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惹 第27章

汤鹤脱口而出:“我是。”

“那你就更应该帮我了,我是真心喜欢盛绍昀的。”江时越很认真地对汤鹤说,“咱们都十七八岁了,谈恋爱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了,你应该也希望自己的朋友找到一个合适的恋人吧?”

汤鹤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对盛绍昀也是真心喜欢的,可他的嘴巴就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一般,怎么也张不开。

毕竟在大多数人的眼中,江时越与盛绍昀确实是很般配的一对儿,江时越一个“合适”二字就把汤鹤的话给堵死了,汤鹤不知道,自己对盛绍昀来说,是不是一个适合的恋人。

眼看着汤鹤动摇了,江时越灿然一笑,把那封粉色的信塞到了汤鹤手里,笑吟吟地对着他说:“谢谢你啦汤鹤,如果我能成功追到盛绍昀,我一定请你吃饭!”

汤鹤低头看着自己手心的那封信,明明只有一张纸的重量,他却感觉好像有千斤似的,压得他根本喘不过气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处传来,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飞一般地快步朝这边儿跑来,十分局促地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你们是不是等很久了?”

女生气儿还没喘匀,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又赶忙从裤兜里摸出教室的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教室的门。

“没有没有,我俩也是刚来。”江时越态度亲切地与女生搭起了话,她对谁都是这么阳光开朗,她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不只是男生,班里的很多女生也很喜欢她。

汤鹤站在旁边儿,默不作声地垂下眼眸,待到女生推开教室的门后,他快步地越过两人,走进教室,然后迅速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好像是肮脏的乌鸦躲藏进自己阴暗的巢穴。

这会儿距离早读上课只剩下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了,拿钥匙的女生出现之后,其他同学一个接一个的仿佛雨后春笋般地冒了出来,没两分钟,教室里的人就来了大半。

汤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眼睑微垂着,长长的睫毛落下,把脸上的表情尽数遮掩。

昨晚最后一节晚自习的时候汤鹤在做数学题,桌子上还有摊开的数学练习册没有收,汤鹤目光定定地朝着练习册的方向看过去,然而视线却并没有聚焦。

他的两手都藏在桌兜里,手里还捏着那封粉色的信,拇指和食指无意识地捻动着,把原本精致的信封弄得皱巴巴,似乎还沾上了一点他手心的汗水。

汤鹤觉得自己的脑袋很混乱,他很想直截了当地把这封信拍回到江时越的桌子上,语气笃定地告诉她,盛绍昀是自己的男朋友,让她不要再来打扰他们了,但他却真的做不到。

江时越的那句“我是真心喜欢他的”就像是一根刺一般扎进了汤鹤的心里,汤鹤很清晰地明白,在面对江时越的时候,自己没有丝毫的胜算。

早上六点五十分,盛绍昀拎着包子和豆浆,踩着预备铃走进教室里,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那里发呆的汤鹤,少年人的恹恹地趴在桌子上,身边好像笼罩着一层灰暗的影子。

“想什么呢又?”他走过去,很自然地伸手揉了下汤鹤的脑袋,半调侃似的问他,“怎么,我一不在你就开始想别人?”

“啊?”汤鹤猛然回神,意识到来人是盛绍昀后,他下意识地把抽屉里的粉色信封往里面塞了塞,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没有想别人啊。”

这小动作怎么可能逃得过盛绍昀的眼睛,盛绍昀有点好奇地挑了下眉毛,说:“你抽屉里放的是什么东西?拿出来看看。”

汤鹤紧紧地咬着下唇,显然并不想拿出来,但盛绍昀依旧坚持,他把手里的包子和豆浆放在桌子上,朝着汤鹤伸出了手,哄小孩儿似的:“乖,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汤鹤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不情不愿地把那粉色的信封给拿了出来,很小声地解释说,“……是给你的。”

汤鹤的表情局促又紧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盛绍昀倏然笑了起来,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调侃似的说:“不就是个情书吗?有什么好扭捏的?”

汤鹤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盛绍昀是误会了,他的眼睑轻垂着,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一样,犹豫了一小会儿才,很小声地解释道,“……不是我的,这是江时越写给你的。”

他很不想告诉盛绍昀,但他又没办法对盛绍昀说这是自己写给他的,在盛绍昀面前,他向来是无法说谎的。

“江时越?”听到这个名字后,盛绍昀脸上的笑意随即收敛了起来,他的眼睑微微掀起,一脸严肃地看着汤鹤,问他,“这是江时越给我写的情书?为什么在你手里?”

