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期假设 第40章

“好吧。”文安说。

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维系家庭纽带,既是责任也是义务。

郑墨阳伸出右手,文安和他握了握,然后他就盯着文安,用眼神逼问“怎么还不去”。文安被他盯得如坐针毡,只好起身去卧室拿了一张纸,卷起来,然后去了客卧。

文安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懒懒的“进来”。

他走进卧室,冯诺一裹着睡袍,趴在床上看视频,看到他进来,就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个地。

文安坐到他旁边,看见睡袍宽松的袖子下面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脸腾地红了。

经历刚才的教学过程,他已经知道了其中的含义。

文安突然觉得分居可能另有理由。

不是吵架吵的,是上床上的。

他摇了摇头,叶庭说得对,激烈运动不可取。

“好看吧?”冯诺一把手机举起来,给文安看正在播放的视频。

雪山映照下,红砖黛瓦的小镇上人流如织,虽然白雪皑皑的山顶传来寒意,街道两边的花圃却繁花似锦。

文安不知不觉看入了迷。绘本上有很多童话小镇,可没有一个有这么漂亮。“好看。”他说。

“这是瑞士的德林格瓦,”冯诺一说,“我们去那里住过两天。”

文安点了点头,向往地看着屏幕里的世界。做完手术后,日常行走虽然没问题,但医生建议他不要长距离步行或者剧烈运动,所以文安很少出去旅游。他有很多想去的地方,都记在一本小册子上,如果有一天科技真的发达到可以坐着周游世界,那就太好了。

他突然想起近来时不时出现的腿痛,隐隐不安。

连带着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积压了很多心事。

冯诺一看着他,突然想起来:“你找我干什么?”

文安记起自己的任务,爬下床,打开手里的画纸,上面是一只淋湿的猫猫,两只爪子搭在台子上,可怜巴巴地垂下脑袋。

猫咪上方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爸爸说他错了。

第48章 北京 17岁(10)

冯诺一这次生气生得长远,猫猫求饶都没起作用,郑墨阳被门板拍在脸上,只得独自一人远渡重洋。临行前,他跟长子握手道别,差点捏碎人家的掌骨。

“就我一个人在外面,要常联系,”他说,“每周打次电话吧。”

叶庭觉得这是个威胁:下周之前再哄不好,碎的就不是掌骨了。

又要搞教育,又要忙学习,又要参加训练,现在还背上了死亡威胁,叶庭心很累。

文安和他感同身受。

玫瑰最近越来越没有精神了。以前每逢阴雨天,它会爬到石头上活动身体,现在一天到晚窝在缸底,哲学地望着外面的世界。

文安忧心忡忡,趴在桌子上,看着自己美丽的节肢宠物,听到叶庭在门口叫他。

“能过来看我训练吗?”叶庭问他。

文安竖起耳朵,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回头看。叶庭从来没有邀请他看自己打篮球,都是他死乞白赖要去的。“为什么?”他感觉心跳加速。

“我答应帮朋友一个忙,”叶庭说,“他暗恋我们班一个女生,想请她过来看我们训练,我替他问了那个女生,她说行,又问你会不会过来,她想看看你现在长什么样了。”

文安猛地回过头,怒气冲冲地盯着叶庭。

叶庭已经熟悉这种表情了:“你又要踹我了是不是?”

文安开始磨牙,他的犬齿最近快磨平了。

叶庭固守在门口,防备文安突然袭击:“不想去就算了……”

“我去。”文安迅速回答。这完全是下意识反应,叶庭在邀请他共度时光,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不可能拒绝。

叶庭留心看他的脸色,好像也没生气,踌躇了一会儿,把门关上了。

文安觉得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四处搜寻可以撒气的东西。玻璃杯不行,摔碎了太危险,撕纸太浪费,摔门动静太大,到时候冯诺一会从隔壁探出脑袋来问。最后他只能拉开一个抽屉,再狠狠地推回去。

一点用都没有。

文安带着满肚子的愤懑,来到了体育场。一进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火气窜得更厉害了。

叶庭抬头望向通风口,门口卖运动饮料的店员一边扇风一边解释:“空调系统出故障了。”

体育场馆七月份出故障,这是要命啊。

文安满怀希望地看着叶庭:“你们教练会不会因为这个取消啊?”

叶庭无情地断了他的念想:“这点热度不够,火灾才行。”

文安叹了口气,一边用素描簿扇风,一边跟着叶庭走到二楼篮球馆。边雅晴已经到了,虽然穿着清凉的超短裙,整个人也是汗流浃背的。这样都坚持赴约,可见她对文安有多么执着。

文安出现的那一刻,边雅晴低气压的脸色转晴了。她朝叶庭挥了挥手,看着文安,语气里充满赞叹:“跟小时候一样,好可爱!”然后她又说文安像哪个二次元人物,充满了对文安不参加漫展的遗憾。

对边雅晴的热情欢迎,文安只是不好意思地微笑。边雅晴在“不熟”的范畴里,对于这部分人,他很少说话。

“跟我一起坐好不好?”边雅晴问。

文安看了一眼叶庭,这人只是单纯看着他,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文安磨着牙,扇风的速度越来越快。

边雅晴看文安没有反应,以为他没听明白,又放慢语速问了一遍。

文安叹了口气,既然都出来帮忙了,那就帮到底。万一他不在,边雅晴被热跑了呢。

他点点头,边雅晴就带着他往里走,她脸上十分平静,只有不停晃动的手暴露出内心的澎湃。

他们在前排靠边的地方坐下,这里离走廊的门很近,有点凉风,能略微缓解七月的酷暑。球场上的队员就可怜了,训练还没开始,一个个已经满头大汗。

文安扭头看了看,观众席上还有稀稀落落的几个女生,不知道是不是球员们的对象。

球场上最高的男生抬头看了看观众席,忽然伸手拍了拍叶庭的背,神色激动地道谢,然后不动声色地捋了把头发,拍了下球,等球弹起时,用手指轻松地接住,让球在指尖旋转起来。

这种显摆式的求偶行为幼稚可笑,但边雅晴还真注意到了,虽然关注的重点完全不对。文安听见她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这人进教室不会磕到门框吗?”

