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evin立即反应过来,和方€€樾一起冲上去€€将那丧尸死死地摁在了地上。Kevin顺手从草丛里捞起一块废弃的砖,高高举起,正欲像他€€在河边干掉那两只强壮的丧尸一样砸下去€€,手却莫名地抖了起来。
他€€看到那丧尸脖子上挂着条红绳,绳上拴着只小小的平安锁。打斗中,那锁从它裙子的衣领里翻了出来,悬在半空中,金色的光芒一闪一闪。
方€€樾注意到了他€€的迟疑。
他€€看向Kevin抓着砖块的手,用平静的声音道:“给我吧。”
Kevin却摇摇头。他€€咬紧牙关,闭了闭眼,然后用力地挥下了砖块。
一下,两下……
“妈的。”他€€骂道。
最终,他€€跌坐在草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将砖块丢在了一旁。
砖块上沾着点黑色的污血,在阳光的映照下发出着鲜亮却又脏兮兮的光芒。
池小闲看到这一幕,心头突然涌起莫大的悲哀来。
如果有那么一天,他€€的运气全部用完,上帝不再施舍任何眷顾,放任他€€沉沦为只有攻击意识的丧尸,不知道他€€会不会遇到那样一个对他€€有所犹豫和心软的人类。
他€€不敢期待宽恕或释放。
方€€樾和Kevin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转头便看到了直挺挺站在原地的池小闲,目光愣愣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走吗?”方€€樾问。
池小闲回过神€€来,点点头,然后慢吞吞迈着腿跟上去€€。
方€€樾在原地等€€着他€€,等€€池小闲走及身边时,他€€却轻轻蹙起了眉,然后拉住了池小闲的手腕。
池小闲微微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手腕竟还在往下滴血。一颗颗红色的血珠顺着手掌从指尖滑落,渗进那漆黑的土壤里。
他€€仿佛已经€€习惯痛楚,渐渐有些麻木了。
他€€看着方€€樾从包里翻出装在塑料袋里的干净纱布,扯下一段来,包扎好了自己手腕的伤口。
缠纱布时,他€€的手指被他€€捏在掌心。方€€樾的掌心有些干燥,像是秋天里的落叶,带着被阳光晒过了一个夏天的温暖。
一种奇妙的安心感如同涓涓细流一般淌过他€€的心田,他€€不由自主地反握住了方€€樾的手,想要将这温度留存在掌心更久一些。
方€€樾怔了一下,手由着池小闲抓了两秒。
“不走么?你俩干嘛呢?”
Kevin自己走着走着发现变成孤家寡人了,回过头冲两人喊道。
方€€樾像是才反应过来,轻轻挣脱了池小闲的右手。
感受到温度的瞬间抽离,池小闲呆了一下,一股难以抑制的失落感涌上心头。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蜜袋鼯,欣喜若狂地飞扑起来,却没有被手稳稳接住,头重€€脚轻地朝地面€€坠去€€。
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然后他€€的左手就€€被方€€樾牵住了。
“那只受伤了,不好碰。”方€€樾垂着眼帘,低声耐心解释道,“我牵这只吧。”
他€€总是很€€认真€€地完成他€€的研究,却也可以很€€认真€€地解释如此小的事情€€€€€€
池小闲这只小蜜袋鼯在坠地前的最后一秒,被人捞住了。
他€€轻轻眨了眨眼,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他€€只迫切地希望刚才自己的失落没有从表情€€里外露出来,否则实在是有点丢脸。
丧尸因为没有人类愿意拉他€€的手竟然会伤心,听上去€€就€€有点丧失尊严。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池小闲心情€€的变化,他€€口袋里那颗吃饱喝足的小毛球轻轻弹跳了两下,又颇为顽皮地撞了撞他€€的大腿。
池小闲的手腕虽缠了纱布,却还是可以动。他€€用食指轻轻捏了下小毛球,虽然他€€也很€€好奇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但一切都只能先等€€到他€€们去€€六区方€€樾家的实验室才能查明,或者这中间发生过什么就€€连他€€自己都想不起来的事情€€。
不过他€€也并€€不急切知道,因为就€€这样一直被方€€樾牵着手还蛮令人高兴的。
他€€们在公路上走了快半个小时,终于远远的看见€€了几辆高大的黑色军用越野车。