“今天早上……她来找的我。”汤鹤不敢看盛绍昀的眼睛,低着头,语气里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说,“她说我俩关系好,所以让我把这封信转交给你。”

“她让你给我你就给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盛绍昀简直被他气笑了,说,“是,咱俩确实是关系好,但是你是不是忘记咱俩是什么关系了?我是你男朋友,你帮别人给我递情书?”

“对、对不起……”察觉到盛绍昀语气中的愤怒,汤鹤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不只是盛绍昀,他自己也在生自己的气,他不愿意让盛绍昀看到自己狼狈的姿态,用校服的袖子狠狠地自己眼泪擦掉,这才闷声说道,“我没有忘,我不会忘的,我一点儿都不想把这封信给你,可是你们在所有人眼里都那么般配,我怕你以后会后悔。”

“哎……你还真是……”盛绍昀垂眸看着他,本来想发火的,可看着他委屈巴巴的模样,却一点儿火都发不起来了,片刻后,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从桌兜里抽出几张抽纸递给他,语气软了下来,“行了行了,别哭了,来,把眼泪擦擦。”

盛绍昀的语气太温柔了,汤鹤非但没有止住哭,反而眼泪更加不听话了,他低着头不愿意看盛绍昀的眼睛,于是眼泪便“啪嗒啪嗒”地全滴在了桌子上:“我跟她说了你有对象,但是她不相信我,她说她是真心喜欢你的,说我作为朋友,应该、应该帮你找一个合适的恋人。”

汤鹤的话说得颠三倒四的,很不得章法,好像这辈子的委屈都在此处了。

“你怎么没帮我找到合适的恋人了?”盛绍昀低低地笑了下,哄着汤鹤说,“我最合适的恋人不就在眼前吗?”

汤鹤闭着嘴巴不说话了,一抽一抽的小声抽噎着,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盛绍昀又继续说道:“不哭了宝贝儿,一会儿下课我就去找江时越,我去跟她解释。”

这并不只是口头的安慰,盛绍昀是真的打算去找江时越的,开学后江时越一直都没有来找过自己,盛绍昀还以为她已经不喜欢自己了,便觉得没必要跟她解释那么多,但既然江时越已经找到汤鹤这儿了,盛绍昀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

盛绍昀知道,这也许并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如果汤鹤还是不愿意信任自己的话,就算是他和江时越解释清楚了,以后也可能会有“河时越”、“湖时越”、“海时越”的出现,但那些都可以慢慢改,现在更重要的是汤鹤的情绪,盛绍昀是真的见不得汤鹤受委屈。

“对、对不起……”汤鹤紧紧地咬着嘴唇,十分沮丧道,“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感情上,汤鹤当然希望盛绍昀能和江时越解释清楚,可理智上,盛绍昀的出马却让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挫败感,他好像一直都在依赖盛绍昀,在给盛绍昀添各种麻烦。

“想什么呢宝贝儿?”盛绍昀摇头笑笑,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是你男朋友,跟别人保持距离不是应该的吗?”

汤鹤的眼睑微微垂着,沉默了许久之后,他很轻很轻地应了声:“……嗯。”

哪怕知道自己很卑劣,很没用,汤鹤也依旧没法拒绝如此温柔的盛绍昀,他想,就让自己再贪心这么一回吧。

盛绍昀没再多说什么,把江时越的情书放到一边儿,然后把自己买的包子和豆浆拿过来递给汤鹤,说:“先吃饭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汤鹤点了点头,拿起一个包子,“啊呜”咬了一大口,说,“谢谢。”

因为早上江时越的事情,汤鹤其实没有什么胃口,但是他还是一口一口地把包子给吃完了,这是盛绍昀买的,他不舍得浪费。

这天刚好又是周一,又是语文早读,仿佛是上周情景的重现,语文老师背着手在教室里转悠,汤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悄摸着吃了一整个早读的包子。

早读的下课铃响起时,汤鹤刚好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了嘴里,桌子上的豆浆还剩下小半杯,他就着包子一起喝完了,喝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走吧。”看着他吃完了,盛绍昀很自然地起身,汤鹤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嘴里的东西还没嚼完,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盛绍昀要干什么。

“你是金鱼脑吗宝贝儿?”盛绍昀有些无奈地摇头笑笑,说,“不是说了要找江时越说清楚吗?你不跟我一起去?”

