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这€€么有压力……”池小闲顿了顿,“其实我已经做好永远沉睡的€€准备了。虽然很不舍,但我活到现在已经是€€赚了,如果€€没有银星,早在第一次感染时我就死掉了。”
听着他的€€话€€,方樾心里很不是€€滋味。
见他沉默着,池小闲又道:“我没什么遗憾,亲人的€€爱、朋友的€€爱、甚至是€€情人的€€爱,我都体€€会过了……”
“别说这€€种话€€。”方樾蹙眉。
“说起来。”池小闲忽然笑€€了笑€€,“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就是€€母胎单身的€€命,本来就很宅,又懒得交新朋友,没想到还能跟同学谈上恋爱,就很神奇。”
这€€会儿还能开出玩笑€€,除了池小闲也没谁了。
“万一我真的€€回不来,你还会再找别人吗?”池小闲问道,“我只是€€有点好奇,没有不准你的€€意思€€。”
方樾摇摇头:“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弄回来,没有什么‘万一’。”
池小闲笑€€笑€€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等着你喽,你不准先喜欢上别人。”
“不会的€€,你在我就看€€不到别人。”方樾淡淡道。
池小闲愣了下,安静了几秒,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真的€€很像他。”方樾忽然道,“我都快产生幻觉了。”
“是€€吗?”池小闲喃喃道,“看€€来银星真的€€很理解我。说起来,它认识我的€€时间比你要长得多。”
“那你能帮我出出主意吗?我到底还应不应该继续研究信息素?”方樾问道。
池小闲沉吟了一会儿,“如果€€你觉得它目前是€€希望最大的€€,那就继续研究。”
“我感觉走进了死胡同,既解决不了它的€€弊端,又找不到类似的€€替代品。”
“世€€界上的€€物质有千千万万,寻找起来确实很难,并不是€€你的€€问题。”池小闲安慰他道,接着话€€锋一转,“不过吧,这€€种事情就像你在家€€里丢了东西,怎么找都找不到,但放着不管的€€时候,又会突然冒出来。”
“我不会在家€€里丢东西。”
方樾永远会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物品摆放得格外有序。
池小闲:“……”就算是€€个模拟人,这€€天也聊不下去了。
他只好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有时候你找了半天的€€东西可能就藏在你眼皮子底下,只是€€你沉浸在寻找的€€氛围里,一时无法发现它。未来的€€某一时刻,你的€€思€€维场景切换了,才会突然看€€到它。”
方樾点点头,明白他的€€意思€€。
“对了,我该去休息啦,银星有些累了。”池小闲轻声€€道,“这€€种模拟似乎消耗很大。”
“嗯,晚安。”
“晚安。”
聊天结束后,方樾还久久站在原地,沉浸在刚才的€€氛围里。
“是€€不是€€很真实?”银星忽然道。
方樾回过神,点点头,问道:“你是€€怎么想出这€€个办法的€€?”
“是€€池小闲教我的€€,我第一次尝试。”银星小声€€道,“他休眠之前悄悄跟我说如果€€你想他的€€话€€,可以用这€€种方式跟你对话€€,要是€€确实回不来,你还能留个念想……”
方樾的€€心像是€€被人用力掐了一把似的€€,涌出酸涩的€€水。
“他还说了什么,你全部告诉我。”他用力咬了下嘴唇。
“其他的€€没有了。” 银星叹了口气,“当时时间紧迫,他来不及多讲,只说自己不在的€€时候,让我多陪陪你。”
方樾轻轻握住了池小闲的€€手。
第二€€天,方樾就给研究所€€的€€成员们放了两天假期。所€€有人都很意外,有人甚至试探道:“要不还是€€别放了,咱们是€€不是€€得抓紧研究啊?”
“是€€啊,执行官每天都催进度,放假的€€话€€,岂不是€€又耽误了?”说话€€的€€人神色紧张。
方樾摇摇头:“两天耽误不了太久,我们在这€€条思€€路里陷得太深了,大家€€需要换换想法。再说我们已经连续工作很长时间了,需要暂时休息一会儿。”
二€€十几个人互相看€€了看€€,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假期。
有几个研究员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三四瓶老白干,打算晚上好好放松一下,回宿舍的€€路上碰到方樾,想把方樾也拽上。
“我不喝酒。”方樾摆摆手。
“来嘛来嘛,喝酒也是€€一种放松,不是€€你让我们好好休息一下的€€吗?”
