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蛇的小夫郎 第5章

他站起来:“那你等我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一阵脚步声,玄鳞知道,王墨推门出去了。

龙凤花烛照不见的昏暗里,玄鳞眼眶子泛起一层红,他深吸了几口子长气,抬手压在了眼皮上。

没多一会儿,王墨就回来了,等凑近些时,玄鳞瞧出来他脸上的脂粉都洗掉了,露出了本来的模样。

玄鳞长生千年,见过的美人不计其数,王墨这样的,不算好看,尤其那凹进去的两颊,一股子穷酸相。

可玄鳞却莫名的,胸口子生出一股热,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的,热。

王墨将汉子擦干净,没给人穿亵衣,连抱带拖地拉扯回了炕头子,摆放成脸朝下趴着的姿势。

他瞧着他后背连到大腿,大大小小的疮,有些已经烂得发黑了:“你后头沤得坏了,不能碰,得趴着,我刚去打水,到灶房拿了两个蛋,没事儿吧?”

玄鳞没说话,身后的小嘴儿又叽叽喳喳起来:“我们村里的土方子,拿蛋清抹抹,能舒坦点。等明儿个,我问了管事儿,看能不能给你寻个郎中。”

“咔哒”一声脆响,鸡蛋敲碎进碗里,那明明是瘫着的地方,玄鳞却莫名的感觉到了一丝凉,贴着他燥热的皮肤,让他无端的舒坦。

给汉子后背擦过蛋清,还留下两个黄澄澄的蛋黄,这东西金贵,王墨舍不得吃,他端到玄鳞跟前:“你吃不?”

玄鳞没说话,王墨忽然想起什么,“哎呀呀”的叫起来:“饺子、饺子还没吃呢!”

他急慌慌地跳下炕,鞋都来不及穿,露两只又瘦又白的脚丫子,端了盘子爬回炕上。

时辰过太久了,饺子早都凉了,可王墨却不觉得有啥,他夹了一只,蘸好醋,小心递到玄鳞眼前,哄孩子似的道:“啊,张嘴。”

不知怎的,玄鳞听话的张开了口,饺子凉透了,有点粘牙。

王墨也夹了一个进嘴里,他嚼了嚼,不自觉发出一声叹:“有肉哎!”

他一个农家哥儿,后娘不做人,没吃过啥好东西,就这冷了的饺子,也让他满心欢喜。

许是他的声音太欢快了,玄鳞不自觉地偏头去瞧,就见一身暗红的小哥儿正歪着头,眯着眼笑,见他瞅过来,赶忙伸筷子又夹了一个,送到他嘴边。

玄鳞一个瘫子,平日里便是汤汤水水,已经太久没有吃过这扎实的东西,嚼起来,牙生疼,还有这冷了的肉,乍一闻,让他反胃。

可他却张开了口,瞧着这小哥儿暖意融融的笑,将冷透了的饺子吞吃进了腹中。

第六章

王墨收拾了碗筷,用茶水给自己和玄鳞都漱过口,脱鞋上炕,他浅声道:“我还是头一回用茶漱嘴嘞,怪舍不得。”

玄鳞没说话,就这么听他讲,也觉得热热闹闹的,一股子生气。

王墨怕汉子夜里尿了,又得换褥子,就让他睡在炕外面,自己睡里头,也方便来回拖他。

吹熄了灯,轻轻放到炕边的矮桌上,王墨爬进炕里,把自己埋进被窝。

新做的被子,棉花宣腾,盖在身上可暖和,身下的炕烧得也旺,王墨觉得有点热了,偷摸伸出一只脚。

他偏过头去瞧人,暗夜里,看不清楚脸,只有一片模糊的轮廓,随着门口子花烛的红光轻微地颤抖。

王墨小声问:“爷,你热吗?要不我给被子掀出一角?”

玄鳞一个瘫子,皮肤烫透了也不多清楚,他只觉得燥,心口子乱哄哄的,难受。

可也不知道为啥,他就是羞于启齿,即便那话头已经递到他跟前了,他也没接。

王墨想着他该是不热,便没再多问。

眼皮才闭上,困顿感顷刻席卷了全身,太累了,实在太累了,从早到晚,终于能歇了……

就在快要昏睡过去时,王墨强撑着开了口:“爷,你要是摸见湿了,就叫我,沤着难受。啊……你还不知道我叫啥吧,我叫王墨,笔墨纸砚的墨。”

一如既往的,没有回应。

黑暗里,玄鳞偏过头瞧他,这小哥儿闭着眼,睡得可沉。

*

“咚咚。”

“咚咚。”

门口子传来好大的声响。

王墨睡得迷迷瞪瞪,还以为是吴庭川尿了,他腾一下坐了起来,下意识就去摸边上的褥子,却被一只大手攥住了腕子。

王墨揉了把眼睛,才反应过来是外头的声音。他摸索着下地,也来不及披件衣裳,急慌慌地走到门口子,隔着道门,他问:“谁啊?”

一把老嗓子:“邱婆子,前头院儿的。”

前头院,吴老夫人的院。

王墨打开门,正见个老婆子立在门口,她身后还站了五六个,脸上涂油彩、戴兽面,身上着长褂裙,颈间挂铜镜的壮汉。

月光清冷的打下来,照得人脸魑魅魍魉一般,王墨一惊,忙缩进门里。

“哎哟这就吓着了?不多大个事儿。”邱婆子转过头,对那一群长褂子道,“劳驾往里头走走。”

脚步声起,一群人鱼贯而入,也不知道他们身上挂着啥,叮叮当当的乱响。

可王墨不清楚,玄鳞却是清楚,这一群人,该又是吴庭川那个娘,寻过来跳神的。

洞房夜,龙凤花烛不灭,就那么点光亮,映出这群人各色的面孔。

邱婆子立在当中,朝着炕里头行了个礼,刚要开口说话,就听“砰咚”一声大响,什么东西砸了过来。

邱婆子一惊,“咣当”一下跪在地上:“大爷,我们也是听着老夫人的话儿,过来给您除邪祟的。都说您那魂儿给压实了,得擦着正月到阴曹地……”

“滚出去!”

