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窗外繁星高挂,清冷的月光透过干净明亮的玻璃洒在了屋子的地面上。
云安躺在床上睡得很沉,圆圆的脸蛋上肉嘟嘟的,还带着一点小孩独有的婴儿肥,他似乎在做梦,眉头一会儿皱得紧紧的,一会儿又舒展开来,一会儿又抿紧了唇,哪怕在睡梦中也流露出了害怕模样。
直到一只胳膊从大床的另一侧伸过来,大臂一挥,轻松的将“幼年版”的云安抱在了怀里,像哄真正的小孩一样,轻轻的一下一下拍着云安的后背。
在这耐心又有节奏感的安抚中,云安将蜷缩的身体慢慢展开,他像是回到了巢穴的小兽,无意识的皱了皱鼻子,嗅到了熟悉的气味,然后安心的袒露了肚皮,睡得四仰八叉。
第二天一早云安起床时床上早就没了花€€的身影,但故意放在枕头边上的棒棒糖糖纸提醒着他,昨夜并不是他太困而臆想的一场美梦。
云安小心翼翼的将糖纸收起来放进了口袋保存好,才放心离开房间。
今天林佩娥早早就带着云安洗漱好,吃完早餐,然后就出门了。
云安稍稍间隔了几分钟后便找了个机会跟在她身后,然后…就被发现了。
林佩娥有点无奈的看着云安,云安颇为紧张,但好在林佩娥以为云安是亲近自己所以黏着自己,在犹豫了两秒后她就迅速做出了决定,带着云安一起去。
姊妹会议,说开就开。
会议地点安排在三舅爷爷林世成家,因着被云安耽搁了一会儿,所以林佩娥是最晚到的,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
而几位玩家也都想办法跟了过来,只是大家都是偷偷跟过来的,只有云安是被林佩娥抱过来的。
因为天气炎热,林佩娥心疼他,怕他小孩子家家受不住,所以都没让云安下地走路。
乡下的路多多少少都带着黄土泥巴,大家的裤脚和鞋子或多或少都被弄脏了点,只有云安的鞋子和裤脚干干净净的。
就连这段时间一直在降低存在感,不甚多言的许微童上下打量了云安一番后也开口说了一句,“林佩娥很宠你啊。”
这一回,难得的金子吟和夏宛与许微童意见相同。
瞧着穿着干净整洁,一看就知道被好好宠爱关照的云安,许微童脑海里转过千百个念头。
似乎不仅仅是林佩娥,在副本里似乎这些NPC们对云安的好感度都很高,做同样的一件事,云安做和其他玩家做得到的反馈和结果会不太一样?许微童不太相信这是自己的错觉。
见门外还有其他孩子,林佩娥才放心的留云安在林世成的院子里玩耍,独自进了堂屋开会。
云安几人装模作样的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的靠近堂屋,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藏了起来,偷听他们的会议内容。
因为事先打过招呼,这次开会讨论商量的是关于太姥姥的身后事和遗产分配,所以来的人很齐,七姊妹加上他们的伴侣,十几个人在堂屋里或坐或站,将屋子挤得满满当当。
面对这个突然召开的会议,大家都各有想法,一顿叽叽喳喳后总算是先统一了一个意见,那就是太姥姥的身前身后事由他们商量决定后再告诉太姥姥,至于告知的人选……
没有谁比林佩娥这个大姐更合适。
林佩娥平静的沉默着,不说话,其他人就当她答应了。
门外云安几人透过一条窄窄的门缝往里张望着,在看到那熟悉又让人心生恐惧的身影后,云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已经消失的林世平一家又出现了。
观察了好一会儿,林世平夫妻二人虽然出现了,但无论是神情还是动作都带着一点不自然的僵硬。
那感觉就像是大型网游里设置好的NPC,只会在触碰到关键动作和语言后才会给出反应,其余时间就像是雕塑一样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
林世平一家的异常云安他们都发现了,但在场的其他人却对此视若无睹。
“这场景……不像现在。”金子吟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
许微童靠在墙上,垂下眼眸,嘴角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薄唇轻启,“记忆重现。”
云安点头,他也这般想的,他们在此经历的所有其实并未创造出新的时间线,依然只是太姥姥的记忆重现。
或许当年她的这群儿女们就是在此商讨出了她的身前身后事,最后派出一人告知她。
不过……
云安心里猛地一跳,一股寒意在炙热的天气里从腿部迅速蔓延到了全身,几乎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既然是记忆重现,是不是代表……当年的这场他们自以为瞒得很好的商议其实太姥姥围观了全程。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云安回头。
太姥姥穿着黑衣佝偻着身子就站在离他们两三米的地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浑身像是散发着阴森寒气。
作者有话说:
是棒棒糖甜还是安安甜?
