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院儿,四€€进院儿,二爷和三€€爷的院儿。
王墨搓了搓手,没敢往里进。
他缩在门边儿,轻声€€唤它:“地蛋子,你在里面吗?回家€€了!”
不多会儿,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
王墨循声€€望过€€去,就见个穿白衣的男子,正€€单手抱着他的小狗子。
这人他从来没见过€€,就算元宵节那天唱大戏,他也没见过€€。
王墨心里头紧张,自己不请自来,不讲礼数。
他垂着头,结结巴巴道:“实、实在对不住,我的小狗子该是跑进您院儿了,能把它给我吗?”
穿着白衣的男子轻轻垂下眼,瞧着怀里的小狗,道:“这是你的小狗子呀,叫什么名€€儿?”
王墨抬起头,与这男子四€€目相接,好俊的一张脸,像戏本子里说的男子,清风明月的,不染一丝烟尘。
可他瞧着他的眉心中间,和自己一样,有一点红。
也是个哥儿?
住在四€€院儿的哥儿……王墨皱了皱眉,他好像听€€孙婆子提过€€一嘴,二爷的正€€室,是个不受宠的男子。
他本以为他得满面愁容、自怨自艾,却不想他穆如清风的,舒朗。
见人一直不说话,白衣又问了一遍:“它叫什么名€€儿啊?”
王墨忙抽回神,直觉得自己冒犯,他伸手揉了把脸:“叫、叫地蛋子。”
“扑哧。”白衣笑出声€€,“是在洋芋头地捡的吗?叫这名€€儿。”
王墨点点头:“嗯。”
白衣又抱了会儿小狗子,伸手将他交还到€€王墨怀里:“我叫闻笙,你呢?”
“王墨。”王墨红着耳朵,“笔墨纸砚的墨。”
闻笙点点头:“闲了,可以带着地蛋子来寻我,它总来。”
“总来?”王墨惊诧,“我、我都不知道。”
闻笙抿唇笑起来,伸手揉了把小狗子的毛脑瓜,地蛋子被€€摸了头,巴巴地直摇尾巴。
王墨:“……”伸手弹了下它的圆屁股,这臭狗子。
一抬眼的工夫,他见着闻笙袖子下的细白腕子上,戴着只晴水绿的翡翠镯子。
这镯子王墨眼熟,他也有只一模样的,爷说是三€€爷给的。
他笑着指了下闻笙的手腕:“这镯子,我也……”
闻笙一愣,慌乱地伸手将袖子拉了下来。
第三十九章
王墨本想说自己也有一只, 可见€€着闻笙遮遮掩掩的模样,默默收了口。
他挠了挠颈子:“那啥,我菜还€€没浇, 得€€回了,您、您要是想来瞧它,到院里来就成,它就爱在院里玩。”
小狗子€€听€€着了, 动动毛耳朵,伸着小脑瓜跟着“呜汪!”
闻笙瞧着小狗子,掩面笑起来:“好, 我空了就来。”
王墨回了院,都还€€觉得€€恍恍惚惚的。
他小跑着进了屋, 玄鳞听€€见€€动静, 问道:“找到没?”
王墨还€€没开口, 怀里的地蛋子€€先叫起来:“呜汪!”
过了前些日的害怕劲儿,小狗子€€见€€着玄鳞也不跑了。
王墨用炕边的布给它擦了擦爪,放上炕, 它就甩着毛尾巴自顾自地往汉子€€腿上爬。
玄鳞手€€臂压在腿面,挡了它路。
小狗子€€不高兴,撅着毛屁股刨了半天, 玄鳞叹口气, 捞住它的小身子€€,收进了怀里。
王墨坐到炕沿上, 眼睛亮晶晶的:“爷,方才我去四进院儿了。”
玄鳞伸手€€缓缓撸着小狗子€€, 等着他的下文。
小哥儿抿了抿唇:“那院儿里也住着个哥儿,长得€€可好看€€。”他轻轻垂下头, 有点儿自惭形秽,“我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玄鳞眉头皱紧,沉声问:“比我好看€€?”
“那咋能比呐?”王墨被问个猝不及防,他本€€以为汉子€€会问他,这小哥儿是有多好看€€?却不想他一点儿不关心,竟还€€吃起味来。
王墨闷声闷气的:“你一个汉子€€,和人家哥儿比什么?”
玄鳞一条蛇,不多会分辨,若不是见€€过王墨,他都不知晓这世上还€€有所谓的“哥儿”,他唇线拉平:“你觉得€€他好看€€,然后呢?”
“其实也没啥,只是瞧见€€好看€€的,就想同你说€€说€€。”
玄鳞挑一挑眉,心想他这么喜欢好看€€的,到时€€候,不定€€多喜欢自己€€。
王墨瞧着他:“啊对了!他也稀罕小狗子€€,我同他说€€,闲了就来咱院里瞧,成不?”
玄鳞伸手€€卷了卷小狗的尾巴:“这院子€€本€€来就是你说€€了算,还€€问我作什么?”
