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附近没€€人,放心吧。”沈曜示意他看€€四周,“走不€€了就别强撑了,不€€然疼的是你自己。”
沉礼头拧到一边生了好一阵的闷气,最后才泄气地同意了。最重要的是,他的脚真的很€€疼。
沈曜愉悦地将€€他背起,顺着坡轻松地往下走。
沉礼趴在他背上,心情特别憋屈。好像从来这€€里€€之后,他就一直被沈曜牵着鼻子走。
说爬山的时候就应该拒绝的,他真是脑子被门€€夹了,竟然真的跟着来。
才这€€么€€想着,沉礼鼻端忽然闻到了一股好闻的清香,令人精神一震。
“咦?这€€是什么€€味道?”
沈曜抬头四下望了望,“应该是附近的橘树开花了吧。”
橘树?
“这€€附近有橘树吗?”
“是啊,山上更多,不€€但有橘树,还有柚子树、葡萄树、枣树、李子树、桃树,还有许多的花,比如月季、凤仙花、紫茉莉、牵牛花、栀子花、山茶花。”
沈曜仰头问:“你喜欢花吗?”
沉礼听€€到沈曜的描述,早就生出了向往之心。“我……我很€€喜欢花香。”
“喜欢刚刚的橘花香?”沈曜笑问。
“嗯。”沉礼点了点头。
“那我们可以在自己院子里€€也种一棵,这€€样你每天都€€能闻到了。”
沉礼心一动,竟因为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体会到了一丝温情。
他忽然觉得这€€趟出来也挺划算的,待在屋子里€€的话,怎么€€能闻到这€€么€€沁人心脾的花香味呢?
之后的日子,沈曜还是带着沉礼坚持早起晨练。
沉礼从一开始的怨气冲天,到后来习以为常,逐渐发现了晨练的益处。
单从他生活质量上来说,至少每次晨练完后,他吃饭都€€咔咔香,再也不€€像原来那样,看€€什么€€都€€没€€胃口,吃什么€€都€€随便挑几筷子,晚上也是倒头就睡,直接进入黑甜的梦乡,再也没€€出现什么€€失眠的症状。
顺带一提,沉礼发现,沈曜做饭的手艺是真的好。他不€€仅对火候和调料把握精准,还会做很€€多奇思妙想的新菜式,即使沉礼出自伯府,吃过无数的山珍海味,也为沈曜的手艺拍案叫绝。
吃得好睡得好,他的精神自然就养得好。
沉礼自己没€€发觉,他与€€新婚之夜那副憔悴如骷髅一般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在这€€期间,沈曜给他换了床、修了茅房,两人还一起去街上买了沉礼想要的水粉颜料,沉礼在小€€宅里€€的生活,就更如鱼得水了。
人的适应能力果然是强大的,短短十来天,沉礼就几乎忘了自己从前在伯府的日子。
现在的日子,更像是他原本的人生。
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由伯府的大公子一夕变成了平头老€€百姓,没€€想到他竟然接受得这€€么€€好。
这€€一切,应该也多亏他身€€边那个人,一直在帮助他吧。
伯府小哥儿(八)
在小宅的日子, 比想象中更平淡。
不在赌场干打手之后,沈曜偶尔会出去给别人做工,不出去的话就留在家里陪沉礼。
沉礼教他怎么作画, 他教沉礼怎么制作简易的钓鱼竿去河里钓鱼。
他从没拘着沉礼, 除了不让他干家务活,其他什么都肯让他尝试。
他们两个还一起通力合作, 在院角种下了一棵橘树。
沉礼计划再种几株栀子花、一棵桂花树, 沈曜这下看出来,他是真的很喜欢闻花香。
“这些银钱,你拿去用€€吧, 就€€当是我出的饭钱,我总不好一直白吃白喝你的。”
沉礼知道€€沈曜手头拮据, 尽管他从来没说过€€,还一直对他很大方€€, 每日变着花样给他做饭, 荤腥和油水都很足。
但沈曜从前就€€没什么钱,现在还没了营生, 靠偶尔给别人帮工赚不了几个钱, 沉礼想€€帮沈曜减轻一些负担,这本来也是他应该做的。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沈曜不会要€€,幸好沈曜听到这话没说什么,很爽快地就€€收下了钱。
这让沉礼松了口€€气。
“听说今日会有灯会,你要€€和我一起去吗?”沈曜问€€他。
沉礼一怔, 记忆中也有一个人, 曾红着脸羞涩地问€€他:“礼哥儿,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逛灯会吗?”
沉礼回神,看了一眼面€€前神情正常的沈曜, 赶紧甩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好、好啊。”
吃过€€晚饭后,两人就€€早早地出门了。路上和他们一样有相同目的的人很多,大家都赶着去凑热闹。
“晚上风凉,你再多穿一件吧。”临出门之前,沈曜提醒沉礼道€€。沉礼听劝加了件外衣,盯着只€€穿了件单衣的沈曜心中充满了羡慕。
街道€€上很多小贩才刚刚出摊,人流慢慢汇多,热闹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沉礼白皙的脸上,仿佛也沾上了一丝烟火气。
“礼哥儿,你看。”沈曜站在一个摊位前,手里拿起了一根青玉簪。
沉礼一看就€€知道€€他是想€€给自€€己买,沈曜平时只€€用€€布条随意地绑发,只€€有他才用€€簪子。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以往上街沈曜也是看见这个那个都想€€给他买,却很少给自€€己买东西。
沉礼有些无奈。
“不用€€给我买,又不是没簪子用€€,费这个钱干嘛。”沉礼从沈曜手里抽出簪子,又放了回去。
摊主乐呵呵地看着他俩,“小哥儿是给你省钱哩,多贤惠多好看的夫郎呀,小伙子真是有福气。”
这调侃小夫夫的句式让沉礼腾地红了脸,沈曜则露出抹愉悦的笑容,“这簪子多少钱?”
