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只是问你在忙什么。”
“就是忙着上学。”
是吗。
邝泉不再问了。
少年如方才那般再次拿了弹弓。
他扬起脸,眯着一只眼睛,浓密睫毛耷拉在一起,左眼下有一滴浅褐泪痣。
又打落了一颗。
他眼里浮起笑意,回头说:“你要玩吗?”
邝泉一直习惯拿枪,从小,他就不怎么玩这些玩具。
他喜欢权力。
但岐玉的眼睛忘了刚才的不愉快,全是快乐,像是兴致勃勃的野猫。
于是邝泉也过去玩了,打落几个果子,与他说起这几日的安排。
“又要让我去东宫啊?”
“嗯,最近不安全。”
邝泉对他说。
岐玉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哥哥提前从北方回来,现在又带着他到柏家,而太子要送他到东宫住下……
国王有新的动作了。
年迈垂垂老矣的掌权者,仍不愿意放下手里的权力。
“岐玉。”
邝泉忽然叫住他。
“你会住到东宫吗?”
“嗯……不知道,等我问过我哥?”
邝泉沉默了几秒。
“我没有谈过恋爱,在你之前,没有喜欢的人,我的生活都是政务和暴力,”他对岐玉说,“我经常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怎么和你相处。请你搬到东宫也是这个原因。”
他语速很慢,语气也是温和的,既没有恼火也没有更激烈的情绪。
但他眼中露出的一些执着神情,让岐玉微妙地,觉得像是看到了偏执分子。
邝泉垂下眼,说:“你现在不用回答我。”
他在等所有事情完结。
他即将变成弑父的恶魔,打算娶一位堕天使。
但这两件事不是他愿意,就能做得到。
“你们在这里?”打破沉默的是柏之清的轻快声音,“听说殿下来访,家父与岐先生已经回来了。岐玉,你要去见哥哥吗?”
岐玉立刻探头说要。
邝泉皱了眉头,他能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熟稔。
岐玉与兄长汇合,又见了一次柏家的主事人,再几番寒暄。邝泉没有留多久,与另外二人碰了面就离开了,他没有避讳旁人,与岐玉道别。
邝泉临行的时候吻了一下他的脸,说:“我周末去找你。”
岐闪和柏丛还有事还谈,于是岐玉第二次被柏之清领走了,这次又回了卧室。
“你今天是被令尊派来接待我的?”
“我主动来的。”柏之清沉默几秒,又笑着说,“希望你开心点。”
岐玉刚想回答,光脑浮出一个通讯。
边绍元问他:“今天回来吃晚饭吗?”
“回,晚点。”
“在那边做客很高兴?”
边绍元听出来他心情还不错,这就奇怪了,岐玉很明显不喜欢那种社交场合。
“我刚才和柏之清去玩弹弓了,等回去我俩弄几个。”
“……”
“先这样吧。”
电话匆匆挂断之前,边绍元听见了一旁的男人的声音,问岐玉和不喝茶,又说不能喝酒,柏之清的声音。
啧。
边绍元坐在床边,点了支烟慢慢抽了起来。
另一边,岐玉坐下闲聊。
“你平常住在这里吗?”
“很少,长大之后我就搬走了。我现在住在科尔那边。”柏之清说,“你和你大哥的关系很亲近。”
见岐玉认真点了点头,柏之清笑了,说:“早点回去吧,路上远。”
大概又过了半小时之后,才有佣人来敲门,岐玉这时都快睡着了。回去路上,他问了岐闪今天究竟在聊什么,后者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国王现在很焦虑。”
“很危险?”
“是。”
也正因如此,岐闪今天带着岐玉来了柏家。
岐闪深知自己一旦死了,家里就只剩弟弟一个人,而死于这种风波,不可能不牵连家人。
但他知道柏家的长子,一贯与岐玉的关系很微妙。
也许……
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了,天黑,月亮升起,边绍元还和橘猫待在一起,他没让猫上沙发,就一直看着它趴在桌子底下。猫是去年院子里不知道哪来的流浪猫,与他不亲近,倒是和岐玉更黏一点。
边绍元看岐玉蹲下来逗猫,也走过去问:“今天在那边待了这么久?”
“嗯,中途遇到太子了。”
“他到柏家了?”
“对。”
岐玉把猫从桌下捞出来,抱着举高高,外头佣人敲门叫他们吃晚餐,他就把猫放下去洗手。
两人在走廊上聊后天的向导哨兵课,刚通知了确定让向导对哨兵做精神抚慰。
岐玉兴趣缺缺:“我不会抚慰别人。”
何况,他更喜欢看别人痛苦。
边绍元看了他几眼,说:“既然这样……我和你一组,别折腾别人。”
“随便。”
“……”边绍元忽然说,“有件事想给你提个醒。”
“什么?”
“太子一直在让耳目关注你,你在学校的活动,见过谁,他都知道。”边绍元皱了眉说,“而且,岐闪是国王的副手。”
他说的事情,岐玉都知情,但边绍元更像是比他知道得更多。
他朝边邵元看过去,后者也直白地对上他的目光,说:“你把我带回去一段时间,之后他找过我,经常会问我你的情况。”
这些其实都不是重点。
关键是,太子的立场与岐闪是相悖的。
如果他们有冲突,岐玉无法自处,以后是进教堂还是上断头台,谁也说不准。
“我是想告诉你……太子不是你的良配。”边邵元说,“不论他和你承诺什么,都可能只是在稳住你而已,毕竟现在还没到爆发矛盾的时候。”
边绍元竟然考虑了这么多。
“怎么突然和我说这些?”
“……”
在边绍元看来,暂时不太可能拆散情侣。
但有必要降低好感度,不是吗。
已经有现成的矛盾和理由。
岐玉站在他前边,这时才回头:“喜欢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这样你也要坚持吗?”
像是玩笑的语气。
昏暗的月光下,少年朝他回眸而笑。
白肤,墨黑发,殷红唇,他站在夜里,有一种深刻妖异的美丽,模糊了性别和血统。
被这样一对狡狯危险的绿眼睛盯着,边邵元恍惚像是被他刺中。
一份诅咒……
来自他喜欢的人。
【你……确实得拒绝他。】系统怀疑他被夺舍了,【但你怎么突然良心发现?】
才怪咧。
岐玉自觉说的都是实话。
有毒的花也有人鼓起勇气去摘?那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了。
“……为什么这么说?”
“你以后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