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云时淌着血的腹部,顿时一惊:
“宗主,要不要给您的伤……”
“不必。”云时淡声拒绝,“你下去吧。”
他手里拿着刚拧干的毛巾,小心翼翼地将季辞手上的鲜血擦干净。
动作轻柔,像是在对待世所罕见的珍宝。
小仙童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下去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冬日里愈发寒冷。
太极殿外下起了大雪。
季辞已经许多天美开口说过话了。
今日他醒来见到外面的雪,不知为何十分激动,赤着脚就跑到了出去。
云时这段时间允许他离开太极殿一点距离了,但能活动的范围还是只有太极殿和太极殿外面的院子。
他甚至只穿着里衣,没有灵气庇佑的身子和普通人无异,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推开侍从跑到了外面。
很大的雪,在地面上铺起了厚厚的一层,一脚踩下去能陷到小腿处。
季辞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他坐在雪地里,指尖被冻的通红。
他一点点开始捏雪人的模样。
没有眼睛鼻子,也没有嘴巴。
是一个很丑很丑的小雪人。
但是季辞好喜欢。
第140章 心魔
等云时接到消息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季辞已经因为受凉晕倒在雪地上了。
浑身上下都是被冰雪和冷风冻出来的红色,唯独脸上没有丝毫血色,看起来苍白病弱。
那天云时发了很大的火,太极殿内所有的仙童和侍从都受了罚,在冰天雪地里跪了两天两夜。
季辞被接回床榻,暖炉热水地温养着,却还是过了小半个月才重新醒过来。
他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攥着云时的衣袖问:
“我的雪人呢?”
“什么雪人?”云时微微蹙起眉头。
那天的雪下的很大,云时回来的时候只顾着把季辞抱进来,兵荒马乱中,仙童侍从也没有注意。
就算真有雪人,也早就被踢的碎片都不剩了。
季辞没等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怔愣着松开云时,抱着暖炉钻到被子里去了。
他有点难受。
黑暗中,季辞茫然地用手指摸着暖炉上的纹路。
其实,如果看不到的话,这个暖炉圆圆的,也好像小雪人。
他珍惜地把暖炉抱进怀里,脸颊贴在冒着热气的炉壁上,脸蛋鼻尖都被烤的通红。
云时怕他闷着,最后还是把被子掀起来了。
于是季辞又改为拿软枕盖住自己的脑袋。
云时动了怒:
“季辞,你起来!”
季辞把自己蜷缩在床榻上,听到这话也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没有任何动静,他像是失去生机的木偶,一举一动都僵硬缓慢。
不知为何,云时想起了以前的季辞。
会笑会闹,当面骂他也丝毫不怵。
背后更是不知道说了多少腹诽的话。
哪里和现在一样,半天也不说上一句话。
云时很生气,但更多的还是迷茫。
他只是像往常一样,遵从自己的意愿,将季辞圈在了伸手就能触及到的地方。
但即便是这样,他也还是觉得季辞离他好远好远。
云时受不了这样,他强横地将软枕扯开,这才发现季辞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个锋利的小刀片,用两根手指死死夹着,指腹和掌心都被刺出了血。
他顿时愣住,紧接着就是勃然大怒:“你在做什么?!”
季辞一双眼睛漆黑沉静,在云时俯下身来要把刀片抢走的时候,他迅速将刀片插进了云时咽喉。
又落了满手血。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半晌才哼笑出声。
尖锐的疼痛传来,云时本该是有些恼怒的。
但他一抬眼,却看见了季辞唇边绽放的微笑。
他好久没这样笑过了。
云时一时间有些恍神,眼见季辞收敛了弧度,他不由自主地开始着急。
他下意识地、焦急地抓住了季辞的手腕,带着他把刀片更用力地叉进咽喉,目光急切地注视着季辞的脸。
就连季辞都被他吓了一跳。
他抿了抿唇,用力把手抽回来,不去看他了。
……没有笑,为什么?
云时不甘心。
季辞对着秦珏轻易就能笑出来,凭什么他就不可以?
他大脑一片混沌,口中喃喃自语:
“喜欢见血……那我给你开刀好不好?”
云时全身激动地打颤,哆哆嗦嗦地将旁人难得一见的佩剑强硬塞到季辞手中:
“来,你砍我,你多笑笑好不好?”
云时带着季辞的手,让他把灵剑靠在自己颈侧,低声蛊惑道:
“砍下来,朝这里。”
灵剑被带着用力下压,很快便在仙人躯体上留下一道猩红的伤痕。
季辞目光落在那伤痕上,似乎明白了什么,瞬息挑起一抹讽刺的笑。
见状,云时更加兴奋,按着灵剑的手更加用力。
眼看那伤口很快就要扩大,殿门外一道灵气打过来,云时的佩剑重重落在地上。
青玉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云时,你给我冷静下来!”
这话一出,云时这才慢慢从疯魔中回过神来。
他抬手摸向自己颈侧,那里明晃晃的是一滩血水。
云时遏制下心中情绪,看向季辞。
早在灵剑被打掉的时候,季辞便觉无趣地移开了视线。
他抱着暖炉躺回床榻,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
青玉走过来的时候,正好就看到这一幕。
他稍微有些愣神。
……短短几日不见,季辞清减了好多。
云时怎么养的?
他强压下心中想法,转头看向云时,严肃道:
“云宗主,莫要平白生出心魔。”
刚才云时那副模样,和魔鬼也没什么区别了。
云时微微蹙眉:“我知道。”
刚才他只是有些……
只是有些脑子不清醒。
云时看了眼床榻上的季辞,良久,侧过脑袋同青玉说道:
“我们到外面去谈。”
闻言,青玉一顿,掩去眸中不舍,颔首道:
“好。”
两人都下去了。
殿内一直充当隐形人的侍从默默走了出来。
自从那次季辞在雪地中晕倒过后,云时就派了侍从随时在殿内候着,以防又有意外发生。
小侍从看了看卧榻上的季辞,确定他没有翻过身来,这才松了口气,蹲在地上勤勤恳恳地开始擦拭地板上的血迹。
刚才的闹剧小侍从也看见了。
她心中觉得季辞不愧是道宗大师兄,就算是被囚禁了,拔出剑和刀片也永远不会傻傻地对准自己。
而是千方百计地让云时添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