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坐起身,意识虽然反应过来了,但是身体显然没有。
跟着金子吟挖了一天的土,又被鬼追着跑了五层楼梯,云安本就是身娇体弱的小少爷,现在只觉得身体浑身酸痛,哪哪都难受得很,就像是被一辆大卡车碾过一般。
揉着眼睛,云安虽然虽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但也听到了来自楼下的动静,吹唢呐的打鼓的,还有叫好声,很是热闹。
发生什么了?云安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炽烈的阳光充斥了整个屋子,映照在云安白到发光的肌肤上,他探头朝下看去,就瞧见一个穿着黄金色演出服的小型演出队吹着唢呐打着鼓在他们这栋筒子楼前表演着。
那些叫好声也是围观的小区居民发出来的。
换了身衣服,云安洗漱后走到客厅里,今天是工作日,现在是早上九点,云安的外公早就吃完早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了。
林佩娥如往常一样告诉云安他的早餐在厨房里热着,让他赶紧去吃,然后她走到门口准备换鞋出门。
云安这才注意到外婆今天穿得有点正式,老太太穿了件丝绸质地的深绿色碎花衬衫,搭配了一条阔腿的宽松白裤子,脚上穿着一双平底的黑鞋子。
也顾不上吃东西,云安直觉外婆这身打扮肯定和外边的喧闹有关,他赶忙跟了出去。
见云安跟了上来,林佩娥皱了皱眉,到底还是没说什么,让云安跟在身边了,左右不会出门太久。
到了一楼见到这阵仗,云安吓了一跳。
一楼门口站着不少林家人,老三林世成一家人都在,林芝媛、林芝芳也在,夏宛和许微童更不用说,金子吟不是林家人,所以在看热闹的人群里站着,见到云安出来后几乎是眼前一亮。
花€€不在,云安找了一圈没见他的踪影。
除了林家人之外,楼道口站着几位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女生都化着淡妆,都很精神,除此之外,旁边还有一个举着单反的摄影师。
这……这是在干嘛。
见林佩娥出来了,大家都是一脸的兴奋和激动,特别是林家人,丝毫不见昨晚的如丧考妣,迅速将林佩娥围在了中央。
夏宛凑到云安身边,低声与他解释了一番,云安这才知道这些穿着制服的人都是街道办的工作人员。
“听说是来颁奖的。”夏宛小声道。
颁奖?云安微微蹙眉,颁什么奖要弄得这样浓重?请了敲锣打鼓的人,还有单反和摄像机全程跟随。
“人都到齐了吧?”领头的街道办工作人员问道。
在场的林家人面面相觑,最后是林佩娥出来回答道:“没有,有两家有事,出不来人。”
工作人员脸上露出了点为难的表情,道:“可是照片最好是每家人都在会比较好,就算一家人不能全到齐,最好也要有个代表呢。”
“有一家几乎全家死光了,昨天刚出殡,人齐不了了。”林佩娥冷冷道。
像有一阵寒风刮过,街道办的工作人员愣了愣,表情错愕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现在能照了吗?”不像其他林家人脸上挂着喜气洋洋的笑,林佩娥脸上的神情淡淡的,说不上生气,但绝对没有高兴。
工作人员点点头,尴尬道:“能,当然能。”
然后那块有将近一米长,四十厘米宽的巨大的被挂上红布的牌匾就这样拿了上来。
虽然人没有到齐,但林家人多,大家站得杂乱无章,工作人员便按照身高和长幼顺序稍微调整了林家人的站位。
然后十多个人站在了筒子楼的楼道口,工作人员要将这块巨大的牌匾交到他们手中,然后掀开红布,拍照录像。
就在颁奖仪式要正式开始时,林佩娥忽然向前走了一步,道:“等等。”
她回过头看向因为身高和年龄所以站在最后面的云安道:“安安,你出去,你不用拍照。”
云安没动,站在原地迷茫的看着林佩娥,怎么了?
