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喜欢他,为何日日夜夜都在他家徘徊逗留?
有时候爱得深,随之而来的恨也越深。
云安陪着外婆走到了这栋废弃的房子前,房子虽然没人住了但大门紧锁着,也进不去,云安也不敢带着外婆进去,这房子年久失修都已经成危房了。
林佩娥站在屋子前用眼神一寸一寸的打量着,像是想用眼睛记下屋子的模样,她皱纹遍布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伤感,似是在怀念着过去还是幼童时的美好。
看了一会儿因为进不去,林佩娥也没有在屋子前久待,她转身走向了水井边,眼神里带着怀念,但是将云安吓了一跳。
云安也不知道外婆什么时候身上带了一把除草的镰刀,她走到了水井边,哪怕她曾亲身听见了毛仔妻子讲述的那个故事也丝毫不见害怕,半蹲着一点一点将井边的杂草除干净。
“奶奶。”云安犹豫了片刻道,林佩娥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身手勉强还算利索,人做同样一件事做得多了就会有肌肉记忆,对于林佩娥来说也是如此。
她作为大姐,从小就要照顾弟弟妹妹,放了学回家之后还要帮忙干农活,种菜浇水除草杀猪草,她什么都做,那时候她觉得这样的生活很累,但现在她只想回到父母还在的时候。
林佩娥像是没有听见云安的呼唤,固执的继续除草,看模样是要将水井边的杂草都除干净才肯罢休。
云安咬了咬唇,看着那井口过了许久,最后还是咬咬牙走近了几步,走到了林佩娥的身边蹲了下来,他没有除草的镰刀,就用手拔草。
“奶奶,你不害怕吗?”云安小声问道。
林佩娥轻声笑了一句,但笑声里带了点点哭腔,眼泪一颗一颗砸在杂草上,老人费力的蹲着身子除草,低着头有点哽咽道:“我怕什么,这井还是我爹打的呢。”
“在我小时候这屋子可不是红砖屋,是土屋,屋子上面是瓦片和茅草。夏天的时候哪有什么风扇空调,连灯都是煤油灯,我们就躺在一个大大的躺椅上面睡着,头顶是黑色的天和星星,你们太姥姥和太姥爷一人坐一边,用蒲扇给我们扇风,如果热得实在是厉害,那就从这口井里打上满满一盆子的水,用毛巾擦擦身子降温。”
“井水是冬暖夏凉的好东西,那时候啊……”林佩娥说着说着便有些说不下去了。
云安却懂了她的意思,对于其他人来说这口井泛着诡异,是邪恶的象征,可是对她来说却包含了她童年所有的记忆,她又怎么会害怕呢?
云安一言不发的默默加快了手里拔草的速度,不过一会儿就热得满头大汗,天也慢慢的黑了下来。
【系统先生。】云安再次呼唤系统,他有些忧愁,【我答应过外婆,让她再见太姥姥一次,如果我没有做到,她是不是会很失望?】
系统没有回答。
云安以为系统是不会回答感情上的问题,这个向来是它的弱项,可是五分钟过去了,云安的脑海里还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的声响。
云安拔草的动作一下顿住了,脸色突然变得唰白,他低着头看着脚下踩着的泥土,不敢抬头。
五官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似乎变得无比的敏锐,他好像闻到了来自泥土的味道,闻到了太阳炙烤的味道,一切都如往常般平静,没有任何异常,可是系统没有回应他,再正常的情形也变得不正常了起来。
因为系统只会在鬼怪出现时消失,太姥姥她或许就在附近,又或者她就在眼前的这口水井里。
想到这个可能,云安的呼吸一紧,整个人像炸了毛的猫,他下意识的将手伸进了口袋里,摸到了那几张摩挲过不知道多少次的符€€,就在他准备将符€€拿出来扔进水井里,然后带着外婆一路狂奔离开这里的时候。
【小云安,你方才说了什么?】系统回答道。
听到这熟悉的冰冷的机械音,云安的眼泪都快要涌出来了,紧抓着符€€的手也松开了些许。
【你……你刚刚是怎么了?】云安惶恐的问道。
系统对云安的问题感到不解,【我怎么了?小云安,我没明白你的问题。】
云安向系统叙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整整五分钟,他联系不上系统。
【不可能。】系统想也不想的否决道,【我刚刚一直都在,就算你遇到了鬼怪,我的运行程序也会收到提醒,不可能没有任何提示。】
系统再次强调,从它的视角来看,云安一直蹲在地上除草,没有出现任何的异样,只是突然说了句什么,它没有听到而已。
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感蔓延到了云安的全身,他舔了舔唇,连身子都在微微发抖,声音因为恐惧到了极致,还带了一点脆弱的哽咽。
【可你是用程序运行的系统啊。】云安因为害怕有点崩溃道,【你怎么会没有听清我说话呢?】
