴暗,墙角边上堆着一张破败的草席,而让季辞担心了这么多天的张绍远本人,却连那么大的钥匙撞门声都没听见。
他正穿着一身白色囚衣,面朝墙壁侧躺着,睡得正香呢。
见此,秦珏不甚在意地移开目光,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嗤。
这一声就连季辞都没听见,反倒是那原本正在睡觉的张绍远懒洋洋开了口:
“叫你过来救我,你怎么还带了个拖油瓶过来?”
“瞧瞧,他最是看不起我了。”
听到这话,季辞也意识到这家伙并非是真的睡觉,便伸出鞋尖轻轻踹了踹他:
“胡说八道,我小师弟怎么会看不起你?倒是你,才来大梁皇宫多久就惹了祸,还连累着我去替你求情。”
张绍远当作没听见季辞后面的话,只是伸了个懒腰从草席上起来。
他像是几天没洗过澡了,脸上身上衣服上,全部脏兮兮的,就连那特意蓄起来的美髯都糊了些泥土。
季辞看见之后,神情微顿,随后嫌恶道:“你这家伙,怎么也不好好收拾自己?”
“没时间啊,这诏狱里又不好过。”张绍远分外无辜,仿佛刚才面对长满苔藓的墙壁睡觉的人不是他一样。
季辞懒得和他多说话,便只问道:“你做什么要说皇帝的寝殿内有恶鬼?祸从口出知不知道?”
“不知道。”张绍远说,“况且,他那屋子里是真的有恶鬼,我老张从来不说假话。”
听到这,季辞倒是来了些兴趣:“当真?”
“那自然是真的了,”张绍远得意洋洋,“我几乎是一进屋子就察觉到不对劲了,那阴森的哦,那只恶鬼道行挺高,一直趴在养心殿房梁上吸食皇帝老儿身上的龙气,偏皇帝和他的身边人不信我。”
他没必要骗人,像这种事情,他周游九州列国的时候见过不少,早就不觉得新鲜了。
但偏偏张绍远并不精通仙术,就连灵根也不算上乘,认得出,除不掉。
原以为钦天监和那个什么清净寺大师能把这只恶鬼揪出来,谁知道那俩是比他还要菜的水货,皇帝还偏袒他们。
一个不小心,张绍远就被抓来诏狱了,当真倒霉。
张绍远表情郁闷。
听完事情的经过之后,季辞却只想笑:“你啊你,倒是把话憋着嘛,你也说了,那只鬼道行高,怎么就没想到兴许旁人也奈何他不得呢?”
张绍远嘟囔着:“谁知道他一个皇帝,身边的人这么废?”
“行了,一大把年纪了还这样不知轻重。”季辞随口数落了他几句,又从怀里掏出半道上买的烧饼塞给他,“先吃着吧,诏狱里伙食不好,皇帝寝殿里那只鬼,我择日便去看看,抓住了就能替你洗脱冤屈。”
他说了什么,张绍远其实都没太听清,他现在满眼睛都是那张烧饼,抢过来就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一边吃一边说着:
“唉,还得是小辞啊,热情还心地善良,来看我还知道给我带张烧饼。”
季辞失笑:“少贫,等着吧,我会把你带出去的。”
“成。”张绍远咽下一口饼,“其实我在这待得还算不错,困了有床睡,饿了有牢饭吃。”
季辞:“……”
吃你的牢饭去吧,傻卵。
他哼了一声,带着秦珏离开了。
出了那间牢房,他们都还能听见张绍远狼吞虎咽的咀嚼声。
彻底离开诏狱之后,季辞只觉得全身回暖,便听见身旁秦珏冷淡的声音:
“同师兄交好的,怎么都是这样的人?”
闻言,季辞感到有些奇怪:“什么样的人?”
秦珏憋了半晌,最后冒出来一句:“……不拘小节。”
听到这话,季辞捧着肚子笑起来。
他说:“其实你是想说,如此不知礼数,疯疯癫癫之人吧?”
秦珏没说话,意思是默认了。
季辞乐的看他一脸严肃,想不明白的样子,便说道:“你这话说的,张绍远虽然性子古怪了一些,但不是什么坏人,况且见多识广,我与他待在一块,往往能知晓许多事情。”
说着,他便又瞥了一眼秦珏,发现这小孩仍然没什么表情。
见状,季辞想向之前一样,上前揽住秦珏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