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夫凉凉看向他:“你知道用什么吊吗?”
方子晨只觉拳头都痒了。
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
他若是知道,还上什么医馆。
徐大夫见方子晨似乎不耐烦了,继续道:“我们医馆多是用人参来吊命,不过这东西不便宜,若是寻常药物,老夫也不吝啬直接给他用了,但这人参,老夫却是做不得主,而且也得事先同你说清楚,这人参并不是什么起死回生的妙药,它只能吊命,让这孩子多撑些时刻,恢复些精力儿,别的不能保证,你可懂。”
老兵扯了扯方子晨衣袖,轻声道:“这济世堂背后的少东家,乃是严员外家,徐大夫只是他从外头请来的。”
严家厚道,穷苦百姓来问诊抓药,多是给予优惠,少那么一两个铜板,但这人参,少则上百两,多则上千两都是有可能。
寻常人家谁买得起?
多是富贵人家吃的。
这孩子同方子晨没有任何关系,穿着一看就知道是穷苦人家的,这也就罢,他胸口上还有些大大小小的淤青,有的淡了些,有的颜色却还深,想来在家里不受宠不说,还没少受打,徐大夫自是得说清楚。
“给他用。”他知道这像是一场赌/博,赌赢了,小风能跟他回去,输了,小风这辈子就得留在这里,而他还白白弄个倾家荡产,人财两空,方子晨几乎没有犹豫,抓着那一丝希望:“救人要紧!”
徐大夫见他说得豪迈,伸出手:“银子呢?”
方子晨哽了一下,脸越发的红:“€€€€€€€€€€€€现在没有,哎,你个老头,那么看我干什么,我出来得急,没带而已,你还怕我不给你啊!上次贾家和张家刚赔了我六百两,老子现在有的是钱。”
徐大夫那天有出庭作证,这事他知晓的,立马道:“店里上个月刚从外地进了一株三百年的人参,价值刚好六百两,我就给这孩子用这个吧!”
方子晨:“€€€€€€€€€€€€”
方子晨都惊了,这话感觉就像剜他肉,喝他血一样,他张了张嘴,徐大夫先道:“年份越久,效果越好。”
方子晨心都在滴血,一阵一阵的刺痛,他几乎咬牙切齿,想起那朵灵芝,心一软:“那用,用。”
老兵顿时肃然起敬。
他爹真是心地善良,为人大方啊!
六百两,那么大比银子,用出去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徐大夫切了片参塞进小风嘴里,又切了点让药童拿去熬。
伤口有些感染,徐大夫做了简单处理,用烧过的薄刀,将其割下,小风没有丝毫反应,像是感受不到疼痛,完全丧失了意识。
老兵同方子晨去外间休息,见他只着着两件薄衣,还湿了,立马去后院同小童拿了一火盆来。
“爹,先把衣服脱下来烤烤吧!不然该着凉了。”
方子晨瞅他一眼:“你还真叫爹叫上瘾了,不说我占你便宜了?”
老兵挠了挠头呵呵笑,接过方子晨递过来的衣裳,帮他放在火上烤。
前几月牢里狱霸出逃,抢了马儿在街上肆意横行,老兵领人前去抓捕,可惜狱霸练过,一脚直接扫到他脸上,将他踹飞好几米,大庭广众之下,他觉得有些跌面子,见着马儿撞伤了好些百姓,上前阻拦的官兵被狱霸挥着棍子打,靠近不得。
西街拥堵,他们才能追得上,要是出了西街,两条腿哪能跑得过四只脚的,就更难办了。
眼看狱霸就要打马离开西街,老兵情急之下,喊了一声:“谁能把那人拿下,老子尊称他一声爹。”
能让衙里当值的官兵老爷喊爹,那是倍有面子的事了。
但没人上前。
那狱霸右脸上一刀疤,面目狰狞,凶神恶煞,虎背熊腰,不知道之前是不是杀过人沾过血,一身的杀气。
偌是不把人抓回去,自个可能明天就要回村里种田了。
老兵想着重金之下,自有勇夫。于是咬牙道:“我再出三两银子。”
话刚落,他就见一少年,从旁边的小巷子里飞了出来,三两步追上去,与马持行后一个跳跃,朝着狱霸横扫一腿。
狱霸被踹下马,爬起来挥着棍子就朝方子晨打过去,方子晨一手抓住迎面而来的棍子,一脚又踹到了狱霸的肚子上。
动作极为狠辣。
只要小伙精神在,在哪都是实力派。
将狱霸制服,拖到老兵跟前后,方子晨就朝老兵伸手:“给钱!”
在衙门当差,除了体面,月例其实并没有多高,老兵道:“要不,我喊你一声爹就算了?”
方子晨哪里肯干。
街上乱起来的时候他立马就背了几个摆摊的老头子躲到巷子里去了,要不是听说有三两银子,他会出手吗?
那肯定不能啊!