它们比之前那一波的车型还要大一些,停在路面€€上就€€像是一只只硕大的甲壳虫,车顶反射着虫壳似的黑而€€油亮的光。
池小闲没有感觉到同类的存在,于是三人暂且放心下来,尽管如此,他€€们还是站在距离车队约十米远的地方€€静静观察了会儿,然后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查看情€€况。
车外壳上随处可见€€子弹擦过的弹痕和凹陷的弹坑,路面€€上还有好几摊已经€€凝固了的发黑的血迹。但他€€们没发现任何尸体,这列车队里的所有人员都蒸发了,大概率是都变成了丧尸。
汽车已然成为一座座空荡的坟墓,充斥着战火后的硝烟味和死亡气息。
三人分头去€€找有车钥匙的车,顺便去€€各个车里搜刮物资。池小闲跟着方€€樾,打开了第€€一辆车的车门。幸运的是,车内设施都还比较完备,车窗也没有破损,但翻遍了前后座也没找到散落的钥匙,他€€们只好放弃了这一辆。
两人接着走向下一辆。在那辆车里,他€€们成功搜刮到一些罐头、冻干蔬菜和压缩饼干。东西€€都放在一个塑料收纳箱里,方€€樾直接将那个箱子搬了出来放到了路面€€上。
池小闲本€€想搭把手,忽然心脏重€€锤般地跳了一下,他€€立即警觉地抬头朝周围看去€€。
公路可以一眼望到头,除了他€€们三人和几辆车外并€€无他€€物。沿线是光秃秃的荒地,只有被风吹起的阵阵黄沙,再没其他€€活动的东西€€。
方€€樾见€€池小闲有异样,也放下箱子,警觉地抽出了撬棍。
这一路上的经€€验告诉他€€,池小闲的直觉向来很€€准。
“Kevin呢?”池小闲转头看看,忽然道。
几辆车周围都没有看到Kevin的身影,而€€刚刚搜刮物资时,池小闲还听到了Kevin急匆匆的脚步声以及找到物资时的惊喜喊叫。
砰!
一声巨响划破了寂静的长空,震荡着两人的耳膜。
池小闲被吓了一跳,灵魂都差点出窍了。
而€€后,两人才意识到那是一声枪响,来自于某辆越野车车内,顿时脸都白了一白。
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每一声之间都间隔着几乎相同的时间,十分规律,透着一股冷静的疯狂。
方€€樾下意识地把池小闲拉到自己身后。
第38章 往事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热呛的火药味。
扑通一声, 从最后一辆越野车的后备箱里跳出一人,正是Kevin。
他摇摇晃晃,像是喝醉了€€一般, 将手里的枪随意往地上一丢,然后靠着€€车身缓缓滑下来,坐在地上仰起头呆滞了€€两秒,接着€€几近疯狂地笑了起来。
方樾和池小闲只觉得这一场景诡异无€€比。
方樾上前一脚将那支枪踢远离Kevin,迅速弯腰把它€€拾了€€起来。这一过程里, Kevin没有€€看他一眼, 只顾着€€疯癫地痴笑, 声音嘶哑难听, 跟他唱歌完全是两样。
方樾持着€€□□慢慢绕到越野车后备箱€€€€Kevin正是那里出来的。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 里面的一幕还是让他直感到头皮发麻。
后备箱里横着€€放着€€一口长€€型的冰柜。冰柜还插着€€电, 白色的冷气不€€断地往外流淌着€€, 像是云雾一般。
冰柜里躺着€€一名€€男子,脸色发青, 一只眼睛睁得溜圆, 眼眶里浮着€€灰白衰败的瞳仁,另一只眼则被zi弹给轰烂了€€。在子弹的摧毁下,它€€的颧骨、额头也失去了€€原本头骨的形状, 黑色的头发如同浆糊一般贴在面额上,肮脏而€€恶心。
因为被冻住了€€, 只有€€一些血肉残渣碎片黏在冰柜的内壁上,并没有€€鲜血飞溅而€€出。
这是一只可怖而€€丑陋的丧尸, 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冻在军队的车里, 又为什么会€€被Kevin激怒地开枪扫射。
方樾避开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发现它€€穿着€€一身深黑色与灰色线条相间的迷彩军装。
这跟他们€€前天碰到那波军人的服装颜色并不€€一样, 倒是和丧尸爆发那天新闻里的军部发言人穿着€€的是一样的。
池小闲也凑了€€过来,只瞥了€€一眼,便€€倒吸一口冷气,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方樾合上冰柜,走回到Kevin跟前。
Kevin已经不€€再狂笑,像是累垮了€€一般地呆呆坐着€€,塌着€€肩膀,目光空洞地盯着€€水泥地面,像是被某处虚空吸引住一样。
方樾用脚碰了€€碰他,冷静地问道:“你认识那个丧尸?”