“快点!”林佩娥难得的对云安沉下脸,没有办法,云安只好走出了队伍,走进人群里,和其他人一样做个旁观者。
“不是,大姐,就算安安他只是外孙,也没有必要让他出去吧,现在都不重男轻女了……”林芝媛见云安那呆呼呼的小可怜模样,忍不住道。
林佩娥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个眼神看了过去,林芝媛便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让在场人都有些惊讶的是,在云安离开后许微童也走出了队伍。
“我也是外孙,我想我和安安一样好了。”许微童不顾林芝媛难看的脸色,笑了笑解释道。
与云安并肩站着的金子吟看向许微童的目光里变得若有所思。
仪式继续,站在人群最重要的林佩娥却突然开口道:“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他们已经是第四代了。”
就这一句话,话音刚落,已经排列好的队伍变得混乱了起来,在场的林家长辈们脸色都变得无比难看。
紧接着,夏宛等小辈也像云安一样被长辈们驱除出了拍照的行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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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五好筒子楼
夏宛被推出来的时候还有点莫名其妙的, 不太明白怎么好端端的就将他们这一群小辈都赶出了队伍。
夏宛还想说点什么,就见她副本里的母亲面色沉重的对她摇了摇头,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夏宛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整个心脏忽然猛烈的跳动了一下。
她咽了咽口水, 只觉得喉咙干涩发紧, 头皮微微发麻, 这种身体上近乎是直觉的反射,只有她在遇到危险时才会有。
可是这青天白日的, 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只有那块被红布照着的巨大的挂牌……
见夏宛还傻愣愣的, 金子吟伸手拉住夏宛的胳膊, 将她拉到了自己和云安身边, 表情凝重道:“有点不对劲。”
云安也是一副纠结又无措的模样, 他好像猜到了外婆的用意。
林佩娥站在队伍的最中间,她挺了挺腰背, 八十出头的老太太迎着阳光努力站直了身子,对着惶恐不安的孙子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让云安不要担心她。
“我奶奶她是故意的。”云安低声道, “她在提醒林家的其他人。”
相较于太姥姥这一辈, 云安他们这些小辈已经是第四代了,云安记得外婆曾经反复的提起, 恩怨到第三代截止, 也就是云安妈妈这一代截止,云安他们这些小辈不会参与其中。
但即便如此, 云安外婆还是不放心, 想要将云安送走, 这场声势浩大的颁奖仪式,估计也与当年的事情有关……
云安看了看与他们隔了一段距离的许微童,云安和夏宛都是被自家的长辈要求离开队伍,只有许微童他是自己离开的队伍。
如今这个副本里已经确定了玩家身份的就是他们四个人,云安、夏宛和金子吟已经结盟,只剩下许微童一个人,他却不急不忙,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云安收回视线想道,许微童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玩家。
夏宛和金子吟还在讨论,脑子里灵光一闪,云安表情瞬间变得无比的惊喜,他压低了声音,如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闪着明亮的光,“我知道了,那牌子是什么。”
“四舅奶奶死的时候我听他们提起过一个评选,五好筒子楼。”云安的话音刚落,楼道门前欢天喜地的颁奖仪式已经开始了。
就如现实生活中的无一不同,颁奖的街道办工作人员慷慨激昂字正腔圆的念了一大段颁奖词后,那块挂着红布的巨大奖牌终于交到了林家人的手中。
因为奖牌过大过长,所以需要好几个人一横列的拖着,在围观者热闹的欢呼下,在摄影机和单反的记录下,这块蒙着“面纱”的奖牌终于扯下了神秘的伪装。
红色打底,金色字体,闪闪发光的五个大字“五好筒子楼”印入云安等人的眼帘,果真如云安所说的那般,是“五好筒子楼”的奖牌。
林家人终于评选上了。
“来来来,今年的‘五好筒子楼’的获得家庭一起拍张照吧。”街道办的工作人员说道。
然后林家人依照原来的队形聚在一起,怀中是巨大的红底金字的奖牌,凑在一起拍了一张照片。
只是相对于旁边看热闹群众的欢呼喜悦,作为获奖者的林家人脸上却没多少笑容,个个死气沉沉的,拍照时甚至有人连笑都笑不出来,还引发了工作人员的不满。
“照片洗出来后我会派人送几张给大家。”街道办的工作人员道,林家人只是漠然的点了点头。
云安瞧着有些奇怪,昨天他们还在为“五好筒子楼”的评选争得面红耳赤,今天奖牌到了手上,这个巨大的奖牌到时候会由街道办派专人过来装定在墙上,让所有路过的人都能看见,他们怎么反倒不高兴了?