方樾一时无言,被他们拉到了酒局上。几个研究员大哥很快就把自己灌醉了,东拉西扯地醉醺醺地聊着天,唯独方樾只喝了小半杯,脸颊有些热起来,但意识还很清醒,听着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
“说起来,出生的€€时间点真的€€决定了人生的€€幸福度。我们是€€真没生在好时代,又遇上大灾难,又遇上丧尸,人类就没有这€€么难过!”
“可不是€€嘛!我就不打算结婚生小孩了,生下来也是€€让孩子受苦受难,何€€必呢!”其中一人重重地叹了口气。
一帮人叽叽喳喳,最后又回到了人类生存的€€宏大命题上。
“要我说,咱们活得还不如那真菌呢!人家€€该吃吃,该喝喝,随随便便就能把人类杀得落荒而逃,有思€€维,有想法,就是€€不会开口说话€€罢了。”
“也不能这€€么讲,至少€€没有物种能进化出像人类这€€样精巧的€€语言系统。”
“NO、NO!人类的€€语言系统未必就符合自然进化规律。”另一人否定了他的€€观点,“人类相互猜忌、勾心斗角,用语言修饰欲望和想法,这€€并不是€€什么高效的€€沟通方式,还不如真菌直接通过电信号和信息素交流呢。”
“这€€倒是€€,人类要是€€能利用电信号,早就可以通过脑电波直接交流了。”
方樾在一旁静静听着,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什么,追想时那东西又转瞬即逝了。酒精让思€€维稍微迟钝了些,他轻轻蹙起了眉。
休息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两天的€€假期一晃就过去了。重返实验室,方樾和众人还是€€没什么研究思€€路,他却意外发现研究所€€外面一片被融雪打湿的€€土地里,长出了一小丛迎春花。
高地除了大棚里精心培育的€€某些观赏性花朵外,户外很少€€能看€€到野花。金黄色的€€好几小串迎春花,含苞待放,仿佛散落在漆黑夜幕下闪烁的€€星星,小巧可爱。
方樾将它连着土移到了盆里,搬回了负一层,修好枝后放在了池小闲的€€床头。星星点点的€€黄色,给整个屋子都增添了生动的€€光彩。
银星感受到了那淡淡的€€芬芳,强烈忍住了试吃的€€冲动,把花苞给池小闲留下了。
看€€着那几串花苞,方樾忽的€€一愣,猛地想起了之前从脑海里一闪而过的€€东西。
花苞和花朵虽然是€€同一个生物,却是€€不同状态的€€。而信息素……
他立刻返回实验室,用提取出来的€€信息素做了一个最简单不过的€€实验€€€€电解。
果€€不出他所€€料,信息素电解后出现了几种新物质,其中一种就是€€和它化合物结构十分相似的€€另一种三聚体€€有机化合物。
一种强烈的€€预感在他脑海中形成,促使他立刻用这€€种新型化合物展开实验。
其他研究员也迅速被勾起了兴趣€€€€他们不太敢相信简单电解后的€€产物就是€€他们一直苦苦寻找的€€东西,但心里又抱有一丝侥幸的€€期待。
或许奇迹真的€€会发生呢?
两个星期后,这€€种新型化合物被证明了有效性,且不会对神经系统造成副作用。所€€有人都震惊了,这€€才问方樾是€€怎么想出这€€个办法的€€。
方樾简单道:“我们一直在努力寻找替代品,但某天我突然意识到,最好的€€替代品恰恰来源于这€€种信息素本身。”
“我们忽视了一点€€€€真菌是€€通过释放电信号和生产信息素来实现细胞间的€€交流沟通的€€。这€€说明电流与€€信息素之间存在某种相辅相成的€€关€€系。所€€以我就开始思€€考电流对信息素的€€影响,然后做了电解实验。”
“那为什么这€€种电解产物不会对神经系统产生副作用呢?比如头疼什么的€€。”有人发问。
“不,这€€种信息素电解后,只产生一种有效成分,剩余都是€€废料,这€€些废料才是€€真正对神经系统产生副作用的€€物质。”
“在我们先前的€€实验中,信息素被注入人体€€后,受人体€€内部的€€生物电流刺激分解出有效成分和废料,有效成分阻断了噬肉真菌入侵神经系统,而废料则对神经系统有副作用,所€€以我们需要做的€€,只是€€电解提取出信息素里有效成分就行。”
赵新:“人体€€的€€……生物电流?”
