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小声问:“你给我准备了什么?”
“你能看到孩子的笑脸,
还有那么多童谣歌颂你!”
圣诞老人生气地喊道。
驯鹿仍然小声问,
“你给我准备了什么?”
圣诞老人想了想,
把手伸进头发,
捉住了一颗跳蚤,
扔进了驯鹿的耳朵里。
驯鹿:“哦,这是给我的吗?走!”
他们向远处的烟囱飞去。
冯诺一看完,又长叹一声。文安疑惑不解:“到底怎么了?”
“写作真是需要天赋啊,”冯诺一把本子合上,递给他,“我要把后一首做成一米五的卷轴,裱起来,放到你老父亲的办公室里。”
文安吞咽了一下,他不觉得郑墨阳会喜欢这份礼物。
“我捡到两个天才,这是什么运气,”冯诺一盘腿坐在沙发上,想起了大洋彼岸的另一个孩子,“对了,马上暑假,叶庭要回来了。”
刚刚雾蒙蒙的心情变成了乌云,文安垂下头,把本子翻来翻去。完了,他接下来要写黑色地狱笑话了,通不过童书审核的那种。
“他好像挺忙的,17号回来,21号就走了,”冯诺一说,“你们可以聊聊最近生活上的变化。”
文安听到“变化”,脑子里陡然涌现叶庭和美女言笑晏晏的场景。他坐直身子,说:“我那几天有事。”
冯诺一怀疑地看着他。
“读书会,”文安说,“暑假,黄金时间,要多办活动。”
这倒是真的,暑假是家长买书的高峰期,总觉得孩子太闲,应该多读书,增强阅读素养。
“好吧,”冯诺一说,“随你。”
冯诺一本以为文安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那几天,家里还真不见他的人影。叶庭来了又走,只把一个盒子递给冯诺一,让他转交给文安。
等文安风尘仆仆地回来,家里人去楼空。他为自己的鸵鸟行径感到羞愧,冯诺一给他盒子,他不知所措地端详着,好像里面装着叶庭的婚礼请柬。
在冯诺一鼓励的目光下,文安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五彩缤纷的风景。
盒子里装满了冰箱贴。
罗马的斗兽场,巴黎的铁塔,莫斯科的红场。
看来在过去几年,叶庭去过很多地方。
第74章 波士顿 22岁
郑墨阳是个习惯旅居的人。一年有半年在出差,大把光阴耗在飞机上。
自从大儿子搬去美国,两边都能见到家人了,他旅居的寂寞减轻了一点。
周末,旭日初升,波士顿的天际线由黑蓝褪成金黄,查尔斯河上闪着碎金的光点,偶尔有划艇者掠过,水面划开一道涟漪。
郑墨阳和叶庭从人行道上跑过,波士顿公共花园的草坪上坠着露水,是晨练的好风景。
两人跑到湖边的长椅旁停下,叶庭整理呼吸,看湖面上的天鹅梳理羽毛。
毕业是一条分岔路口,同学都已经拿到了硅谷巨头的offer,打算毕业旅行后开始新生活。
郑墨阳开口问:“打算留在美国吗?”
叶庭摇了摇头。
“你要回北京发展?”郑墨阳说,“也好,他们都挺挂念你的。”
叶庭知道“他们”指的是谁,但仍然摇了摇头:“我打算把业务暂时关停,去欧洲。”
郑墨阳皱起眉。他刚刚砸下五百万美元,成为了叶庭的最大股东,然后叶庭跟他说公司要倒闭。
投资史上,他还没经历过如此惨败。
“你最好有个压倒一切的理由,”郑墨阳说,“否则我就让你从互联网行业消失。”
老父亲的威胁总是如此直接又决绝,毫无人情味。
叶庭倒不怕这个封杀令,只是他接受了资助,欠投资人一个解释。
于是他解释说:“我找到他了。”
郑墨阳微微怔住,随即展开眉头。无需赘言,他接受了这个理由:“什么时候?”
“前天,”叶庭说,“我怕是误报,还去照片里的地方看了,确实是他。”
这是天意,命运,冥冥中注定他会找到他。那么多困难和阻碍,那么多误报和无功而返,他还是成功了,千万分之一的概率,这是上天的准允,准允他完成那个承诺。
郑墨阳问:“他过得怎么样?”
