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像翻飞的银色蝴蝶,翩翩落在白发少年的肩头。江莱轻缓地落脚在他身边,身边用术式飘着对方的导盲棍。
御€€察觉到了身侧出现的江莱,但他依旧半垂着头,目光似乎凝聚在脚下不远处一块不大不小的碎石上面。
“这是宿傩做的吧。”江莱先开口了。
“嗯。”御€€简单地予以回复。
雪花飘飘悠悠落下,江莱抬手扫下对方发梢和肩侧的薄雪,温声说:“怎么没开无下限?等一会雪化了,会沾湿的。”
御€€并没有回应他这个话题,而是隔了半秒,开口道:“我原本以为我很强,做任何事情都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结局€€€€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的。”
他腰背和从前一样骄傲地挺直,像高岩青松。只是语气能够听出多了些灰色情绪。
“……”江莱单手将书册搭在唇边,他和缓道,“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和我聊聊事情的经过。”
“我不一定能给出什么精准建议,但我可以陪你复盘,听你倾吐堆积的话语。”
御€€目光仍旧直直地落在那块碎石上,此刻,黑色碎石已经被落雪半掩埋住。
他安静着,不知是在组织语言、还是在想事情。
最后,在细小轻柔的白雪快要遮蔽住那不大不小的石块时,御€€才像一只垂头丧气的长毛大白猫一般,矜持贵气的毛发都耸拉下去,缓声叙述了刚才的事情。
江莱安静听着,刚才发生的事件就像是幻灯片电影般,一帧帧浮现在脑海。
€€€€从御€€前往木屋见到屋中惨像,到不久前两面宿傩那些慢条斯理的话语,全部展现在眼前。
最后,御€€说:“原本我想,帮忙找个小孩而已,总不会有什么难的……结果外出闯荡、第一次单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竟然是这样的收尾。糟透了。”
江莱没有接话,他知道对方不需要自己的评价和安慰,只是单纯地需要一个聆听者。
于是他矗立在侧,同样没有开启自己的空间术式,和身侧的白发少年一样,沐浴在这湿润的雪景中。
而后,御€€继续道:“最后那个,他问我‘究竟是为这些人的死亡而生气,还是为事件超脱于计划外而生气’的问题,啊……或许说出来会不怎么好听,但扪心自问,好像的确€€€€我生气的原因大部分是后者。”
“哦、不是说我不在乎别人的死,我当然还是在意的。”白发少年啧了一声,纠结了片刻语言组织,还是自暴自弃地说,“算了,反正就是€€€€”
“我明白。”江莱在这里终于出声回应,他语调非常平静,“我明白你的意思。”
千年前的六眼,和千年后的六眼,虽然所处时代不同,但身份地位非常相似。
都是在众星捧月的环境中长大,拥有超出常人的强大实力,心怀唯我独尊的傲慢气场。
€€€€日常看起来不太在意普通人,但这并不是不尊重生命。只是单纯有一层隔阂,无法真正融入。
“你和宿傩不一样。”江莱说,“虽然看起来是那种玩心很大、傲慢随性的人,或许会用自己的力量暴揍看不惯的家伙,但不会真的因心情而随手滥杀无辜。”
“……哎、”御€€神情一怔,没想到江莱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语。
江莱弯唇笑起,继续用畅想的语气半开玩笑半认真说:
“这样的你,举个例子,若是未来成为老师,大概是那种[没有师德]名号远扬、会逗弄欺负学生,但关键时刻绝对让人放心的家伙吧€€€€总而言之,内里还是有很细心温柔的一面。”
“啊……在说什么!!”御€€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脸颊飞快飘过一抹红,十几岁少年正处脸皮最薄的青春期,即便是千年前也同样如此。
少年时代的六眼能够得意洋洋地听一百遍那些陈词滥调的夸奖,但却无法抵挡这种从心灵剖析的真诚话语。
此刻他结巴着快速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想出什么好的结语,于是干巴巴应下:
“总之、嗯、那就……多谢夸奖。”
这时候的他视线终于从那块不远处的碎石上面离开,转过身面向江莱。
早已扯下黑金布料的御€€,那双渺远的苍天之瞳抬起,此刻完整地显露出自己的脸。
江莱目光落在他身上,身躯微不可查地一顿。
……是因为都是白发六眼的缘故吗,御€€和五条悟长得好像!
他思绪快速流转。
不对,就算是相同发色瞳色,按理说模样应该还是有所差别的€€€€
但是,此刻露出完整脸部的御€€,给江莱的第一感觉,就是千年前长发版本的贵族五条悟。为什么会这么像?!
