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之后,季绵才恍恍惚惚地骤然回神,追着去了门口,但却没有再看到人。
现在明明天气不错,但季绵却硬是在风吹过来的时候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牧挣就这样被带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最开始的时候,季绵还能安心在家里等着,但是一星期之后,他还看不到牧挣的半个影子,他坐不住了,托关系找到了之前把牧挣带走的那个人。
那人听到他找上门来,最开始都不想见他的,被他一天天地缠得没办法,然后才带着他去了外面的一个茶楼。
他给季绵倒了杯茶,“季先生啊,我实话跟你说了吧,牧挣这个事,挺难办的。”
季绵顿时着急地就要坐起来:“怎么就难办了呀,他有没有做过那些事,您不是也知道的吗?”
“总不可能别人随便一句举报就能把他送进去吧,这也是要讲证据的呀!!”
说到这儿,那人的脸色更加为难了些,想了又想,他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压低了声音:“我说难办就是难办在这里。”
“开始的时候,我们也觉得把他带过来就只是配合一下调查,但是……”
“实名举报他的那个人拿出了证据。”
他摆了摆手,“这铁证如山,上面因为牧挣的身份特殊,也为难得很。”
季绵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隔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证据?”
“什么证据?”
那人叹了口气:“还能是什么证据,通敌叛国的证据!!”
“不是我说,季先生,你们本来就是两个男的在一起,虽然说这年头吃饱饭就差不多了,也管不了别的,但是,我就实话跟您说了吧,牧挣的情况大概也是这样了,你……”
他说得很隐晦,“你不要再管这件事了。”
“……”
这一瞬间,季绵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人一下子抽走了。
他喉咙干得说不出话来,反复咽了咽口水,才哑声说:“我最后再问一下,您……知不知道这个举报的人是谁?”
“这……”
那人十分为难,想了想之后,低声暗示:“你和牧挣的关系近,你想想他的东西,有哪些人可以经常接触到吧。”
他说完之后,就像是话有些烫嘴一样,飞快地从位置上站起来出去了,只剩下季绵一个人。
熟悉的人,关系亲近的人,经常能碰到牧挣东西的人……
除了他,还能有谁?
季绵在茶馆一直坐到了晚上他们要打烊的时候,茶馆的伙计有些为难地过来催促他:“客官,明天再来吧,小店也要休息了。”
季绵这才从位置上缓缓站起来,腿脚发麻的往外面走。
他想。
他好像知道是谁了。
翌日,季绵就找上了之前牧挣的副帅。
在牧挣离开修养身体之后,副帅留在了新政府,因为他之前抗战有功,所以在现在新政.府的职位并不低。
季绵见他并不是很费力,这人还是主动出来把他带进去的:“嫂子。”
副帅给他倒了杯茶,“我也听说了少帅……牧哥的事情,你放心,我现在虽然已经不在他手下做事了,但是我们都是这么多年的兄弟了,我一定会为他想办法的。”
季绵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可能是基本上已经确定了,他整个人都看起来镇定地不行:“是吗?”
他喉结微微滚了滚,轻声问:“难道不是你举报他的吗?”
副官动作一顿,紧跟着尴尬地笑了笑:“嫂子,你这是哪儿来的话,我怎么可能会背叛牧哥,这种事我做不来€€€€”
季绵冷声打断了他的话:“他有没有做过那些事情,究竟有没有勾结过敌国,我们两个都是最清楚的人。”
“你那些所谓的证据,究竟是哪儿来的?”
“……”
书房里倏地安静了下来,空气仿佛就要凝固。
季绵不躲不避地跟人对视,他跟牧挣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类型人,但这一刻,他身上竟然有了跟牧挣很相似的某种特性。
让人莫名不敢跟他对视。
副官牵了牵唇角,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隔了一会儿,他淡笑了一声,“我倒是很想问,嫂子,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
季绵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视线里夹杂的冷意越来越甚。
他没有说话,但副官看起来也不是那么想要他回答的模样,漫不经心地在他不远处坐了下来,“这也不能怪我,嫂子。”
“当初我们那一群兄弟跟着牧哥,都是觉得他能带着我们打下一片天下,谁能想到他半路上因为你洗手不干了。”
“这是把我们这些兄弟们当成什么?用得着的时候就对我们挺好,用不着了就自己拍拍屁股走了?”
季绵忍不住了,皱着眉冷声开口:“你明明知道他身体不好!!!”