他现在上有老下有小,可惜命得紧。
他直言,他就要三两银子,老兵不想给,他一个劲儿的缠着。
一口唾沫一颗钉,老兵没办法,只能给了。
这算为民除害的事儿,有两新兵想仗着身份去拦方子晨,方子晨将银子塞衣兜里,警惕道:“干嘛?想抢我银子啊?哟,你这什么眼神,是看我不爽啊?看我不爽可以啊!想打我也可以,但前提是你不怕我兄弟老王,我告诉你,老王发起神经来,可不是吃屎那么简单。”
老王正好带人来支援,听了这话,直接追着方子晨打。
见对方认得衙门里的大人,小兵立马哑了。
方子晨会出手,是冲着银子来的,原以为对方就是个死要钱的,今儿这一遭,老兵对方子晨改观不少。
小风伤得重,又是灌药又是扎针,徐大夫忙碌一宿,直至凌晨,才跟方子晨说,他能做的,该做的,都做了,这孩子能不能熬过去,就看他的造化了。
方子晨半步不敢离开,隔几分钟就要探一下,看他还有没有呼吸。
徐大夫简单的眯了会,又去坐诊了,这会没客人,便让药童去唤了方子晨来。
“伸手,老夫给你把个脉,看看你情况。”
方子晨觉得自己这会除了困,啥事也没有,不过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过了片刻,徐大夫拧起眉,严肃问:“你同你夫郎行房了?”
方子晨哽着脖子:“干嘛?我同我夫郎行房还犯法了?”
“你怎么这么忍不得!”徐大夫呵斥道:“上次老夫不是说了,你内里空虚,不宜行房,你咋地不听。”
什么叫内里空虚?
这话方子晨就不爱听了:“老头,你上次压根就没说这事儿!”
徐大夫疑惑问:“老夫没说吗?”
“没说,我最惜命了,你要是说了,我不可能做的。”方子晨说。
徐大夫医术虽好,但上了年纪,在些细微的问题上,总是出错。
小药童俯在他耳边:“师傅,这事您上次确实是没有交代。”
徐大夫咳了一声,看着方子晨:“老夫原是想着你受了这么一遭难,怕是没那心思同你夫郎花前柳下,共赴云雨,是以才未行交代。”
方子晨:“我为什么会没有心思?”
又不是不举。
他心理强大得很好不好。
即使天塌下来,他都还能先吃个包子再去死,这点小事儿,算得了什么。
这病若是治不好,这辈子怕是要断子绝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寻常汉子摊上这事,怕是都要食不下咽,寝食难安了,徐大夫看着他,好像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不过方子晨这会除了一脸怒容,便看不出什么了,徐大夫问道:“你不会觉得抑郁?难受?”
“不觉得。”方子晨说:“你就说吧!我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你如今命门火衰,精气虚冷,七情劳倦,损伤生阳之气,湿热炽盛,以致宗筋弛缓,病及阳明冲脉,损及肾€€€€€€€€€€€€”
方子晨额角青筋直跳:“说人话。”
徐大夫直言:“就是你之前的药,都白吃了。”
方子晨往桌上一拍,等着徐大夫,闷闷的:“都怪你。”
“没事,”徐大夫咳了一声:“老夫再给你开些药便可。”
“可什么可?那药那么苦,我白受罪了?熬药不去柴火啊?我喝药后吃的蜜饯不去银子啊?”
徐大夫也心虚:“那你说咋办。”
第180章
“免费给我抓半个月的药。”方子晨说。
徐大夫:“€€€€€€€€€€€€”
这人就是冲着银子来的。
方子晨吃的药不便宜,半个月的药少说也要去四五两银子。
可看对方一副你不答应,老子就要你好看,晚上要麻袋套你的表情,徐大夫只得应了。
城门刚开,赵哥儿背着乖仔就往济世堂来,他也不知道方子晨会去哪家医馆,但济世堂离城门近,小风当时的情况,他应该不会去太远。
跟着药童进到后院,就见方子晨蹲在门口,左手一个包子,右手一个包子,正吃得香。
“夫君。”
方子晨站起身:“哎呀,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吃过早餐没有。”
赵哥儿摇摇头,他担心小风,昨夜就没睡好,今儿早早便起来了,哪里还有心思。
乖仔头发乱糟糟的,一晚没见方子晨,可想他了。
“父亲,抱~”
方子晨接过乖仔,把包子递给他,另一个给了赵哥儿。
这包子他吃了两口,乖仔也不介意,捧着就开啃。
赵哥儿往屋里看:“小风怎么样了?”
方子晨抚了抚乖仔的头发,道:“不知道,昏迷不醒呢!”
“夫君,”赵哥儿看着他,眉头微拧:“你怎么了?”
方子晨瞧天瞧地:“没什么啊!”
赵哥儿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咬着后槽牙:“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方子晨抱着乖仔的手收紧了,这事儿躲不掉,满也满不了,他小心翼翼瞅了赵哥儿一眼,呐呐的把事儿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