大概是因为江莱注视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御€€调整好自己刚才被突然夸奖后的心态,重新回归往日那种贵族鸡掰猫的性格,挑眉道:
“怎么一直盯着我看?哼哼、虽然我也知道我很帅。”
江莱咳嗽一声,移开目光,轻描淡写道:“只是在观察你大概要多久才能从那种扭捏中恢复过来。”
“哈?”御€€撇嘴,扬起语调道,“开什么玩笑,我听各种赞美话语都听得倒背如流了,不过是第一次从你口里听见,稍微有一点意外罢了。”
他重新开启无下限,隔离开飘荡的雪花,拍拍身上原本的积雪冰晶,扫视下了下周围的环境,呼出一口气:
“……回归当下,现在这种情况€€€€”
“刚才你也提到过了吧。”江莱顺着继续道,“宿傩话语中说过,我可以做到复原。”
“所以复原到底是什么?”御€€略微偏头,长发偏移向一侧,他睫毛扇动,“不会是什么复活法术之类的吧,感觉像是各种什么祭祀书籍里提到的古怪仪式……等价交换,杀掉另一群人、来复活一个人什么的。”
“不要刻板印象啊,当然不是活人祭祀。”江莱单手握着书册,敲在自己手心,“是我的能力€€€€逆转时空。”
“……”御€€诡异地安静一秒,“真的假的?”他看起来并不太相信,“我从没听说过世界上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这未免太过超出了吧。”
“我也从没说过自己是人啊。”江莱眉眼弯弯,语调轻快地接话。
御€€再度怔住一秒。
“我知道你还是在意这次事件的……我也在意。”江莱棕眸流转过空无一人的干净大地,不久前这里还是热闹的小城村。
他平静地说,“我会逆转时空,让这里的人、还有山上的少女幼童,都复生回归。”
黑发青年话语里提到的是无比庞大而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从口中说出这些话语时的神情,却又让人无比信赖。
冬风扬起他的长发和衣袖,矗立在原地的藏青色之人恍若月光流转投下的幻影。
“……”御€€沉默半晌,开口道,“不会有什么代价吗。”
“我很强,所以不必担心。”江莱笑着偏头回复,“不过后续的麻烦€€€€比如清理山上的妖怪尸体、揪出人群中那些和妖怪勾连的村民并让其他人予以判决,安抚失踪后回归的幼童和少女……这些种种事件,就要麻烦你来了。”
御€€一听这些人情世故,感觉头都大了一圈:“怎么会这么麻烦、为什么不能直接用武力解决?”
“这次事件你不是也看到了么,并非拥有强大的武力值就能打出理想结局的。”江莱将书册合拢,说,“你就当锻炼一下这方面的能力好了。”
“……完全不想啊。”御€€微不可查地抽抽嘴角,想来想去、却又觉得若是真的逆转时空,好像的确要负责起后续,“好吧。我尽量。”
他勉强点点头,略微矜持着:“我会尝试布局和交涉。虽然这些东西很麻烦。”
江莱眼尾含笑:“那我就放心了。”
“不过、你呢?”御€€又紧接着跟上,“逆转时空后,你要如何?”
江莱能够感知出千年前自己的实力,完全可以这样逆转一整个小城村的时空,并且不会像昨日昔日篇那样倾注全部。
不过,逆转后的自己毕竟是承受了[死亡]判决后的孽,或许会需要休息。他不太确定。
因此,江莱说:“还没想好,不过我不打算过于深入接触人间€€€€大概率是找到宿傩那家伙,然后揍他一顿吧。给我留下这么个烂摊子,让我这么辛苦,果然还是要还回去才解气。”
听到这里的御€€深以为然地点头,咬牙道:“下次我也得和他打一架€€€€可恶、这家伙留下恶心人的东西就跑了,可真是……!”
“对了、这个给你。”江莱将术式漂浮的导盲杖还给御€€。
白发少年自然接手后,仿佛找回了最初的扮演状态,重新恢复那种表面矜持的贵族少年,单手搭在木杖上。
江莱立在原地,他感受着自己那股无穷无尽的、和自然接轨的力量,呼吸间与这片冰雪浩荡同在€€€€可以展开领域,选择性地定位目标、然后逆转领域内的时空。
“站在这里便可,御€€。我可以选择你和山上的妖怪不受领域内时空逆转的影响。”江莱侧头和白发少年说。
御€€顿住一秒,道:“现在这种情况下,不必再称呼那个假名了吧。你可以用真名称呼我。”
“真名?”江莱眨眼,“可是你没告诉过我你的名字。”
“啊?你不知道?”御€€看起来也很惊讶,“我还以为你猜出我是五条家六眼的时刻,便知道我的名字了呢。毕竟我这么出名。”
江莱露出半月眼。
御€€咳嗽一声,摆正神色,苍天之瞳遥望过来,认真道:“好吧,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
“五条悟。”
江莱:哦。
江莱:嗯???
五条悟??怎么会真的这么巧?!
话说五条家给孩子起名的时候,都不会翻一翻历史上的祖宗名字吗,重名会不会有点尴尬啊喂!!
江莱一瞬间在空中凌乱。
……不过这种相似的外貌、性格,相同的名字。不会真的是什么轮回转世的设定吧??
毕竟《咒术回战》的名字,这个“回”可以有多种解释,其中一个便是“轮回”。
如果真的是轮回转世设定,不知道未来的五条悟,会不会哪一天回想起千年前的故事啊。江莱想。
说不准自己现在一梦千秋的同时,对方也同样正在一梦千秋呢。
江莱心下思绪流转,但他并未表现出来,他只是点头笑道:“好,悟君,我记住了。”
在下一句说出口前,长发五条先一步抬手,制止了他:“等一下、你就不必告诉我你的名字了。”
江莱眨眨眼,略微有几分惊讶。
“你刚才不是说你不是人类吗,再加上这种能够逆转时空的能力€€€€我看过不少古书,知晓不少神鬼志怪的故事,”
长发五条抬起眼眸,“你应该是不能轻易结缘的吧,所以我还是先不知道你的名字为好。”
“若是以后有机会,或者等我成长到确信不会辜负结缘的时候€€€€到那时,再告诉我吧。”白发少年苍天之瞳璀璨明亮,“你的名字。”
“……”江莱顿了下,笑起,“好。”
雪花飘扬,黑发青年立在干净的场地中央。他将书册浮于身侧。
这是江莱第一次尝试时空结合的完整版领域展开,但本能已经告诉他该如何操作。
他双手合在一起,两手的小指、食指竖起碰在一起向上,无名指中指曲起两边指骨节对接,左右手拇指同样指尖相触对向自己的位置。
“领域展开€€€€”
第80章 江莱的领域
“€€€€【兆载千秋爻】。”
江莱平静地念出领域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