不过,对战一开始,程蒙恩的策略还是奏效了。即使不懂篮球规则,竞技运动的魅力还是难以抵挡的。文安能看出来,边雅晴的目光确实跟着程蒙恩跑。程蒙恩试图漫不经心、实则无比刻意地往观众席瞟,然后扣篮扣的€€€€按教练的说法€€€€像是要把篮筐五马分尸。

中场休息时,队员们看上去像被洪水泡了三天的灾民,拿起矿泉水咕嘟咕嘟往喉咙里灌。叶庭抬头看着文安,用口型问他热不热,文安摇摇头。程蒙恩瞥了眼手机,忽然皱起眉头,走出了篮球馆。

场上停战了,文安觉得有必要出去透透风。他走出场馆,往楼梯口走,那儿阴凉一些。

还没走到底,他就听到了一个愤怒的声音:“现在不行!不是说好了吗?今天下午我不带他!”

文安顿住了脚步,偷听别人打电话不好,他倒退了几步。

不成想,他是走远了,角落里那人的声音变大了:“这个暑假一直是我在照顾他,就一个下午,你都不能让我歇会儿吗?”

文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听出这是程蒙恩的声音了。

“我知道你工作忙!”程蒙恩说,“我打比赛你不能来,家长会也不能来,能不忙吗?我知道工作不容易,但你每次一有事,马上就把他塞给我,你不觉得过分吗?”

然后,似乎是对面的人说了些什么,程蒙恩的情绪更激动了:“你说了多少回最后一次了!”

过了一会儿,墙角沉默了下来。

然后,他说了一句:“要是程启元这么吼你,你肯定不会生气。”

文安默默地从走廊撤出来,等了一会儿,没有看到程蒙恩出来。

那应该就是从楼梯那里下去了。

文安顺着楼梯走到一楼,脑子里想着别人的家庭秘辛。他买了两瓶冰镇汽水,回到篮球馆,递给边雅晴一瓶。他不能喝冰水,但握在手里降温很舒服。

边雅晴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她把瓶身在脸上滚来滚去,发出惬意的喟叹。

然后,文安看到门口出现一个差点撞到门框的人影。

程蒙恩回来了,手里还牵着程启元。看样子,兄弟俩的妈妈应该是先斩后奏,把程启元送到了体育馆门口,再打电话让程蒙恩出来接,否则不会过来得这么快。

程启元额头上滚着豆大的汗珠,刚一进来,就皱起眉,大声地喊了一句:“好热!”

“我知道,”程蒙恩说,“我们五点十分就可以走了。”

程启元盯着他,重复了一遍:“好热!”

“我知道,”程蒙恩也重复了一遍,“先忍一忍。”

程启元举起手臂,开始用力地挥舞:“好热!”

文安看着他们僵持不下,把手里的冰镇饮料递了过来。程蒙恩盯着饮料,好像不知道它是从哪个异次元出来的。

程启元看到了文安,突然把目光从自己的哥哥身上撕下来,转移到他身上,盯着他的胸口说:“画画的人。”

文安拿着饮料的手悬在空中,有点酸。程蒙恩接了过来,递给自己的弟弟。

他向文安道谢,程启元拿着饮料,自动坐在了文安的后面。

程蒙恩犹豫起来,看了眼边雅晴,对弟弟说:“你去对面的空位坐吧,那里人少,还有风。”

程启元猛烈摇头,文安算是熟脸,在陌生的环境里,他需要一个熟悉的锚点。

边雅晴疑惑地看着程蒙恩:“这里的位子怎么了?”

女神第一次跟自己说话,程蒙恩的脑子断电了,半天没说出句完整的话:“他……就是……可能……待会儿……有点吵……”

边雅晴回头看了看程启元,他坐下之后就戴上耳机,沉默了下来,显得很安静。

“没事啊,”边雅晴说,“他想坐就让他坐那吧,训练不是马上要开始了吗?”

程蒙恩仍然迟疑,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但教练已经在盯着他了,而且强行让程启元挪位置,可能会让他进入应激状态。尖叫就算了,程启元打起人来是无差别攻击。

程蒙恩一步三回头地走回篮球场,心里惴惴不安。

他有种风暴将至的预感,可惜,这预感十分准确。

训练只开始了十分钟,就骤然中断。

因为在叶庭从另一个队友手里截住球,传给程蒙恩的时候,程启元突然拔掉耳机,站了起来,又大声说了一遍“好热”。

然后,他猛地脱掉了自己的上衣,扔在了地上。

这其实没什么,但接下来,他把裤子也脱掉了,在观众席上走来走去。

观众席上的女生全部朝这里看了过来,皱起眉头,开始窃窃私语。

程启元似乎觉得说话声很烦人,用手捂住了耳朵,开始尖叫。他就这么低着头站在那里,对周围的目光浑然不觉。

女生们转过脸,一边议论着,一边走到了篮球馆另一边。

边雅晴站了起来。她是离程启元最近的人,脱下来的衣服甚至就丢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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