“看你们投缘,这簪子就€€送你们了。”摊主也是爽快人。
“谢谢老板,不过€€你这摆摊做生意也不容易,我们还是不能白要€€你的。”沈曜放下一锭银子,笑着道€€:“祝老板生意兴隆。”
两人走远之后,摊主盯着沈曜的背影嘀咕:“这小伙子,看着有点凶,人还不错嘛。怪不得€€那般美人都能看上他。”
“拿着吧。”沈曜将簪子递给沉礼,沉礼叹了口€€气,“你以后,真的不要€€再给我买东西了,我什么都不缺。”
“我知道€€你不缺,是我想€€给你。”沈曜语气里的认真令沉礼一怔,还不待他品出什么不一般,忽然冒出一个孩子从他俩中间跑了过€€去,把沉礼撞了一下。
“小心点。”沈曜把他又拉回了自€€己身边,“等会儿人越来越多,跟紧点,别走丢了。”
沉礼敏感得€€觉得€€氛围好像突然有点不同寻常,他慌忙低下头,将目光撇到一边,嘟囔着道€€:“我都这么大人了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还怕我找不到回家的路吗?”
沈曜看他一眼,“你要€€是我你就€€知道€€了,有这么好看的夫郎可不得€€看紧点,万一被别人拐跑了怎么办?”
“……”
沉礼有的时候都分€€不清沈曜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他明明看着对他无意,可偶尔又会冒出一些让人忍不住多想€€的话。
“诶,那些人都在看什么呢?”
“你说那些啊?他们在看官府张贴的公榜,朝廷又要€€开武举考试了,在鼓动底下人踊跃参加呢。”
“哦,武举啊?”
耳边陌生人说话的内容引起了沈曜的注意,他跟着转头朝张贴公榜的地方€€看去。
有不少庄稼汉子站在那儿昂首张望着,似乎对这个武举很感兴趣,旁边有个穿长衫的男子,在给众人解释公榜上的内容。
“礼哥儿,你先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沈曜跟沉礼打了声€€招呼,走到了公榜张贴处。
“武举啊,就€€是朝廷选拔武官的一项重要€€考核,就€€跟咱考状元是一样的。武举的科目很简单,比射箭、马枪、负重、摔跤这些,不需你熟读四书€€五经,当然,你要€€是识字那就€€更好。”
沈曜不认识这个世界的文字,承继了原身的记忆之后,他在这个世界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文盲。此时通过€€长衫书€€生的讲解,他才明白了武举这回事。
沈曜摸了摸下巴,这武举考试听起来倒是不难。
现在这个朝代叫天盛王朝,天盛王朝一直都是重文轻武,武举比不得€€科举受重视,甚至一度被废除,只€€有在朝廷需要€€选拔出一些能将时,才会恢复。
武举既然是面€€向广大平头老百姓,就€€不会设计太复杂的规则。有些家境贫寒的乡野村夫,或许读不起书€€,但身上有把子力气。武举对他们而言,也不失为€€一个改变人生的途径。
沈曜摸着下巴思忖了半晌,忽然觉得€€这或许是条适合自€€己的路子。
考科举可能有点来不及了,他要€€跟学堂里三岁启蒙的娃娃们一起重新学起。不入仕就€€得€€下海经商,可没有背景也很难闯出什么名堂。
这样的时代留给底层人民的路不多,有权势的人家轻易就€€能得€€到的东西,他们或许要€€拿命去搏。
沈曜想€€出结论之后转头去寻沉礼,却忽然发现,他并没有如自€€己所想€€的待在原地等他。
沈曜转过€€头,在四周看了看,哪里都不见沉礼的身影。
咦?人呢?
*
天色一点一点的黑了下来,沉礼本是站在原地百无聊赖地望向四周,却在视线触及到一片湖时怔住了。
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这里。
他还记得€€,就€€在那湖边的大柳树下,陈泊屿总是在那儿约他相见。每次他踩着点赶到时,总会在树下看到他长身玉立的身影。
他会转头对自€€己温柔一笑,快步迎上来,眼睛里好像倒映着星火般闪烁:“礼哥儿,你来啦?”
像是用€€一生欢喜在等待自€€己的到来一般。
这样的目光,让沉礼错以为€€他们会如话本里的神仙眷侣般比翼双飞、白首偕老。
可这世上的姻缘,只€€靠两个人情投意合是不够的,沉礼如今才明白,一段缘能一直走到头有多难。
想€€起以前的旧事,沉礼的心有些刺痛。
其实也不算旧事,距他被迫嫁人还没过€€去多久,他的感情还没来得€€及转变。
沉礼忍不住朝那棵大柳树下走去,他自€€己也不清楚,心中藏着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期待。
离得€€近了,能看到柳树下似乎真的有道€€人影。
沉礼心砰砰直跳,不敢张口€€喊,又期盼那人转过€€头,又害怕他转过€€头。
直到他的脚步声€€逼近,那人才缓缓转过€€身来。
沉礼心一下子悬了起来,脑子里仿佛噼里啪啦地放起了烟花。
眼前清俊儒雅的男子,正是他心心念念的陈泊屿。
“……礼哥儿?”陈泊屿看到沉礼也很是意外,他仿若做梦一般惊喜地朝他走了过€€去,“礼哥儿,真的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