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蛇的小夫郎 第57章

但是、但是方才,他竟对个毛乎乎的土狗子……

老头儿眉心皱得死紧,就听嘎吱一声门响,一道声音低沉的传了过来€€:“跟上。”

老头儿忙抽回神€€,垂首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跟上了玄鳞的步子。

屋里头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

老头儿瞧不清路,本想€€敞开门引些€€月光进来€€,却听身前人厉声道:“关上!”

拖长的尾音里听不出动没动怒,只€€那声音冷得三九寒天似的,吓死龟了。

老头儿哆哆嗦嗦应了一声,敢怒不敢言地将屋门关紧了。

寒冷夜风被阻在了外头,那点儿熹微的光亮也没有了。

老头儿摸着墙面一步一步往里头蹭,却听€€€€€€€€一阵轻响,玄鳞自袖子里拿出一颗拳头大小的夜光珠,一霎间,整间屋子都亮了起来€€。

老头儿生怕玄鳞累着手,佝着背双手去接:“还是主上想€€得周全,老夫来€€拿吧。”

借着夜光珠清澈的光,老头儿瞧见炕头子,正睡着个小娃娃。

蜷着身子,双眼紧紧闭着,口里不住的嘤咛,睡得不多安稳。

玄鳞将狗子轻轻放到炕尾,走到王墨跟前,两指并拢,轻轻一点。

小哥儿梦里都紧锁的眉毛缓缓舒展,呼吸声绵长,沉沉睡了过去。

玄鳞伸着大手摸进被子里,见王墨下€€头穿了亵裤,才将被子掀了开来€€。

可就算隔了条裤子,老头儿还是一眼瞧出了小哥儿扭曲的双腿。

他眉头紧锁,捧着夜光珠小心翼翼地看去玄鳞:“主上,可否去了裤子,让老夫仔细瞧瞧?”

玄鳞唇线拉平,伸手到王墨脚踝,将他洗得发白、满是补丁的亵裤拉到了腿根。

一双满是创疤的腿,瘦成了两把枯柴。

他沉沉呼出口气:“一连七日,本座日日不歇,将内息灌入他的腿骨处。可是……不见半分好转。”

粗糙的手指按在王墨的膝骨上,老头儿满眼不忍,他缓缓叹了口气:“他伤得太久,眼下€€已经错骨而生了。”

第六十四章

错骨而生……

玄鳞的€€手不自觉攥成了拳头€€, 这吐口的€€四个字,像一把利剑狠狠扎在了他的心口子。

他不敢想象王墨经历了什么,在没有他的€€漫长年月里€€, 他拖着个残废的€€身子,被吴家人指摘,被村里€€人说嘴。

身上没有银子,请不起郎中, 更没个伺候的€€人,腿没好利索就得下地干活,才会弄得€€错骨而生……

可就算这样, 他还是心心念念着吴庭川,念着过去€€的€€他。

玄鳞心口子疼得€€快要裂开€€了, 他站不稳当, 手撑在炕沿边, 喘了好半晌的€€气,才缓缓开€€了口:“有法子治吗?”

老头€€儿眉心成川:“主€€上……老夫僭越问一句,他是您啥人啊?”

玄鳞微怔, 撑在炕沿的€€手不自觉收紧了,骨节处一片青白€€。

啥人……是他啥人。

他说不出来。

玄鳞千年妖蛇,就算不能与天地同寿, 可总比炕头€€子这小哥儿活得€€长久。

他与他的€€朝夕, 从不相同。

他怜他、爱他、守着他,却也只能陪他百年。

百年之€€后, 黄泉碧落,尘归尘、土归土。

玄鳞喉头€€滑滚:“我应过他, 不负他。”

闻言,老头€€儿长长叹了一息:“骨头€€错位成这样, 只能打断了重新€€长,见肉见骨的€€疼啊。”

玄鳞后齿紧咬,颈侧一层青筋。

老头€€儿于心难忍,缓声道:“北海沧澜,有种草药可医断骨,可那地方您也清楚……再说这小娃娃肉体凡胎,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若是不成……便是白€€遭罪。”

夜光珠散着幽幽的€€光,映在王墨脸上,无端的€€柔和。

玄鳞瞧着他沉睡的€€侧脸,伸手指将€€他鬓边的€€碎发轻轻拨到了耳后。

老头€€儿一偏头€€,正瞧见这个场面€€,心里€€头€€咯噔一声,不动声色地咽了口唾沫。

玄鳞的€€目光,是他千百年来从未见过的€€,那双平日里€€凌厉如€€刀锋的€€眸子,在这小娃娃跟前,好像有了人的€€感情,痛楚、悲伤、怜惜……老龟唇线拉平,无奈地叹了口气。

北海沧澜,住着条银鳞老龙。

没人知道它是啥时候变作的€€龙,仿佛天地初开€€,它便在那地方了。

许是一条龙呆得€€久了,又许是上了年纪,满身的€€怪脾气,最是瞧不上带鳞的€€东西,就算渡劫飞升的€€蛟龙,也从不放在眼里€€,更何况玄鳞这般,连个角都长不出的€€长虫。

到那地方寻草药,怕是有命去€€、无命回€€。

况且就算得€€了草药,小娃娃就肯忍受断骨之€€痛好好医治了?

