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蛇的小夫郎 第59章

不过说来也怪,平日里没事儿€€就过来的玄鳞,已经三€€天没露过面了。

直到日头落进€€远山,天地暮色苍茫,门外头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王公子€€,你在吗?”

入了冬,天气寒得紧。

冷风呼啸着掠过山野,可是刺骨。

灶堂子€€里,火苗燃着干柴,噼里啪啦的响。

炉灶上的粥锅已经沸了许久,白稠的汤水扑开锅盖子€€,顺着铁锅壁滚了下来。

外头又喊了两声,王墨才猛地回过神。

他手€€不自觉攥紧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汉子€€又来了。

他不想€€应声,可那人还在唤他。

王墨垂下头,深吸了两口子€€气,他今儿€€个若不理会,那明€€儿€€个呢、后个呢……总得做个了断。

他咬了咬唇,手€€扒拉着土面,出了灶堂子€€。

以往时候,狗子€€知道玄鳞来了,最是欢喜,两眼睛亮晶晶,恨不能打屋里就开始摇尾巴。

可眼下,却是蔫头耷脑,夹着个尾巴蹭着墙根走€€,那模样,可怜巴巴的。

板车在大门口子€€缓缓停下了,王墨没有开门,他咽了口唾沫,冷声道:“有啥事儿€€吗?”

门外头,玄鳞着一身金丝绣的黑色长褂衫,手€€里是一只琉璃瓶,里头盈盈绿意,装着颗不多起眼的小草。

他冷心冷肺惯了,若不是在王墨面前,大抵是忘了要咋笑。

可这会子€€,他欢喜的甚至不想€€将琉璃瓶塞进€€袖子€€,就这么打北海一路捧了过来。

老王八问过他,为啥不先和王墨说清楚了,待人愿意断骨再生,再往北海去。要么为了寻个药草弄得一身伤,回头人家再不乐意受这苦,岂不是白白受罪。

那会子€€玄鳞没理他,只沉默的将这草收进€€了怀里。

其€€实他比谁都清楚,他是怕他说了,王墨应了,却没做成。

比起什么都没有,他更€€怕给他空欢喜。

倒不如眼下这样,什么都准备妥了,再等他一个点头。

玄鳞听见€€里头的声音,忙正了正色:“有些事想€€同你说,开开门。”

初冬的天,黑得可是快。方才日头才落尽远山里,眼下已经升了月亮。

天地像笼罩在昏暗的黑雾里,放眼望去,一片寂寥。

山风鬼哭狼嚎,刮得干枯树枝子€€不住的摇颤。就听嘎的一声叫,乌鸦张开翅膀,扑啦着飞进€€了夜空里。

王墨垂着头,手€€慌乱地攥成了拳头,手€€心里一把冷汗。

颈子€€上那道牙印……他不知道该咋问,这事儿€€说到底没有半分凭据,他总不能掰开汉子€€的嘴一颗颗的瞧他牙;他更€€不敢直白的说,怕冤枉了人,更€€怕揭了不耻之€€事上最后一层遮羞布。

王墨深吸了两口子€€长气,道:“玄公子€€,您别再来了。”

玄鳞一愣,拿着琉璃瓶的手€€指头不自觉收紧了,他皱紧眉头:“发生什么事了?”

隔着道门,王墨白齿咬着唇,壮士断腕般哑声开了口:“玄公子€€,您一个金贵的爷,再咋样,不该和我这样的人有牵扯。”

玄鳞心口子€€一凛,冷下脸:“你这样的人,你是哪样的人?!”

“我、我成亲了,我有相公的!”

第六十六章

好静, 只有风裹着大地扑簌簌的响,外头人没有应声。

王墨想着,话儿都说得这明白了, 那人该是懂啥意思的,他咽了口唾沫,缓声道:“要是没旁的事儿,我就回屋了, 啊对了……大前天村东头周家闺女成亲,婶子特地€€给€€你送了壶酒,我放在你大门口了。”

王墨抿了抿唇, 手摸在土面上,正€€要走。

却听外头蓦地€€起了一声冷笑€€, 汉子开€€了口:“相公?他算什么相公!你等了他这么久, 他呢?可来寻过你?”

王墨一愣, 心口子不由得抽紧了。

他牙齿咬紧唇边,声音颤抖起来:“他、他咋就不是我相公了?他是发了病、寻不了我,才不来的, 要么断不会将我扔在这儿!”

玄鳞沉着脸,手紧紧攥成拳头:“那他若一辈子都好不了,你就一辈子不嫁了吗!”

王墨手指头紧紧抠着车板子, 骨节处一片白:“我嫁不嫁, 和你都没干系!”

“怎么没干系!”玄鳞红着眼,指尖捏着琉璃瓶, 喘了好几口子气,终于忍不住哑声吼起来, “王墨,我想娶你, 八抬大轿,凤冠霞帔!”

砰咚。

心口子一声响,震得脊背发了麻,王墨整个人都呆住了。

八抬大轿、凤冠霞帔……那是正€€妻才有的排场。

咋会呢,咋会呢?