作者举手抢答(是拍在我脸上的狗粮最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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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五好筒子楼
心脏在这一刻仿佛要从胸膛里一跃而出, 云安的大脑一片空白,人在面对极度的惊吓时是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的,就像是被人狠狠扼住了喉咙一样。
跟随着云安回头的金子吟、夏宛和许微童也同样吓了一跳,夏宛更是吓得小小的惊叫了一声, 还好堂屋里人多争论的声音也大, 夏宛的这声惊叫像是溪流汇入大海, 很快就被掩盖。
金子吟和许微童都是一样的表情, 紧紧皱着眉,在看到老人那双冷漠到极致的浑浊双眼时, 许微童表情更是变得极为严肃。
云安几人在内,太姥姥在外, 一内一外, 双方谁也没率先动作, 像是僵持住了。
屋子里的争论声忽高忽低, 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但此刻在场的几人谁也没心思去分辨其中有用的信息, 都是全神贯注的盯着对面的老人。
信息遗漏便遗漏了,他们现在面临的最大危机是眼前人……
谁也不知道太姥姥会不会忽然发难, 毕竟她现在看上去并不是一副好说话的模样。
在这种对峙中, 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紧绷着, 如同草原上蓄势待发的猛兽,但玩家们都不想先动手, 因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 直面副本的BOSS不是好选择,特别是现在他们的副本任务还未完成, 副本里的boss鬼怪对玩家的压制几乎是全方位的。
“如果有不对, 赶紧跑, 不要管任何人。”金子吟压低了声音朝着夏宛和云安道。
夏宛神色复杂的看了金子吟一眼,漂亮双眸里情绪翻涌,她抿了抿唇,留下了硬邦邦的一句话,“我做不到。”
在这紧张的气氛中夏宛和金子吟之间似乎又隐隐隔出了另一道不一样的氛围,许微童看向两人的眼神里带着微微诧异又有一点了然,云安像是察觉到了某种流淌在二人之间的东西,在这种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他居然还分了分神。
“夏宛,这不是闹着玩……”在听到夏宛的回答后金子吟也愣了两秒,他努力让自己硬起了心肠,语气甚至算得上严厉,但夏宛像知道他要说什么,看也没看他,就直接打断了,“我没闹着玩,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天师这一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也可以被称作是潜规则。
这一行不同于其他行业,有其特殊性,在面对灵异现象时,不是每一个天师都能全身而退,被鬼怪纠缠,甚至报复而亡的天师比比皆是。
为了提高自身安全性,全力驱鬼,天师们也会合作。
但在合作时若是遇上了双方联手都无法解决的现象,那就只有一个办法,逃。
逃命过程中,天师不需要对同伴性命负责,甚至在对方遭遇生命危险时也可以不伸出援手,不会有人谴责,最终目的是能逃一个是一个,能活一个是一个。
而金子吟方才说的话便是这个意思。
身为天师世家的优秀子弟,夏宛和许微童对这项“潜规则”耳熟能详,从小就被家中长辈耳提面命的铭刻在心,唯一不知晓的就是云安。
这话也是说给云安听的,如果太姥姥突然发难,保全自身便好。
只是金子吟没想到,夏宛会拒绝。
“或许,咱们不用逃……”云安紧盯着太姥姥的动作,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狂跳,小声的不太确定的说道。
太姥姥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了。
但动作很慢,看着不像是要发动攻击的模样。
老人拄着拐,若不是一身黑衣,又是面若死灰的模样,瞧着与普通的年岁大的老奶奶也没什么区别。
同样弯着腰拿着拐,行动不便,步履蹒跚,让人担心会不会下一秒就摔倒。
她走得很慢,但很坚定。
两三米的距离,就算太姥姥走得再慢,双方的距离也在飞速缩短。
云安他们朝着左侧的方向一点一点后退,他们的离开并没有引起太姥姥的注意,她依旧目不斜视的朝着原有的方向继续向前。
直到她走到了云安他们方才待的位置,停下,透过门缝窥视和侧耳倾听着堂屋里的动静,云安他们才缓过神,真正松了口气。
合着太姥姥并不是针对他们,只是想要那个位置。
云安转念一想,大概猜测到了,或许在太姥姥的记忆里,当时她就是站在这个位置默默的将儿女们的争论听进了心里。
这一点大家都想到了,既然太姥姥不会对他们产生威胁,云安几人没有谁想放弃这个获取信息的机会,四人又绕着院子走了一大圈,好在乡下的自建房里房间和房间四通八达,像堂屋都有好几个门,联通着卧室和餐屋还有卫生间等等,最终云安他们还是找寻到了一个不易被发现又能听到争论内容的好位置。
屋子里的争论声音陡然上升了一个台阶,云安侧耳一听,正是争论到了最关键的问题€€€€钱。
太姥姥到底还剩了多少钱?
