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也该踏实下来,认认真真找个能和他共度一生的人?
伯府小哥儿(一)
三月初, 难得的暖阳天。
伯府老夫人六十大寿,门口€€客似云来,整座府邸热热闹闹、好不喜气。
沈曜混在一堆来吃流水席的客人堆里€€, 吊儿郎当地这里€€看看、那里€€望望。
看似漫无目的的他, 目光隐晦地看向了守在一边的婆子。只见婆子面容严肃地冲他点了点下巴,转身就走, 沈曜环视了一圈之后, 赶紧跟了上去。
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外院,一路避开人进了内院。
婆子一路默不作声,直到来到一间厢房外, 她掏出几€€颗碎银随手塞给了门外的仆役,仆役一声不吭地拿了钱退下了。
沈曜目睹了这场无声的交易, 只见婆子转过身,眼窝凹陷、面皮松松垮垮挂在脸上、面无表情的她看上去有些冷血刻薄。
“进去吧, 别忘了交代你的事情。”伯府区区一个下人, 在底层老百姓面前也€€是趾高气昂的。
沈曜没管她,看了眼眼前的这扇木门, 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婆子冷眼看着, 什么€€都没管,待他进去了一阵之后,才匆匆从€€门前离开。
几€€天前,沈曜在赌坊里€€输了一大笔钱,正是借酒消愁的时候, 赌坊老板带着一个穿着体面、一脸“我很高贵”的男人找到了他们€€这帮人。
“啊哼~”赌坊老板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 吸引了屋内这群烂泥的视线之后, 才吊着嗓子道:“这位是张管事,他手头有一个报酬非常高的活儿要找人干, 现在先问你们€€几€€个问题。”
听到这话,屋内的一群二€€流子不由坐正了点,都看着这位不知来历的张管事。
张管事长得一双吊梢眼,挑剔地在屋子里€€看了一圈,眼神里€€几€€乎有抑制不住的嫌弃。
他抬手轻轻捂住了鼻子:“什么€€味儿?”
赌坊老板呵呵笑€€道:“管事莫怪,这些个粗鄙的莽夫十天半月都不洗澡也€€是有的。”
张管事轻翻个了白眼,撇了撇嘴:“罢了,我问你们€€,你们€€如实回答。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家中几€€口€€人,有无隐疾,有无负债,可有娶亲?”
“我我我!”一群人争相想要回答问题,张管事随手点了一个人。
“我叫胡二€€,住在坡子街,家中四口€€人,无隐疾,身上有一把力气,是干活的好手。家中无负债,已娶亲,娃都有两个了。”
张管事嫌弃道:“已娶亲的不要!”
“啊?这……”
“张管事,我,我没娶亲。”一个瘦猴子模样的男人笑€€嘻嘻地指了指自€€己,“我无房无产,无父无母,只要管事能给我口€€饭吃,给我块地儿睡,什么€€活我都干。”
张管事正眼看了他几€€眼,似乎有些意动。
沈曜知道该自€€己出场的时候到了,“张管事!”
张管事扭头,看见一个男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略吃了一惊,无他,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长得这么€€高、这么€€壮的男人,光从€€椅子上站起来都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不过对方一身粗布麻衣、笑€€容市侩中带着熟悉的巴结意味,大白天还一身酒气,这样的人张管事见得多€€了。看着厉害,实际碰到有钱有势的人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还不至于€€怕这样的人。
“张管事,不如选我吧?”沈曜笑€€眯眯地道。
张管事又恢复了傲慢的神情,“你是何人?”
“我叫沈曜,家住在牛家村,不过我欠了赌场一大笔钱,刚把房子卖了,目前睡在赌场里€€。我跟瘦猴一样,都是无父无母,自€€在潇洒。只要给口€€饭吃,什么€€都愿意干!”
赌场老板小声道:“他就是我跟您说过的沈曜,我们€€赌场的招牌打手,人没什么€€毛病,就是喜欢喝点儿小酒、赌点儿小钱、逛逛窑子。哦,有的时候喝醉了喜欢逞凶斗狠,一言不合就跟人动手。不过多€€亏了他啊,我这赌场没人敢闹事。”
张管事越听眼睛越亮,瞥了眼沈曜那壮实的胸肌、手臂肌,心€€里€€一动。
他不动声色地问:“多€€大了?”
“二€€十九。”
“二€€十九?这可算老光棍了,还没娶亲?”张管事纳罕地问。
沈曜€€了一声,“娶过一个,跑了。说我爱赌钱,喝醉了爱打人,为了还债家产田地什么€€都卖了,说跟我过不下去。嘁,臭娘儿们€€,就是嫌贫爱富!当初打她还是打轻了!”
沈曜叉着腰恶狠狠地道。
张管事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忽然道:“就你了,跟我来吧。”
“诶!”沈曜响亮地应了一声,跟着张管事走了。
屋里€€的人面面相觑,瘦猴不解地问:“曜哥为啥要编造出自€€己有一个婆娘?刚刚那管事不是说,娶亲的不要吗?”