“很逍遥,”叶庭说,“还和年轻的时候一样,喝酒、赌钱、一夜情。这么多年,他一直快乐地活着,快乐到让我发疯。”
“你打算怎么办?”郑墨阳问。
叶庭沉默下来,这确实是个艰难的决定。
“如果是我,”郑墨阳说,“我就在他清醒的时候,把他的骨头一根根折断,碾碎。”
这是个公平的报复,毕竟,那个人在文安生命的前几年,也用铁链掰折了他的腿骨。
叶庭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不想让他死。”
郑墨阳挑起眉,显然感到惊奇。
“我想让他失去一切,事业、财产、朋友、健康,让他穷困潦倒,疾病缠身,然后长命百岁,”叶庭说,“我希望他像乞丐一样活着,受尽所有屈辱和苦难,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天。”
郑墨阳沉默良久,问:“他现在在哪里?”
“格林德瓦。”
第75章 北京 22岁
周末,创作遇到瓶颈,文安离开书桌,倒在床上刷手机,又不自觉地打开叶庭的聊天界面。
临近毕业季,他自然很关注叶庭的动向,每天在脑子里想措辞,删改八百遍,希望能问得自然些,不让叶庭觉得自己想要他回来。
信息删删改改,始终没发,文安泄了气,暂时退出来,打开朋友圈,迎面就看到杜一平的哀嚎:家人们,求收留,公司关停,老板要跑路了。
下面贴了个竖中指的表情包,附字:“我恨瑞士”。
文安蹙起眉,噔噔噔跑下楼梯,趴在扶手上问冯诺一:“叶庭怎么了?”
冯诺一握着手机,用食指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冲着电话大吼:“你们父子俩搞什么鬼!别跟我在这鬼扯,我才不信他是去瑞士度假!”
对面又说了什么,冯诺一直接按了挂断,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胸。
文安悄悄溜下来,挨着冯诺一坐下,试探着问:“发生什么了?”
“你二哥去瑞士了,”冯诺一冷哼一声,“平白无故说要gap year,我才不信,他又不是我。”
文安局促地揪着抱枕,心里的忐忑加深了些:“不是说,刚投了五百万吗?”
“对,”冯诺一说,“刚投就跑,你爸还把他踢出继承名单了。”
文安眨了眨眼,觉得不至于严重到这个地步,但想想老父亲的作风,可以理解。
冯诺一气呼呼地走了,对自己蒙在鼓里十分不满。文安坐在沙发上,沉思一会儿,走回二楼,把门关上,拿出手机,拨通了郑墨阳的号码。
大概是他不常给郑墨阳打电话,接通时,对面的声音有点惊讶。“怎么了?”
“他找到他了,是吗?”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说:“是。”
文安攥紧手机,硅胶外壳和金属发出摩擦声。
他还是去做了,他还是没有忘记。
他望着虚空的一点,神思飘回到十年前。
十年前,在孤儿院昏暗的储物间里,叶庭曾经指着本子上的图画,告诉他每个词的意思。
指到家庭成员那一页,叶庭停下了。
词语的含义需要依托,如果现实没有经历过,很难理解。
文安没有亲人,唯一见过的父亲,又算不上父亲。
“爸爸”这个词,于他而言,只是“打我的人”而已。
叶庭望着中国家庭复杂的谱系图,陷入了沉默。
然后,文安突然伸出手,指了指上面的一张图,又翻到前面,指了指另一个词。
爸爸,回来?
那个人还会不会回来?
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坠落,叶庭脑中回响着轰鸣声。
在文安的档案里,对他获救的经历,有一条记录:亲生父亲下落不明。
他在学校上电脑课时,搜索过文安的案子。新闻里简单提了几句,文安被救时,陈彦合正在国外度假,听闻消息,立刻把资产提现,自此人间蒸发。陈彦合留学多年,父母做的也是外贸生意,习惯和外资银行交接,警方没有来得及冻结他的资产。
之后,就再也没有这个人的消息,只剩下警方发布的通缉令照片。
文安当然不知道这一切,他不懂跨境追捕的艰难,不懂引渡条约,不懂身份可以购买,一个人可以在法律上变成另一个人。他只是担心,那个打他的人会不会回来。
他看到那个高大的黑影向他逼近,忽然颤抖起来,满脸惊恐。
他抱住叶庭,让熟悉的气息包裹住他。叶庭紧紧把他圈在怀里,似乎是想帮他隔绝世间所有的恶意。
“他不会再伤害你的,”叶庭说,“我会找到他,让他付出代价。”
他们只是孩子,身无分文,无依无靠,一个消失在国外的人,当然无从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