这是个未知数,没人知道。
太姥爷正值壮年时因为帮人下田地干活受了伤,田地到了丰收的季节,收割后的稻田里隔一小段距离就会堆起高高的稻堆,有时候比人还高。
太姥爷就是帮忙堆这稻堆时从顶上摔了下去,直接摔断了一条腿,小腿还被划出了好大的一条口子,伤可见骨。
因为伤口感染再加上断腿后接骨失败,摔伤勉强坚持了一段时间后人就不行了。
太姥姥一个人抚养这么多个孩子长大,好在那会儿林佩娥和林世威算是大孩子了,林佩娥甚至已经结婚,林世威也能出门工作赚钱,太姥姥的压力才算减轻了不少。
但即便如此,还有好几个半大的孩子和勉强懂一点事情的小孩子们,说一句嗷嗷待哺也不为过。
在这般艰难的环境下,太姥姥还是扛着这份重担挺了过来。
好在村子里的风气不错,太姥爷的亲兄弟姐妹们也时常照看,林家七个孩子也算是人丁兴旺,太姥姥也没将自己当成过柔弱的女人,苦活累活都愿意干,这才攒下一些钱,送着孩子们去读了书,虽然学历不高,但也读了小学,甚至会读书的孩子还送着读了初高中。
后来孩子们长大了,女儿嫁人,儿子娶媳妇,太姥姥也出了不少钱,现如今她年岁大了,还能剩下多少钱她也从未和人提起过。
“我看咱妈身上最少也有个四位数。”有人道。
也有人反驳,“怎么可能,你们这些女婿儿媳妇不知情,我们姊妹几个是知道的,姆妈的那点钱都用得差不多了,她都八十了,没法工作,口袋里的钱只有出没有进的份,平时也就有人看望她时会给她点钱,但那也不多。”
“我看不见得哦…”有人拖长了声音,好好的一句话硬是被说出了阴阳怪气的感觉,“不过说到底,我们到底还是外人,肯定是不清楚这个钱的。”
这句话就是引爆炸弹的引线,堂屋里一下炸了锅,争论声陡然加大,若不是有人拦着,只怕当场就会动起手来。
“你什么意思?你嫁到林家来我们从未把你当成过外人,现在你说这种话难道不亏良心吗?”
“哈?难道我说得不对吗?我倒是第一次见这种老太太,钱不留给儿子,倒是拼命的贴补女儿,你妈给了你们多少钱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我们不挑明是想留点情面,不代表我们不知道。”
“知道?你知道什么?你说得这么信誓旦旦倒是说说我姆妈给了我多少钱,证据拿来。”林芝媛讥讽的笑了一声,眼中充斥着浓浓的不屑,“有证据我就认,拿不出来证据也别在这大放厥词。”
林芝媛到底是老师,再加上性格泼辣,说话一套又一套,将三舅奶奶噎得半死,指着林芝媛半天说不出话来。
“大家都是姊妹,这样吵,不好看。”四舅奶奶脸色麻木道。
她一板一眼的像个机器人,嘴巴开合,脸上没什么表情波动,但言语却情感充沛,语重心长,夏宛几人瞧得身上起了鸡皮疙瘩,因为四舅奶奶这模样着实怪异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