王墨头一个念头便是不信,再€€一想又€€觉得他是在耍自己。他慌张地€€咽了口唾沫:“玄公子,你吃醉酒了,快回吧。”

“我最是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玄鳞急地€€喊起来,“你开€€开€€门,咱们当面说!”

王墨抿紧唇,瞧着黑压压的长夜,闭了闭眼:“没、没啥好说的,我有相公的。”

又€€是这句话儿!

玄鳞直觉得血气翻涌,“咣”的一声大响,一拳砸在了门板上。

本来就破得不行的大门,被这一下砸得嘎吱摇晃,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不多会儿,轮车声响了起来,越来越远。

最后只听得啪得一声门响,屋门阖紧,万籁俱寂。

玄鳞垂下头,瞧着手里的琉璃瓶。

月光淡淡倾洒下来,映得瓶中药草绿盈盈的。

他就那么站在风里,站在月色里,站在茫茫无€€际的黑夜里。良久良久。

不知道过了多久,玄鳞缓缓抬起了步子。

两间房之间挨得可近,就一道土墙相隔。

大门口的地€€上,是一只竹编的小筐子,上头盖了层布。

玄鳞瞥了一眼,理也没理的推门进去。

过了没一会儿,他又€€退了回来,将小筐子拎了起来。

细长的指头掀开€€粗布,正€€如王墨说的,筐子里头放了一坛子酒,还有一油纸包的糕饼。

玄鳞将粗布盖回去,拎着筐子回了屋。

他住的这般久了,屋子里一点儿没收拾过,李家走时啥模样,眼下就啥模样。

玄鳞将筐子放到地€€上,靠着炕沿,席地€€而坐。

他一条妖蛇,最是不该喝酒,可是今儿个,他心里头发堵,想喝得厉害。

“啵”的一声轻响,塞子被拔了出来,玄鳞举起酒坛,仰头灌进喉管里。

农家人的酒,大抵不多好。

就算是成亲的大喜日子,也喝不上清泠泠的好酒。

冲口、辣喉,一股子厚重的苦。

玄鳞以往最是忍不得一点苦,眼下却是全然不在乎。

他喝地€€急,酒液顺着唇边溢出来,流到凸起的喉结上,淌进玄色的衣襟里。

月落日升,远天泛起鱼肚白,朝霞漫天。

随着嘹亮的鸡鸣声,王墨自炕头子爬了起来。

这一大夜,他翻来覆去咋都睡不踏实,只要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隔壁那汉子。

他咋都想不明白,那汉子干啥会说出这种惊世骇俗的话。

忽的,外头起了拍门声,咚咚咚一下接着一下。

和拍门声一起的,是狗子呜呜汪汪的吠叫。

自打知道了隔壁汉子进过他的房,王墨日日给€€门上锁,连平日里随意进出的狗子,也不给€€进了。

他心里头来气,让狗子睡在灶堂里。可又€€怕它冷着,单拿了个板子,上头铺了厚实的褥子,给€€狗子做窝。

可狗子咋也不肯睡,就算日日吹冷风,也要趴在他屋门口守着,可怜巴巴的一声不吭。

王墨本来就心软,就要放它进屋了,结果隔壁汉子一回来,狗子便不听话儿了,一大早就在外头闹人。

王墨伸手扒住炕沿,费劲儿的爬下炕。

他挪到车板子上,扒拉着地€€,缓缓行到门口子。

日光顺着门缝透进来,冷不丁一瞅,可是刺眼。

王墨瞧着狗子,皱着眉骂它:“一大清早就闹人,你是要干啥!”

狗子听出来他生气,这若放在平时,它定装傻卖乖,伸个毛脑瓜巴巴地€€来蹭王墨的腿。

可今儿个它像是有大事,爪爪不住地€€拍着地€€面,绕着王墨打转。

见€€人一直不理它,喉中呜呜咽咽地€€叫唤,张口咬住了王墨的袖口,不管不顾地€€将人往外头拖。

王墨恼起来,想将自己的衣裳袖子拽出来,可狗子咬得紧,咋都拽不动€€,他伸手拍它的脑瓜:“地€€蛋儿!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狗子最怕王墨生气,被打了也不躲,滴溜个玛瑙似的眼珠子偷摸瞧人,却是咋都不肯松口。

王墨抿紧唇,心里头不由得生疑,地€€蛋儿就是才抱回来可小那会儿,也没这般闹过,他咽了口唾沫,缓声道:“是外头有啥,要我去看吗?”

闻言,狗子动€€了动€€毛耳朵,松开€€嘴里的袖子,朝着他“呜汪!”

板车声吱吱呀呀的响。

地€€蛋儿拽着王墨,穿过前院儿,一路行到了门口子,直到隔壁的大门前才停了下来。

王墨扭头瞧去狗子,唇线拉得平直,终于忍不住火起来:“地€€蛋儿!你究竟要干啥!”

狗子慌地€€毛耳朵贴住后脑瓜,爪爪不住地€€拍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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