“是€€的€€,人体€€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蓄电池’,体€€内每一个细微的€€活动都跟生物电流息息相关€€,包括心脏跳动,肌肉活动,对外界刺激的€€反应,还有大脑活动。”方樾解释道。
“那之前我们为什么没在真菌组织液中发现这€€种电解产物呢?”
“生物电解需要一个过程,我们应该是€€没掌握好时间点。”
执行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么说,接下来量产这€€种化合物就行了是€€吗?”
方樾:“没错。”
“对了。”顾凯忽然道,“你之前不是€€说信息素72小时就会被人体€€代谢掉吗?那这€€种有效成分呢?”
方樾:“信息素电解后的€€有效成分,代谢得更快,通常48小时内就会代谢完。”
顾凯疑惑道:“那不是€€得一直注射?”
方樾:“关€€于这€€一点,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参考微针贴片。”
“微针贴片?”顾凯都没听说过。
“是€€的€€,这€€是€€一种新型透皮注射方式。我一直在思€€考要怎么讲注射方式简易便携化,最好的€€办法就是€€这€€种微针贴片。”
“简单讲,就像一个创可贴那样,表面安装了许多灌有药液的€€微针阵列,只要轻轻贴在皮肤上,微针就会穿透角质层把药液输入皮下细胞。患者几乎不会觉得疼,因为角质层没有痛觉神经。”方樾解释道。
“这€€么神奇?!”顾凯惊讶道,“那岂不是€€经常换换‘创可贴’就行了?”
方樾点点头。
量产的€€研究工作交给了化学家€€们。这€€种分解了的€€产物要比信息素本身化学结构简单得多,方樾觉得生产起来难度应该也要小一些。
但研究的€€速度比他想象得还要快,所€€有人都在卯着一股子劲儿和胜负欲。
一个月后,在众人的€€齐心努力下,第一批“创可贴”生产出来了,一共一万五千张。每张上面的€€药剂注射量是€€一周所€€需,也就是€€一周后才需要更换“创可贴”。
它们很快分发了出去,紧急运送到了高地外的€€大部队驻地处。
当所€€有人都贴上“创可贴”时,已经是€€四月中旬了。执行官派了一支军队在高地进行巡游,一边搜寻那些剩余的€€幸存者,为他们发放“创可贴”,一边统计幸存者人数,最终又发现了两三万的€€未感染居民。
这€€时,池小闲病房里的€€迎春花早已全部盛开,灿烂得如同春日最耀眼的€€阳光。方樾还在外面种了几株梅花,摘了几支插进花瓶里,搁在池小闲的€€床头,用清水养着。
整个房间弥漫着淡而清幽的€€香气。
唤醒池小闲的€€时间被定在了一个晴天的€€下午。梅花刚开了两朵,淡淡的€€粉白缀在纤细的€€枝头,润泽而柔软。
银星按照从前自己苏醒过来的€€办法,呼唤着池小闲。方樾,高美音,Kevin,章漪,陈愚之……众人都静静地站在他床边等着他醒过来。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
半个小时后,池小闲依然是€€沉睡状态,连眼睫颤都没颤一下。
方樾的€€心悬了起来,问银星:“他怎么还没醒来?”
“我已经按照自己原来苏醒的€€方法去唤他了……”银星紧张道,“但他就是€€不醒过来。”
众人互相看€€了看€€,面露担忧之色。
“他不会醒不过来了吧……”高美音扶住了方樾的€€肩膀,双腿有些发软,声€€音颤巍巍道。
“不会的€€,一定能醒过来的€€。”方樾攥紧了拳头。
一个小时后,池小闲仍然没有动静。
银星也急了,一直在喃喃自语。
“怎么会这€€样,应该能唤醒的€€呀……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