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逐渐平静下来,用舌尖轻轻触碰叶庭嘴上的伤口,像是小心舔舐的小猫。
叶庭直起身,把他的鞋袜脱掉。手还握着脚踝,文安把自己撑起来,又去够他的脖子。叶庭被他一带,往前摔在他身上。文安的脚腕从他手中松脱,膝窝搭在他胳膊上。整个人翻折着,压在他身下。
这场景实在很不妙。
毕竟是高度数的酒,后劲很强。酒精烧得叶庭头脑昏沉。他看着文安,还没动作,文安就凑上来吻他,舌头滑过唇瓣,裹住他的舌尖,黏腻地交缠着。
就和当初识字一样,学得很快。
叶庭一边吻他,一边缓缓把他的腿放下来。吻着吻着,文安的呼吸逐渐变得舒缓绵长。
叶庭结束了这个吻,俯视着他。
文安闭着眼睛,腹部稳定地起伏,已经睡着了。
叶庭把他前额凌乱的头发拢上去,把人抱起来,调了个方向,重新放在床上。
看着他安详的睡脸,叶庭叹了口气。
第78章 格林德瓦 22岁(16)
上午九点,天光大亮,街上隐隐有行人来去的声音。文安睁开眼,感到一阵眩晕。
脑子有电钻的嗡鸣声,嘴里的味道仿佛死去三天的鱼。他翻了个身,胃像是做了蹦极跳,一阵翻江倒海。
一切都扭曲、恶心,泛着腐烂的酸臭味,只有耳边的呼吸是熟悉的,给混沌的意识带来一丝宁静。
他用手抚摸肚子,压下胃里的异动。揉着揉着,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他把手移到胸前,大腿,胡乱摸了摸,光滑的皮肤温暖柔软。
文安猛地睁开眼睛。
他浑身上下只有一条短裤,脑后枕着赤.裸的胳膊,转过头,能看到大片胸肌,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深麦色。
他的目光从胸肌往下滑,停在一个地方。
忽然,记忆翻涌而出,昨晚的一切清晰起来。他硬扒叶庭的衣服,又亲又咬,哭着让他回来,然后……然后……
他竟然睡着了!
文安伸出手,恨不得穿越时空,掐住昨晚自己的脖子,使劲把人摇醒。
这种关键时刻,居然睡着了!
三月基业,毁于一旦!
他又翻了个身,把脑袋埋进枕头里€€€€现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呼吸空气吗!
无声地谴责自己一会儿,他感受到被褥和皮肤的摩擦,内心燃起希望。从衣衫不整的状态来看,说不定,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他看着面前的人,伸手戳了戳对方的鼻尖。叶庭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涣散的瞳孔,皱起的眉头,显然也处于宿醉的痛苦中。
“早啊,”叶庭迷迷糊糊地问,“感觉怎么样?难受吗?”
文安陷入了迷惘。这神态、语气、对话,太正常了,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踌躇着开口:“昨天晚上……”
“你睡着了,”叶庭忽略了之前又亲又咬的部分,“我怕你吐在身上,就帮你把衣服脱了。”
“那你……”
“一身酒气,闻着难受,也脱了。”
语气坦坦荡荡,光明磊落,足以把柳下惠和尾生挤出好男人榜单。
“所以,”文安一字一顿地说,“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
叶庭犹豫起来,因为文安看上去并不高兴:“也不是,我们亲了一会儿。”
文安皱起眉,看了他一阵子,突然坐起来,抽出身下的枕头,往叶庭脸上猛砸。
羽毛从接缝口飘了出来,叶庭抬起胳膊护住脸,对文安的怒火感到莫名其妙。
“你!”文安边砸边吼,“你有什么毛病?!”
叶庭在下一次袭击时,抓住机会,揪住了枕头。文安拽了拽,没拽动。
“我怎么了?”叶庭一头雾水。
“在你眼里,我一点魅力也没有?我都……”昨晚纠缠的情景在脑海中浮现,文安怒不可遏,“我都那样了,你还不上!”
“上什么……”叶庭坐直身子,义正词严地教导他,“你喝醉了,你意识不清醒,这种时候,要懂得保护自己。”
文安丢下自己的枕头,把叶庭的枕头揪出来,冲着他后脑勺砸了一下:“你也醉了!你怎么就清醒了!”
“你想什么呢,”叶庭说,“你不知道酒精影响那方面的功能吗?醉了很难硬的,别信那些酒后乱性的鬼话。”
文安停下攻击,气喘吁吁地瞪着叶庭。叶庭以为这波怒气过去了,刚想起身,文安又抡着枕头砸过来,砸一下,吼一句。
“你现在!竟然!跟我!讲!科学!”