系统是按照程序运行的,从某种角度来说如果每一个副本像一个小世界,那么系统就是包含无数个小世界的大世界的运行法则里的一种,或许也可以称之为“天道”。
它与云安绑定,就像一台精密的计算机,计算机可以出现错误,但不会凭空消失。
系统也沉默了……
【或许这只是一个小bug。】系统道,【又或许,小云安你因为太害怕了所以觉得对时间没有太准确的概念,可能你就没有问问题,你只是在心里想了想。】
系统的解答就像是勉强给出的一个解释,云安汗毛耸立,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这一次他不顾林佩娥的想法,姿态强硬的一定要离开这里。
好在林佩娥也没有不愿,井边的杂草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她跟着云安两人一起回到了那个小小的坟包前,与林世平一行人汇合。
夏天的日落格外的晚,金色的太阳悬挂在天边久久都不愿意落下,云安心神不宁的上了车,他只想赶快回去告诉花€€这件事。
他不认为是自己对时间的感知出现了问题,也非常确定他当时就是在和系统沟通。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觉得格外的惊悚。
看着车行驶在乡道的大路上,又拐弯进了中午吃饭的村庄里,云安惊了,回过神来,他猛然回头,看着外婆问道:“我们还不回家吗?奶奶。”
“今晚不回去了,就在村子里将就睡一晚,明天反正又要回来。”林世成垂着眼眸说道。
云安一下口干舌燥起来,他舔了舔唇,不安道:“可是……可是我什么都没准备,换洗的衣服……”
“我都帮你拿了。”林佩娥的脸上写着疲惫,她揉了揉太阳穴,“安安,今晚就在这里睡下吧。”
车驶向了一片黑暗的村庄深处,恍若怪物的深渊巨口,在这盛夏的傍晚,云安坐在车里,打了个寒颤。
作者有话说:
安安(崩溃中
花€€(等待英雄救美的机会中
系统(怀疑自己老年痴呆中
作者(码字码到怀疑人生中
你们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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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五好筒子楼
没有给云安选择的权利, 他们今晚只能在这个村子里睡下,等着第二天中午和杨瞎子一起去太姥姥的坟前算修墓立碑的时辰。
他们又回到了中午吃饭的那户人家家里吃了晚饭,村子里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吃过晚饭后大家聚在一起看看电视就准备睡了。
也是这个时候云安似乎能理解为何外婆和两位舅爷爷都同意今晚留宿在村子里, 虽然白天时三人的精神都瞧着不错, 但毕竟都是上了年纪的人, 特别是云安的外婆, 八十出头的年纪,吃过晚饭后连电视都没看, 就早早的上床休息了。
若是当天来回,第二天又回村子里, 老人的身体根本吃不消。
云安在心底默默的叹了口气, 他也没什么心情看电视, 吃完饭后勉强坐了一会儿就回了房间。
乡下有一点好, 村民们质朴,自建房起得都不错, 房间多,所以云安有单独的房间, 床单被套都换了新洗过的, 还带着阳光的味道。
他坐在床上,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晚上九点,他将今晚留宿村子里的消息告诉了夏宛和金子吟, 他们很担心, 却也没招,金子吟给云安私发了消息, 让他放一张符€€到枕头下面, 若是真的碰上了危险, 也能及时应对。
云安照做了,他将消息告诉夏宛和金子吟也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万一他在村子里发生点什么意外,金子吟和夏宛也能有所准备。
即便有花€€庇护,云安也从不认为自己在副本里就是不死的存在。
花€€不是机器,做不到面面俱到,云安也不可能要求他时刻守护着自己,所以在副本里的每一天云安都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己的命,他也很想活到通关那一天。
和夏宛金子吟联系完,云安看着手机屏幕想了想,还是摁下了花€€的号码,他有些紧张,死死盯着手机屏幕,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滚动着。
手机里机械的电子音响了许久,都没有人接,最后变成了冰冷的“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泛白,云安紧紧蹙眉,花€€怎么没接电话?他去干嘛了?