老龟摇了摇头€€,这里€€头€€变数太多€€,想来主€€上不会这般想不开€€,跑那地界找罪受。

他正想着,玄鳞轻轻收回€€了手,偏头€€瞧去€€老头€€儿,沉声道:“你回€€吧。”

老头€€儿一愣,就见玄鳞坐到了炕沿上,他结巴道:“您、您不同老夫一道……”

“不了。”

老头€€儿顶诧异,主€€上就算成了大妖,本质上还是条蛇,冷心冷肺的€€最是不愿同人一块儿安眠。

他想着怕不是今夜的€€事儿叫他心神不宁、脑子不灵清了,忙提醒道:“主€€上,您的€€卧房在隔壁。”

玄鳞冷冷瞪向他,细长的€€手指头€€摸到了领口盘扣:“关€€门,出去€€。”

老头€€儿一惊:“哎哟哎哟非礼勿视!”

装模作样地伸手捂住眼睛,佝偻个背哆哆嗦嗦地退了出去€€,临到门口子,还不忘将€€门关€€严实了。

玄鳞脱了衣裳,扔到炕尾,掀开€€被子翻身上炕。

€€€€€€€€声里€€,王墨的€€亵衣被扔出了被子,过了不一会儿,亵裤也甩了出来。

大蛇两臂撑在王墨头€€两侧,一双金瞳一瞬不瞬的€€盯着人。

他轻轻呼出口气,俯身将€€小哥儿揽紧了。

从没有过一个人,让他瞧见就欢喜,就心口子满满当当的€€,他拥着他,怎么都抱不够。

玄鳞将€€头€€埋在王墨颈侧,忍不住咬了一口。

他怕他疼,牙尖都没咬破皮,便收了口。

可又如€€何也不想退开€€,薄唇贴着颈子,牙齿磨了磨,烙下个通红通红的€€印子。

*

这一觉,王墨难得€€睡到了日上三竿。

他睁开€€眼,就瞧见屋子里€€已经大亮,日光顺着门窗缝隙缓缓透了进来。

王墨一惊,心想咋能这样作懒,得€€起来干活儿了,他正要起身,手臂一个没撑住,“咚”的€€又倒回€€了炕上。

他伸手揉了把胳膊,不由的€€犯嘀咕,昨儿个也没干啥,可这身上好累好酸,像被石磨碾过似的€€。

他又躺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爬了起来,正要叫狗子,却发现€€它还卧在炕尾没醒。

王墨抿了抿唇,心里€€头€€疑惑,地蛋儿精神头€€可足,从不贪睡,这是咋了。

他轻声唤它:“地蛋儿醒醒了!日头€€都晒屁股了!”

好半晌,狗子动了动毛耳朵,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王墨穿好衣裳,梳好发髻,到灶堂子打水洗了脸。

他瞧着满满当当的€€水缸,想着自打隔壁汉子搬过来,他这缸,从来都是满的€€。

他缓缓将€€木盖子盖回€€去€€,不禁啐了自己一口:“哎哟,想他干啥。”

他脑子不愿意想、更不敢想,可心里€€头€€止不住的€€。

尤其这灶堂子,哪儿哪儿都有那汉子的€€痕迹。

堆在墙边的€€柴火、放在灶台的€€米面€€、摞在一起的€€碗筷……就连手里€€这鸡蛋,也是那汉子送的€€。

王墨白€€齿咬着唇边,咬出一片齿痕。

他觉得€€自己不知廉耻,明明有爷了,咋能想着别个。

不成的€€,这不成的€€!

他手紧紧攥作了拳头€€,却听外€€头€€一阵敲门声,紧接着有婆子的€€声音传了过来:“墨哥儿你在家不?”

王墨一愣,仰头€€应了一声:“在家,谁啊?”

“村东头€€的€€周婶子,能给开€€开€€门不?”

“啊……就来!”

狗子哒哒哒跑在前头€€,轮车滚在土面€€上,吱吱嘎嘎的€€响。

王墨伸长手,费劲儿的€€将€€门闩拉开€€,正见着周婆子立在门口子,她今儿个打扮得€€可是细致,草绿的€€细布衣裳,发间还戴了柄银钗。

周婆子瞧见他,眯眼笑起来:“哎哟这都晌午了,咋还关€€个门呀。”

王墨不多€€好意思的€€垂下头€€:“睡过了。”

“不碍事、不碍事。”周婆子将€€手臂上的€€筐子拿下来,递了过去€€,“家里€€老闺女今儿个成亲,想着给玄公子送一壶酒,可叫了半天都没人应。”

王墨抿了抿唇:“大抵、大抵是不在家吧,要么您等晚上了再来瞧瞧。”

“哎哟,我家住的€€忒远,今儿个事儿又多€€,来回€€跑不急,就想着烦你帮着给他。”周婆子将€€筐上的€€盖帘掀开€€,“给你装了些喜饼,讨个彩头€€。”

王墨一愣,下意识的€€摆手。

他来这村子住了一年多€€了,和村里€€人不咸不淡的€€处着,除了逢年过节要写对联儿,没啥人来上他家的€€门。

就算是成亲的€€喜事,也从没请过他。

他知道,这酒是周婆子特地给玄鳞的€€,只是人没在,算上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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