副官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才没有让人对他动刑呢,好歹兄弟一场,他不仁,我却不能对他不义。”
“理解一下吧嫂子,我本来也是不想揭发他的,真的,但是上面最近的动静很大,因为我跟过牧哥,所以他们不会让我继续往上面爬,我这也是没办法。”
“嫂子,而且这件事你也不能完全怪我啊,是上面的人早就在忌惮牧挣,不然也没我的机会。”
无、无€€€€
“无耻!”季绵气得发抖,直接把手里的茶泼了他一脸。
副官怔住,像是没想到他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不过很快,他又面色如常地抹了一把脸,“生气就生气吧,这样我心里面的愧疚还能少一点。”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是这样的?!!
季绵咬紧了腮帮子瞪他:“那那些所谓的证据都是你编造的?!”
副官又是一愣,然后很快笑起来:“怪不得,嫂子,怪不得牧挣会喜欢你。”
“你这么天真的人,好像是个人都会喜欢的。”
他理所当然地反问:“不然呢?幸好牧哥以前跟洋鬼子们周旋的信还留了不少,稍微在那基础上伪造一下,这不就是现成的证据?!!”
季绵跟他说不下去了。
这种人,你指着鼻子骂他无耻,他都会觉得这是对他的欣赏。
他站起来就往外面走,没有走几步就听到了后面人传出来的声音:“来人,送一下客。”
“!!!!!”
可恶!!!
但即使是知道了真相,他也拿副官完全没有办法,这个时代又没有什么录音笔什么的,不能把副官的话说给上面的人听,他空口白话,想想也知道上面没有人会相信他。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副官才会半点不惧地把这些说给他听。
季绵辗转又找了好多人,都是以前跟牧挣有不少来往的,其中不少人之前见到牧挣的时候都是一脸谄媚,但现在一听到他提牧挣的名字,都连连摇头。
有很多人都委婉地劝他,这件事并不简单,让他不要往里面趟浑水,不过是一个男的罢了,死了重新找不就行了。
怎么可能,这个人是牧挣。
他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作者有话说:
副帅的事后面会有解释感谢在2023-02-07 23:04:51~2023-02-08 22:16: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嘟嘟小肥猪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1章
但是他实在找不到任何办法。
在牧挣入狱的一个月后, 季绵四处托关系,之前认识的那群学生里面有家长在监狱里管事,把他放进去见了牧挣一面。
四五月份的监狱里还透着一股阴冷, 吹出来的风好像能直接渗透进人的骨血里。
季绵踏进去的那一刻打了个寒颤,然后瞬间眼眶就红了。
这样的地方, 以牧挣的身体, 怎么受得了。
他跟着狱警弯弯绕绕, 终于到了一个最角落的牢房, “到了。”
季绵跟着往进去,牢房的角落里有一张不大不小的床,看上去并不干净, 牧挣躺在上面,背对着他们这边, 身上盖了一层薄得不行的铺盖。
他们在一起这么多时间, 季绵哪里看到过这个人这么狼狈的模样?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的眼角滑下来,然后跌跌撞撞地扑在了看房的木栏杆上。
狱警看不下去了, 叹了口气别开视线:“按规定门我一定是不能开的,您有什么话就这样跟他说吧。”
有什么话?
这样子,季绵又能说什么呢?
他想说,牧挣啊, 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但是就这种环境, 他能怎么照顾自己?
他想说,牧挣啊,你等等, 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 但是现在所有人都说他叛国的证据确凿, 他怎么救?
光是想想,他身上都充满了无力感。
怎么办,怎么办。
季绵看着不远处身形明显消瘦得仿佛风一吹就倒的人,一遍遍问自己。
他自厌,又憎恨这个世界,但是在这一刻,这些情绪又并没有一点作用。
他们的动静并不小,但是牢房里的人却一直静悄悄地没有反应。
季绵看着他,脑海里倏地闪现出了原著里男人的结局,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声线颤抖地转头问狱警:“他……他怎么没有反应?!他怎么不动一下?!!”
狱警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睡着了吧应该,您知道的,在这些地方,他们很难睡一个好觉。”
季绵心脏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锤了一下,疼得他身形都晃了晃,险些站不住。
他没有再出声,好像唯恐惊醒了床上的人,就这么隔着栏杆,尽力地离那个人近一点,再近一点,目光痴痴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