想了想,云安给花€€发了一条长长的信息,告诉他自己今晚留宿在村子里,大概率得明天下午才回去,发完消息后困意如潮水般涌来,他躺在床上,盖好了被子,眼皮如有千斤重,慢慢的闭上,却又强行挣扎着猛然睁开,望眼欲穿的看着手机屏幕。
花€€还没回消息。
就在这漫长的等待中,云安慢慢的睡熟了。
睡梦中他似乎闻到了一股某种东西烧焦的味道,有些难闻,他挣扎了片刻用最大的意志力迫使自己睁开了眼睛。
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身上绑着安全带,坐在驾驶座上的毛仔见云安醒了,侧头看了他一眼,道:“村子还没到呢,还得有个二十分钟,你再睡会儿。”
刚睡醒云安还有点懵,他下意识的摇摇头,他已经睡醒了,虽然现在脑子还有点不太清晰,但没什么困意了。
“我们这是去村子里吗?”云安朝着窗户外看去,夜色浓得像一汪墨色的池水,夜空中不见繁星,只有一轮圆月,车的远光灯明明开着,却照不亮前方十米以外的地方,黑暗像某种神秘的物质,将车的周围紧紧包裹住了。
云安下意识的抓紧了胸前的安全带,回头看了看后座,外婆和三舅爷爷还有四舅爷爷都闭着眼睛睡得很熟,开车的毛仔也是一副哈欠连天的模样,听到云安的话后回答道:“对啊,马上就能到村子里了,很快就能修墓立碑了。”
“哦。”云安看着车窗外不断往后退的黑暗,心中总觉得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他们昨天就定好了,今天要回村子里给太姥姥修墓,外婆和三舅爷爷林世成都会跟着,他们四个人……
云安的身子忽然僵了僵,四个人?对啊,他们不是四个人吗?
四舅爷爷林世平怎么会在车上?他什么时候上的车?
早上云安上楼去叫林世成下楼,早上……云安脑海里像是有一段又一段的雪花在闪烁,像是午夜时分没有播出任何东西的电视屏幕,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他大口的喘息着,一瞬间所有记忆都涌进了他的脑海中。
不,这是幻觉,他们明明是早上出发去的村子,也是在村子里才与林世平汇合。
意识到这一点后云安的心直直往下坠,如坠冰窟,他看着窗外,不敢回头看车里的场景,就在他记忆回笼的那一秒,他就觉得车里的氛围似乎变了,变得诡谲,变得冰冷。
贝齿死死咬着唇,云安脸色惨白,放在身旁两侧的手缓慢的摸到了口袋里,口袋里有符€€,如果……如果……云安甚至都不敢往下想,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他将符€€甩出然后跳车。
嗯?符€€呢?
云安的脸色僵硬得似乎不会再做表情,他摸遍了整个口袋,那些被他贴身放着的符€€都消失不见了。
在这炎热的夏夜,云安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心脏砰砰跳个不停,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了。
车开向远方,像是开在一条永远没有尽头的路上,因为恐惧带来的身体反应,云安全身都软弱无力,他眨了眨眼睛,眼尾泛着红,像是蝴蝶的翅膀,就在他咬着牙决心要跳车时,他不小心瞄到了他这侧车窗的后视镜。
原本应该在驾驶座上的毛仔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头紧紧挨着云安的座椅,那张浓眉大眼的脸上泛着死气,青白一片,察觉到云安发现了他后,他对着后视镜缓缓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隔着后视镜对视,云安在这一刻心跳仿佛停止了,他无声的尖叫了一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出于人体的自我保护,他闭上了眼睛,身体抖如筛糠,下一秒跌倒在了路边。
闭着眼睛,云安闻到了来自泥土和杂草的味道,很熟悉,他下午才闻到过,身下是坚实厚重的土地,云安惊魂未定,大脑一片空白,他现在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睁开眼睛,他很害怕,怕一睁眼就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现在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贴身放着的符€€没有了?为什么他上一秒还在那个诡异的车里,下一秒就落在了地上,云安心里有太多个为什么,现在他闭着眼睛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不在今晚睡着的屋子里,他在野外,因为他感受到了风的味道。
会不会这就是一场梦?云安缓慢深呼吸着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太阳穴处的神经一抽一抽的。
他想一定是这样的,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这样“神奇”的场面,他贴身放着的符€€才会不见,手机也不见了。
认定了这是梦,云安也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才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熟悉的杂草丛和开阔的视野,远处是一大片平阔荒废的田地,近处是一口已经荒废的水井。
原本落回到肚子里的那颗心脏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云安猛地眨了眨眼睛,眼泪顺着眼尾滴落,砸在了土地上,他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但精神上却有点崩溃。
这一刻他似乎能理解毛仔妻子的崩溃,见到这口井,云安打从骨子里生出了一股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