“别多€€问!管好你们€€自€€己就行了!”赌场老板斥了一声。
“老板,刚刚那人到底是谁啊,什么€€来头?”有人好奇地问。
赌场老板嗤了一声,“一个姨娘身边的小管事罢了,真把自€€己当根葱。”
几€€天后,也€€就是伯府老夫人六十大寿的这一天,沈曜被引到了内院,进了一间待客用的厢房。
进门之后,他看到床上影影绰绰地躺着一个人。
沈曜撩开帘子,看到了一张如高山晶莹雪般清冷卓绝的脸,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不点而赤,眉间一点殷红的朱砂痣,唇瓣微微张开,白皙的皮肤上一抹红晕,即使在无意识状态下,也€€引人犯罪。
这就是伯府公子沉礼,是个哥儿。
这个世界有三种€€性别,除男女之外,还有一种€€,虽然天生€€男相,却和€€女子一般拥有生€€育能力,眉间有一颗孕痣,这样的人被称之为哥儿。
外界传闻文昌伯府公子如月神转世,有倾城之容,亦是才华横溢,在世家公子之中拥有一大批拥趸。在这之中,忠毅侯府嫡次子陈泊屿,是文昌伯府最看好的人选。
不过今日过后,什么€€世家公子,什么€€忠毅侯府,怕是都不会再看他一眼。
其实是个宅斗戏里€€很常见的剧情,沉礼虽为文昌伯府嫡长子,但生€€母早逝,内宅大权旁落到了最受宠的朱姨娘身上。
朱姨娘野心€€和€€胆子一日比一日见长,见沉礼没有生€€母护着,外家离得远,又整日两耳不闻窗外事,就对他逐渐散漫了起来。
又因为她女儿沉梦对经常来伯府找沉礼的陈泊屿芳心€€暗许,且侯府显赫确实乃上好之选,所以€€两人便盘算着把这门亲事给抢过来。
今日之事,便是她们€€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特意在沉老夫人六十大寿、伯府客人最多€€的时候,安排一出大公子与人私通的戏码,不仅让沉礼在众位宾客前丢了脸面、名声一落千丈,失掉和€€忠毅侯府的亲事,还能让他得了文昌伯和€€老夫人的厌弃,后半生€€更是赔进去永远也€€翻不了身。
此计虽然手段粗浅,可一旦成€€功,便是对一个看重名声的伯府公子毁灭性的打击。
朱姨娘特意派身边一个管事,去外头寻个小混混来。
越不入流越好,这样沉礼嫁过去日子过得才精彩。
原本这个人选不归沈曜,也€€不枉他为了中选,特意苦心€€营造了一番自€€己的人设。
现在才能进入这间厢房,凝视伯府大公子绝美的睡颜。
沉礼其实睡得并不安稳,眉心€€微蹙,张着嘴呼吸微微有些急促,脸上不正常的红晕一看就是被下了药。
沈曜手向下,扯开了沉礼腰间的衣带,身体慢慢覆了上去。
……
没过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闹的脚步声,零零碎碎,接着是门被大力推开的声音。
沈曜目光一凛,知道这是好戏开锣了。
“你是何人?在干什么€€?”
一声威严的喝问响起,沈曜装作被吓到,屁滚尿流地滚下了床。
文昌伯见他衣衫不整的样子,血气冲到了天灵盖,再一看床上同€€样凌乱不堪的儿子,他身形晃了晃,差点摔倒。
“哎呀!”朱姨娘捂着嘴装作受到了惊吓,偏头遮住自€€己的视线,好似眼前这一幕不堪入眼。
“天呐,竟然是真的,真的是伯府大公子……”
“天啊,怎么€€会这样?这也€€太不知礼数了,光天化日之下,而且还是在老夫人的六十大寿的时候。”
“文昌伯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儿子……”
“你……”文昌伯面色涨红,盯着沈曜气得说不出话来。
“各位各位,很抱歉,接下来我们€€伯府有点私事要处理,还请各位移步到大厅。”朱姨娘见效果达到,开始赔着笑€€脸赶客。
客人意犹未尽地走了,只有一人像根木桩一样地站在门外,这人便是侯府嫡次子陈泊屿。
朱姨娘叹息了一声:“陈公子,你也€€走吧,这是我们€€沉家的家事,不方便外人参与。”
一句话,把陈泊屿与沉礼的关系划得清清楚楚。
陈泊屿尚未提亲,与沉礼就算互生€€情意,也€€确实算个外人。
这事确实轮不到他管,他也€€没有立场在这时质问沉礼。
陈泊屿脚步沉重地走了,朱姨娘见状,嘴角轻轻勾了勾。
沉梦眼珠一转,追着陈泊屿跑了出去。
此刻屋里€€就只剩下文昌伯、朱姨娘、沈曜和€€沉礼四人。
“你给我说说,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此!”文昌伯嘶声吼道。
“大人饶命,小的席间吃多€€了酒脑袋昏沉,不知道怎的走错了地方,不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沈曜跪在地上以€€头抢地,做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朱姨娘在一旁帮忙解释:“许是外面来吃流水席的客人,喝多€€了酒误闯了进来。”
文昌伯气得半死,好心€€大摆宴席请附近的百姓来凑个热闹,没想到引来这样一头狼。
“外面那些仆役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人闯了进来都不知道!”
朱姨娘用帕子掩了掩口€€,不动声色道:“今日忙,凡是闲着无事的人都被调到前院去接待客人了,或许是因为这样,才会叫这人钻了空子。”
沈曜头磕在地上心€€中暗想,你倒是对来龙去脉解释得一清二€€楚,生€€怕别人不知道全是你一手安排的。
伯府小哥儿(二)
“来人呐!给€€我把这竖子绑起来送官!”文昌伯气得心脏病都要发了€€。
今日他€€可是丢了€€好大一通脸, 传出去还让他们沉家怎么有脸见人?
还有他€€儿子沉礼,他€€对他€€寄予厚望,还指望他能和侯府嫡次子结亲, 让伯府攀上一门强大的外家, 可现在全部泡汤了!
几个仆役应声进€€了€€屋,朱姨娘赶忙拉住文昌伯:“伯爷, 使不得!俗话说的好, 家丑不可外扬。您要是报官,那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们礼哥儿被人糟蹋了!”
沉礼被这动静闹得幽幽转醒,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听到了€€朱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