叶庭又懵了,讲个生活常识也要挨打。
文安砸累了,愤愤地扔下枕头,光着脚下床,把地上的大衣捡起来,裹在身上,噔噔噔走了。夺门而出。
气死人了!没情趣的理工直男!
他抱着腿,缩在沙发里,下巴搁在膝盖上。大衣是叶庭的,松松垮垮,上面残留着淡淡的龙舌兰味。
叶庭走出卧室门,就看见沙发上两条光洁的小腿,再往上是宽大的袖子,外面露着一截雪白的手臂,文安小小地蜷成一团,整个人像是吞没在他的衣服里。
他看到叶庭走过来,扭头望向另一边。
“吃早饭吧。”叶庭说。
无名火又窜了上来。这人就知道问他冷不冷,饿不饿,拿自己当儿子吗!
像是要呼应他一样,叶庭拿来毛衣和棉裤:“换衣服,别冻着了。”
文安夺过毛衣,扔在他身上。起身走进卧室,砰一声关上门。
叶庭看着紧闭的门板,脖子上火辣辣地疼€€€€枕头摩擦出来的。他沉思片刻,走回厨房,把昨天买的甜点从冰箱里拿出来。
蛋糕快放到室温的时候,卧室门开了,穿戴整齐的文安走了出来,走过餐桌时目不斜视,好像另一个人是厨房里的一根立柱。
叶庭顿觉大事不妙:“吃蛋糕吗?”
文安把门口小盆里的钥匙拿出来,塞进口袋,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我出去吃。”
叶庭站了起来:“你怎么点单?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文安走到门外,“有人帮我点。”
这个人是谁显而易见。
叶庭刚想表达意见,门砰一声关上了。他呆立一会儿,思考追上去像不像痴汉或者跟踪狂。等他纠结完,文安的影子已经消失在街角。他只能走回来,自己把蛋糕吃完了。
饭后,他收到了之前约好的画稿。他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名堂,对方是专业人士,应该不会有错。他打开电脑,办完把画稿发了出去,看了眼表,已经到中午了。他发信息问文安回不回来吃饭,过了很久,文安回了句“在外面吃”。
和谁吃又显而易见。叶庭站了起来。“你在哪?”
上次那个姓周的主编不是要请客吗?还说“有机会再约”,现在就是个好机会。
他快把手机屏幕盯出火了,界面才跳出来一句:“你自己吃吧。”
叶庭觉得自己像海边风吹日晒的望夫石:“为什么我不能一起去?”
文安回:“你觉得我没魅力,不想跟你吃饭。”
一盆脏水铺天盖地泼过来,浇得叶庭满腹冤屈,无处倾诉。他什么时候说文安没有魅力了!他发了句“我一直觉得你很好看”。
过了一会儿,文安回了句:“你就会说好看。”
叶庭陷入了绝望,他初中语文就不及格,词汇量匮乏,文安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怎能强人所难。
他点进Klaude€€€€圈里最负盛名的人工智能模型€€€€输入了问题:怎样夸奖一个人好看。
过了一会儿,Klaude回答:夸奖一个人好看可以有许多方法和方式,关键是要真诚。
这不是废话吗?他发自内心的真诚!
他又输入:给出一些具体的夸奖句子。
Klaude的反应慢的像“疯狂动物城”里的树懒,generating了好长时间,跳出了几句话。
叶庭精心挑选了几句,发了过去。
"你的眼睛很迷人。"
"你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物。"
"你有一种经典的美。"
过了很久,文安回了一串省略号。
叶庭再发信息,对面直接不予理睬。
无用的人工智能。
等到下午,文安终于回来了,情况却毫无起色。他一进门就去了浴室,可疑地洗了半小时澡,然后裹着浴巾出来,从叶庭面前走过,目不斜视。
从孤儿院开始,叶庭一直处于文安注意力的中心。这种突然的失衡让他恐慌。
他把锅拿出来,用铲子煎蛋,一个简单的动作弄出乒铃乓啷的声响,企图吸引文安的注意力。
毫无用处。
叶庭又把行李箱拿出来,从卧室拖到客厅,又从客厅拖回卧室。他还把衣柜拉开,往箱子里塞衣服。
文安甚至不问他为什么收拾行李。他演了半小时独角戏,只能趁文安吹头发的空隙,把衣服塞回去。
之后,文安拿着素描簿,坐在沙发上,用炭笔涂涂改改,完全沉浸在绘本的世界里。
直到晚上,文安也没跟他说一句话,对他浮夸的举止十分冷漠。
叶庭觉得什么东西破碎了,可能是自己的人生,美好的世界,或者地球的未来。
到了睡觉时间,文安放下笔,舒展四肢,打了个哈欠,走进卧室。
叶庭看到了生活的希望,他们同床共枕,文安就在他手边,怎么也不能无视他。
结果文安抱起枕头,走到客厅,往沙发上一躺,顺带还拿走了唯一一条棉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