另一边夏宛已经开始打探“五好筒子楼”的评选标准了,围观的小区居民们羡慕不已,正滔滔不绝的和夏宛科普呢。
原来这“五好筒子楼”的奖牌是一年选一次,因为是小县城,发展不行,也没钱拆迁,所以中心城区的房子几乎都是“老破小”,再加上不少是安置房,邻里邻居的或多或少很容易有矛盾。
于是政府就想出了这么个办法,每年评选一次“五好筒子楼”,要求很多,要邻里之间和睦、友爱、互相帮助,还要看楼道的卫生状况,每个家庭的家庭氛围,总之比那些“五好家庭”评选还要苛刻。
林家这栋筒子楼是远近闻名的,兄弟姐妹住同一栋楼的可不多,农村里兄弟姐妹一多,能做到个个和睦的没有几家,所以林家这栋筒子楼很有名,也申请过“五好筒子楼”好几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都没有评选上,今年终于选上了。
选上之后这栋楼不仅会成为表彰的典范,大肆宣扬,在邻里邻居和旁人看来这栋楼的住户也必然会是人品不错的。
“今年啊总算评上了,也算是完成了他们的夙愿咯。”有个老大爷笑着道。
云安听得若有所思,“五好筒子楼”的评选听上去只是一个外在的“虚名”罢了,可是林家人却那么重视,是否代表着他们在乎的是“五好筒子楼”背后所代表的含义,例如邻里和睦、团结友善等。
云安不确定,拍完照后林家人就散开了,街道办的工作人员也收了器材,准备打声招呼就离开。
这时,楼道里忽然传出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女人愤怒且压抑着的声音和男人着急挽留的声音。
要散开的人群又停下了脚步,就连要走的街道办工作人员也停了动作,目目相觑,神情颇为尴尬。
这才评选上“五好筒子楼”,怎么楼里就有人吵架了呢。
“这楼里还有人呀,怎么不叫出来一起拍照呢。”工作人员讪讪一笑道。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女人一只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拖着行李箱,跌跌撞撞十分费力的从楼道里走下来,还带着泪痕和怒意。
正是云安他们昨晚见过的毛仔的妻子。
到了一楼,女人见到楼道口有这么多人,愣了愣,然后抿紧了唇,一言不发的拖着行李箱继续往前走,行李箱的四个轮子嗑在水泥地上发出了磕磕绊绊的声响,沉重得像锤子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紧随而来的是毛仔,见到街道办的工作人员和各位长辈,他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因为家丑外扬而感到不好意思,他快走几步在妻子真正离开之前拉住了她。
“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家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毛仔压低了声音对妻子道,抓着女人手腕的手如钢筋铁骨般让人动弹不得。
“不好意思哈各位,仪式结束了吗?我们马上就走。”毛仔对着大家歉意的笑了笑,夺过女人手里的行李箱,抓着女人的手腕要将她带上去。
女人发了疯似的反抗,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她狠狠的瞪了毛仔一眼,低声道:“要回家你回家,这个家我是绝对不会回去了。”
“你放开我。”女人猛力一甩,甩开了毛仔的手,但自己也踉跄了几步,险些摔了一跤,云安下意识的闪身扶了一把,女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轻声且快速的说了句“谢谢。”
女人怀里的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女人赶忙去哄,四五岁的小男孩在妈妈的安抚下慢慢的止住了哭声,还懂事的伸出小手为女人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幼儿童稚软和的声音响起,“妈妈不哭,不哭。”
女人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周围的人也反应过来,连连劝解,但不知全貌他们能说的也只有“夫妻没有隔夜仇”“相互理解好好沟通”等话。
原本要走的街道办工作人员见此情形也不好一走了之,也来劝了几句。
但女人的态度很坚定,她一定要走。
“你要走可以,把孩子留下。”被这么多人盯着处理自己的家事,毛仔像是也有点不耐烦了,“你自己走。”
女人冷笑一声,“我绝对不可能把孩子留在你们这种烂透了的家庭,一群渣滓。”
说完女人就要走,毛仔不愿,两人便互相拉扯了起来,众人赶忙上去拉架,隔开了两人,云安三人也凑了上去,云安还记得昨晚听到的毛仔和小舅爷爷他们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