Kevin像是花了€€不€€少力气才把目光聚焦到方樾身上一样。
“我的理想实€€现了€€。”
方樾蹙眉,没明白过来他这话的意思。
“我的理想实€€现了€€,哈哈哈哈€€€€”Kevin又开始大笑起来。他甚至站起来,揪住了€€方樾的衣领,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丧尸来了€€真好€€,太好€€了€€,不€€然我都没机会€€杀了€€他。”
方樾反手抽出枪,冰凉的枪头抵在Kevin额头上。Kevin的笑声戛然而€€止,手一松,放开方樾的衣领。
“现在冷静点了€€吗?”方樾淡淡道。
Kevin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那是一把他刚才从车里搜刮到的枪,他记不€€清自己€€打出去了€€多少发,也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子弹,所以一旦方樾走火……
方樾又问了€€他一遍有€€没有€€清醒点。
Kevin连连点头。
方樾把枪收了€€起来。
“你就这么放口袋里?”Kevin急得汗都冒出来了€€,“会€€走火的。”
“弹夹空的。”
“……你诈我。”
“说说吧,他是谁。”方樾道,“为什么开枪打一个死人?”
接下来的几分钟,Kevin讲了€€一个故事,也是第一次在池小闲和方樾面前袒露他的身世。
很€€少有€€人在年幼时€€就可以确定自己€€的毕生理想,并且长€€大后也真切地实€€现了€€它€€,而€€Kevin就是这少数人中的一个。
对于他来说,唱歌仿佛是一出生就烙印在了€€他灵魂上的使命。
他在一个北欧有€€名€€的演奏世家长€€大,祖父和父亲都是钢琴家,母亲是女高音,他不€€出意外地继承了€€他们€€的音乐基因。他所生活的世界仿佛自带着€€恢弘的歌剧背景乐,剧院流淌出来的天籁之音犹如蜜罐一样浸泡着€€、滋养着€€他。
在读完顶级音乐学院后,十九岁便€€进入了€€一所有€€名€€的大剧院工作,成为了€€乐团的男中音。尽管术业有€€专攻,但他在高音和低音方面也丝毫不€€逊色。在音乐方面,他几乎是个全才,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天分。
幸福且平静的生活就像是加了€€淡淡蜂蜜的凉水,本可以就此无€€限续杯下去,直到一个人的到来,将这种滋味加料到了€€甜蜜的顶点,给了€€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们€€乐团的老团长€€退休后,一名€€年仅二十五岁的男人接替了€€他的位置。他叫Andrew,尽管年轻,却早就以绝佳的嗓音和英俊惊艳的容貌享誉乐坛,整个乐团里无€€人不€€羡慕他的英年盛世。
Andrew有€€着€€一头浅金的头发,深蓝色的眼睛像阳光下的海水一样波光粼粼,身形修长€€,宽肩窄腰,远远的站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他。
他的性格也十分外向开朗,自带幽默细胞,有€€趣又不€€失优雅。毫无€€悬念的,他成为了€€剧院里的一颗明珠,风头甚至一度盖过了€€Kevin和另一名€€德高望重的老演员。
但大家都没有€€什么嫉妒心,Kevin也是,他乐于看到来剧院的越来越多的人,乐于将音乐传播得更远,更乐于€€€€
他总是忍不€€住偷望向那个年轻的团长€€,在他演唱时€€、平时€€说笑时€€、甚至偶尔漫不€€经心地发呆时€€……他那明净又透亮的高音,在他的心海里激荡起惊天骇浪,劈头盖脸地掀翻了€€他心底的小船,让他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