王墨嘿嘿笑起来:“你是爷呀,肯定€€要问过你。”
玄鳞没说€€话儿,大手€€自狗子€€的屁股上抬起,轻轻点了点王墨的额心。
*
日子€€过得€€快,王墨小园子€€里的第一批菜终于能收了。
他种的不算太多,满打满算两个小筐子€€,可也够他和爷吃上好几顿。
王墨撅着屁股在菜园子€€里收菜,小狗子€€便甩着尾巴,在后头颠儿颠儿的跑。
王墨瞧着它直笑,要不是手€€上都是泥,非得€€摸它两把:“知道的,给隔壁的笙哥也送一些。”
这两日,闻笙来得€€可勤,每回过来,都带东西。
他不会做饭食,可身边儿的小仆却是做饭的一把好手€€,尤其会搓肉丸子€€。
打地蛋子€€能吃肉开始,他便三五不时€€的送上一盘。讨得€€地蛋子€€满心欢喜,见€€着他就不住的摇尾巴。
因为小狗,王墨和闻笙渐渐熟起来,才知道他已经€€二十有二。
闻笙在吴家过得€€不多好,不愿提自己€€二爷正室的身份,俩人便按着年纪称呼。
王墨叫他闻笙哥,他唤王墨弟。
刚从地里拔出来的菜都沾着泥,王墨知道闻笙好干净,拿块干净的布巾,将菠菜的根叶都擦净了,才装进小筐子€€里。
他不多敢进三院,便将小狗抱到门边儿。
地蛋子€€很是聪明,甩起小尾巴,就往闻笙的卧房门前跑。
狗子€€的小爪拍了拍木门,里头传来一声轻轻的应,不一会儿,门开了,闻笙抱着小狗到了院子€€的石门前。
王墨瞧见€€人,抬手€€将篮子€€提了提:“院儿里菜收了,给你拿了点儿。”
闻笙笑起来,忙叫小仆过来拎菜:“这菜可是新鲜,难为你还€€想着我。”
王墨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还€€怕你嫌弃,不肯要这菜呢。”
确实不是啥好东西,王墨自己€€都觉得€€上不得€€台面,可他在吴家头一回种出菜来,总想着给人拿些。
闻笙一愣:“咋会呢?这可是淘米水一瓢一瓢养出来的,定€€比菜地里的好吃。”
俩人说€€了会儿话,王墨便想着回了,却被闻笙拉住了手€€。
闻笙瞧着他:“遥枝做了些桃花饼,来吃一些吧。”
见€€王墨没应,他又道:“这时€€节桃花都开落了,这是最后一茬了,不吃可没了。”
王墨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问:“这成吗?”
“我院子€€没啥人来。”闻笙拉着他往里走,“你别嫌冷清才是。”
王墨头一回进四进院儿,才发现闻笙的卧房竟是用石墙单隔出来的,与外头那几个娘子€€离得€€很远。
显然,二爷也不会来他这个地方。
俩小哥推门进去,正对门的桌子€€上摆着盘桃花饼,一壶清茶。
闻笙拉他坐下,抬手€€倒了杯茶,推到他跟前儿。
王墨拘束地夹着肩膀,忙双手€€接过茶啜了一口,他一偏头,正见€€屋子€€靠窗的桌案上,散乱地摆着几幅字。
他心痒痒,瞧向€€闻笙:“笙哥,我能瞧瞧吗?”
闻笙放下茶杯,陪他站起来,走到桌案边。
那上头,除了才写好的几幅字,还€€用镇纸压着一小摞,多是闻笙平日里拓的诗文,字迹飘逸,笔走龙蛇。
王墨睁圆眼,伸手€€将宣纸轻轻拿了起来:“笙哥,你写字可真好看€€!”
他也上过小两年的学堂,后头不上了,怕忘了字,便在地里头拿小竹棍儿一笔一划的练,可从来写不出这样好看€€的一笔字。
闻笙瞧他,眼睛里一股悲伤:“附庸风雅的玩意儿,没人愿意看€€。”
他在这个院子€€,最没用的就是这一手€€字儿。
他不会讨人欢心,更€€不比赵娘子€€会唱小曲儿。
那个吴庭澜怎么说€€他来着?死气沉沉的像一块木头,叫人提不起兴致。
他苦笑一声,自己€€就是这么个性子€€,改不了的。
王墨却不这么觉得€€,他瞧得€€眼睛都直了,口里不住道:“你写得€€比先生的都好。”
闻笙默默看€€他,试探着问道:“那……你想学吗?”
王墨轻轻将手€€里的字放下,退却道:“不行的,我都好多年不写字了,早忘的差不离了。”
闻笙垂下眼睫:“我教你吧,反正我也闲得€€慌。”
王墨正犹豫,怀里的小狗子€€却仰起头“呜汪”了一声。
闻笙笑起来,伸手€€摸了摸小狗子€€的毛脑瓜:“它也愿意你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