“……啊?”汤鹤勉强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表情更加迷茫了,“我、我也要去吗?”

让他和那么优秀的江时越站在一起,对比会更加强烈吧?

第35章 “我就这么不可信吗”

盛绍昀挑了下眉,问他:“你不去?那我单独和江时越谈?”

“不要!”汤鹤几乎立刻就摇了头,他不想见江时越,可也不想让江时越与盛绍昀单独相处。

盛绍昀似乎早就猜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语气淡淡地说“走吧”,汤鹤犹豫了片刻,最终站起了身,跟在了盛绍昀的身后。

江时越就坐在俩人的斜前方,盛绍昀走过去,用食指与中指的骨节轻轻地敲了下她的桌子,说:“这会儿有空吗?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江时越当然不知道盛绍昀要说什么,看到盛绍昀主动来找自己,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语气中的雀跃难以遮掩:“我有时间,你要说什么?”

汤鹤心底忽然有点儿不舒服,他觉得自己是个很卑劣的人,明明江时越是一个很好的人,可是他独占了盛绍昀,于是不允许其他所有人再喜欢他。

“走吧。”盛绍昀指了指门外的走廊,语气平淡道,“到外面说吧。”

江时越很听话地点了点头,起身的时候,才发现汤鹤还站在自己的身边儿,十分感激地朝着汤鹤看了一眼,估计八成以为汤鹤帮他把情书送给了盛绍昀。

汤鹤眼睑微垂着,避开了江时越的目光,在这一瞬间,他对自己的厌恶达到了顶峰。

仨人一起走到了走廊的尽头,汤鹤就这么跟在盛绍昀的身后,江时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点儿不对劲儿了,试探着问盛绍昀:“……不是我们俩聊天吗?怎么汤鹤也在啊?”

“我只说要跟你说话,可没说就咱们俩人。”盛绍昀回眸瞥了汤鹤一眼,然后把江时越的那封粉色情书拿了出来,说,“……这是你东西,你拿回去吧。”

江时越倏然愣住了,这会儿的她再顾不得旁边儿的汤鹤了,她倏然抬眼看向盛绍昀,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什、什么意思?”

“谢谢你的喜欢,但我不能接受,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盛绍昀伸手揽住了站在自己身边儿的汤鹤,语气认真地对江时越说,“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汤鹤。”

盛绍昀的手臂格外有力,他的掌心温热的,像是燃烧着的火炉扣在了汤鹤的肩膀上,要把汤鹤的心脏一同点燃。

汤鹤站在原地,感受到盛绍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他的睫毛轻轻颤动着,最终倏然垂了下来,像是精疲力尽的蝴蝶,已经飞不动了。

原本汤鹤以为自己听到盛绍昀说这些话的时候会很开心的,现在才发现并不是,他感觉自己的胸口闷闷的,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似的,让他有些呼吸不过来了。

汤鹤不是一个很有善心的人,他不在乎江时越会不会伤心难过,他只是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羞愧,他觉得与江时越相比,自己根本配不上“盛绍昀的男朋友”这个身份。

江时越什么都好,而他却什么都不是,他有什么资格让盛绍昀拒绝江时越而选择他呢?

江时越的眉心倏然拧起,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打量着两人,脱口而出道:“这怎么可能?你们都是男生!”

“两个男生就不能谈恋爱吗?”盛绍昀懒洋洋地挑了下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我喜欢汤鹤和性别没什么关系,只是因为他是汤鹤,仅此而已。”

“抱歉,我不是歧视同性恋,我只是觉得……觉得无法理解,怎么会是汤鹤呢?”江时越的表情有点崩溃,很着急地问道,“……你真的不是为了拒绝我而随便拉来的人吗,如果你是因为想要拒绝我,你没必要€€€€”

“江时越,我从来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盛绍昀几乎是立刻便打断了她的话,片刻,又淡淡地笑了下,说,“而且,你还犯不着让我这样拒绝。”