一声吼,惊得邱婆子再不敢说半个字儿。

她吊着眼小心的往炕头子那处瞧,太暗了,瞧不着啥,可也令她心惊胆寒。

那形如槁木的大爷竟然开口说话儿了……她忙叩了个头,招呼上人灰溜溜地出去了。

门被轻轻阖起,王墨站在原地没动。

方才那一声,让他蓦地意识到,这个瘫在炕头子的男人,实实在在是个爷,若不是那场祸事,他断不会拘在这方寸之间,连外头天都摸不着。

他得好生待他。

至少这三年,不能亏了心。

王墨走过去,才发觉那砸过来的东西是油灯,灯油都洒出来了,他将油灯放回矮桌上,提着小胆、轻手轻脚地爬上了炕。

正要躺下,蓦地想起什么,忙伸手去摸褥子,还好,干的。

可他仍不放心,轻声问他:“想撒尿吗?”

玄鳞唇角一抽,不止没有说话,连眼皮都没有抬。

可那小哥儿却不依不饶,又凑到他耳朵边:“我把你尿吧,别到半夜了,又弄湿了炕。再阔气的人家,也换不起啊。”

一阵€€€€声,他那个才进门的夫郎下了炕,油灯亮起,一副单薄的小身板出现在他视线里。

他要作甚?给他把尿?!

玄鳞慌得想凶人,可张了口,却吐不出伤人的话儿。

王墨给汉子翻正,又拖又拽,费了大劲儿地将他扶住,靠到墙上。

可玄鳞太久没坐了,身上没劲儿,才扶住,就软塌塌的倒了下去。

试了几次都不得行,王墨只好先将人放下,到炕边的地上去摸夜壶,“嚓”的一声轻响,夜壶摆到了炕沿上。

那脏个东西就往炕上放,玄鳞眉头皱得可紧。王墨瞧出来了:“你太重了,我抱着你就拿不起夜壶,我、我一会儿会擦干净的。”

说着,王墨将人拽着坐起来,一手扶着他肩膀,反身坐到他后头去,再让这汉子整副身板子都靠到自己胸膛上,紧接着,两条细瘦的腿自后头伸过去,再是两只手……

给人把尿这事儿虽然是王墨自己提的,可真到做了,还是臊得慌,他的手在汉子的胯骨边磨蹭了好一会儿,终于下了大决心的,将那儿给扶住了。

玄鳞只感觉青筋都要跳出来,他脸色铁青:“放手!”

本来就慌的王墨心里头一紧,忙将手松开了。

他埋头在汉子的后背上,瓮声瓮气道:“那、那你自己扶着,我、我给你举夜壶。”

陶瓷的夜壶举到了下边,玄鳞却迟迟没有伸出手。

身后的人等得急了,抖着嗓子催他:“你右手不是好生的嘛,咋不扶啊?你忒重了,要撑不住了。”

玄鳞闭了闭眼,认命的扶住了。

*

翌日清晨,王墨一早便醒了。

他在家做活儿做惯了,从来不敢贪睡,就算到了吴家,也改不了这习惯。

一睁眼,先往汉子的被子里摸,见是干的,才放下心来。

炕头的柜子里放了新衣裳,昨儿个事儿多,王墨没来得及细瞧,眼下一看,这尺寸……该是给他的。

王墨伸着手在衣面上摩挲,得有快十年了吧,他都没穿过新衣裳了。

边上的玄鳞趴着睡了一夜,本来就不舒坦,加上好的那条右胳膊麻得厉害,王墨这一动,他就跟着醒了,只是昨夜的事儿太臊人,他没睁眼,在那儿装睡。

过了不知道多久,实在装不住了,睁开眼,就瞧见那小哥儿正撅个腚,一脸欣喜的在摸衣裳。

也不是件多好的衣裳,细布老花的,比后头院儿里那几个妾室的差远了,想来是管事儿的没将他放在眼里。

可饶是如此,这小哥儿还是欢喜,一张不大的小脸儿上露着笑,暖进人心窝子里。

王墨一偏头,正与玄鳞的目光对个正着,他咧着嘴:“你醒啦?”又举着衣裳给他瞧:“柜里的,好看吧?”

不知道咋的,玄鳞一瞧见他就总想起昨夜那事儿,他垂下眼,不敢正经瞅人,却听见这小哥儿道:“哎呀,这都卯时了,你想尿了吧?”

一回生二回熟,水声淅淅沥沥,闹得玄鳞脸红。

王墨却没觉得咋,给他抖了抖,又怕他嫌脏,用昨儿个用过的布给他擦干净。

夜里头黑,玄鳞也没瞧清这小哥儿是拿啥给他擦的,这青天白日的,才看明白是盖头,红艳艳的,在他夫郎头顶上盖过一大天的盖头。

玄鳞耳根子泛起红,控制不住的轻喘起来,单薄的胸膛子起起伏伏。

王墨以为他是嫌脏,闹气了,忙给人搬回炕里:“昨儿个不是黑嘛,没瞧清……我一会儿就寻人要个干净的来,你别这样。”

干瘦的大手一把抓住被子,慌乱地扯到头上,盖严实了。

王墨还想问他是咋了,就听外头响起了敲门声,跟着一把老嗓子喊道:“墨哥儿,醒了没?”

昨儿个大爷凶人那事儿,没半天就传开了,婆子站在外头,里边人没发话,不敢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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