“我……我知道了。”江时越自嘲般地笑了下,很快冷静了下来,“抱歉,是我自作多情了,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们的。”

江时越是个很傲气的小姑娘,她喜欢盛绍昀是不假,但她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

盛绍昀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了,江时越如果还在纠缠,那就是自讨没趣了,那太跌份儿了。

但傲气是真的,伤心也是真的,江时越说完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高挑的身影显得十分狼狈。

汤鹤还被盛绍昀揽在怀里,看着江时越落寞的背影,他忽然感觉到鼻头一酸。

当然,他并不是在心疼江时越,他只是恍惚间想到,如果盛绍昀这么拒绝自己,自己会怎么样呢?

他想,自己才不会有江时越那么体面,自己一定会崩溃的。

感受到盛绍昀的温柔后,汤鹤已经彻底地离不开盛绍昀了,可是他又不愿意相信,盛绍昀是真的喜欢自己的。

哪怕是在现在,盛绍昀当着他的面儿拒绝了江时越,他也依然觉得,将来的某一天,盛绍昀对他厌倦了之后,会以同样的态度对待他。

盛绍昀没有看江时越的背影,江时越伤不伤心跟他没有关系,他在意的只有汤鹤一人,他偏过头来注视着汤鹤,忽然发现汤鹤眼角闪动着亮晶晶的东西。

“怎么了?”盛绍昀一时有点慌张起来,十分着急地问汤鹤,“怎么哭了?是我刚才说错话了吗?还是……?”

“没有。”汤鹤用力地摇了摇头,他悄悄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人之后,主动伸出双臂,环住了盛绍昀的脖子,把他抱得紧紧的。

“盛绍昀,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汤鹤的声音有点儿发颤,又带着些勾勾缠缠的鼻音,他撒娇似的嘟囔道,“……你也再多喜欢我一点,好不好?”

两人以一种很别扭的姿势站着,汤鹤贴过来的时候,盛绍昀眼底的慌张很快消散了,他的表情温和下来,好像怀里抱着的是什么珍宝似的。

“这个可能不行,宝贝儿,”盛绍昀的声音低低的,温柔的嗓音就落在汤鹤的耳边,说,“我喜欢你已经不能再多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我知道的。”汤鹤的手臂环着他的脖子,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角,喟叹似的,说,“……我知道的。”

这样的汤鹤显得格外乖巧,他软乎乎地贴在盛绍昀的身上,眼眸中的喜欢藏无可藏,眼角亮晶晶的,似乎那种浓郁的喜欢已经顺着眼角倾斜出来了。

盛绍昀垂下眼眸,在偏僻的教学楼的角落里,与他接了一个长长、长长的吻,直到下一节的上课铃响起时,才终于依依不舍地分开了他。

这天后,江时越没有再来找过盛绍昀了,汤鹤与盛绍昀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俩人像是所有在学校里谈恋爱的小情侣那样,一起上课,下课,做操,吃饭……几乎所有的时间都黏在了一起,活像是连体婴儿似的。

而从这一天起,汤鹤却开始整宿整宿的失眠,每天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的时候,他都会想起盛绍昀那天拒绝江时越的情形,想起盛绍昀那冷漠而无情的表情。

再后来,哪怕是有困意的时候,汤鹤也不太敢睡了,每次睡着后,他都会反复地做同一个梦,在梦中,被盛绍昀拒绝的人换成了他自己。

他几乎每天都要哭着醒过来,他很清楚地知道那是梦,可梦的感觉太真实了,又时常让他觉得有点儿恍惚,好像那就是事实。

汤鹤不愿意让盛绍昀发现自己的异常,每天早上都要用毛巾沾凉水来敷眼睛,但他的状态不可能能瞒得住盛绍昀,没两天的时间,盛绍昀就发现了异常。

一开始的时候汤鹤推辞说是晚上没睡好,再后来的时候,盛绍昀每次提起这事儿,汤鹤便会立刻转移话题,他很会讨好盛绍昀,撒娇地喊他哥哥,在教室里的时候悄悄地用小指挠他的掌心,没人的时候便会主动地揽住他的脖子亲吻他。

盛绍昀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地被他的小手段糊弄过去,可他又实在舍不得强迫汤鹤,每次汤鹤一跟他服软撒娇,他就不舍得再问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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