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以上 第39章

万贺呈睁开眼,笑着捏他后颈:“那就不答应。裴小拾你真的很作。”

万贺呈说完就睡了,留下“裴黛玉”又顾影自怜起来。

裴小拾扭头盯着万贺呈英俊的睡颜看了十几分钟,直到把自己看困了,这也才闭起眼睛。

这个夏天裴小拾也不是完全没找着机会,因为形象好,邀他签约的娱乐公司不在少数,但都不是要他演戏,而是让他去唱跳,说要把他培养成能吸引万千少女的偶像明星,裴小拾觉得自己不是吃这碗饭的,打着车就跑了。

他还是想演戏,万贺呈不在的时候,他一个人在附近遛弯儿,看门的大爷,捡矿泉水瓶的大妈,收废品的大叔,路边卖冷饮的姐姐……所有人都是他的观察唠嗑对象。

在一小学门口观察了一下午的流浪猫,回家给万贺呈进行了次动物模拟,洗完澡躺在床上,先把身子蜷缩在一起,摸摸头又摸摸自己的胳膊,然后突然张开四肢比了个“大”字。

“这什么?”万贺呈皱眉。

“你仔细看看嘛。”裴小拾又给他表演了一次。

“大。”万贺呈简单粗暴回答。

“都说了是动物啦!”裴小拾揭开谜底,“是午睡到一半被吓醒的猫。”

万贺呈说:“刚想说猫。”

裴小拾捂着嘴笑:“少来了你,‘大’!”

但凡万贺呈说出的是动物,随便说什么裴小拾都能给他打满分。

“一只大猫不行么?”万贺呈往床沿一坐,把这人在床上大大展开的多余一条胳膊往里折,“躺里边儿去,看着挺瘦一人睡觉这么占地方。”

裴小拾利索爬起来跪坐在人身边,两条胳膊圈住人脖子,黏糊糊道:“好万哥,不生我气了。猜错就猜错呗,毕竟‘大’和‘大猫’也就差一个字。”

“戏怎么这么多?”万贺呈掐他腰把人往上提了提。

裴小拾直起腰来,额头抵着人的肩,想说自己白天出门顺便买了套回来,最后还是没说,因为万贺呈第二天要早起进城见客户。

反正他们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时间。

九月,大四开学不久,裴小拾兴冲冲跑来找万贺呈,说自己走大运了。

一个他之前只在电影教材里见过的大导演来他们学校选角,选中了他做主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本子和角色我都非常喜欢!”裴小拾在出租房抱着万贺呈不放,开心过了头,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像在做梦,踩了一路的坑过来,没想到最后一下能被馅饼砸中。

电影名叫“安眠夜”,一部非典型文艺片,围绕一个对世界充满各种奇奇怪怪想法的男生的视角展开故事,表现一个人从无知懵懂到看清生活的真相。

“学校老师以前就说我长相太秀气,戏路窄……”不知道是不是喜极而泣,裴小拾竟掉下两粒金豆豆,又匆匆忙忙用手背抹去,“现在好了,人导演就点名要我这个秀气的!”

万贺呈用掌心帮他把脸上的泪蹭掉:“秀气怎么了?非得都像我这样糙的?”

“我太开心啦老公,不是,万哥,我太开心啦万哥!”发现自己不小心说了“老公”,裴小拾还有点不好意思,好在万贺呈没有说什么。

再过五分钟,万贺呈已经走开去做自己的事情,裴小拾又过来黏他,揪住他衣角不放:“所以你也喜欢我这种秀气的……”

万贺呈说:“生米都煮成稀饭了,不喜欢还能退货吗?”

裴小拾很开心万贺呈会学着他说这样的话,虽然他也知道,货只有万贺呈想不想退,没有万贺呈退不掉的。

万贺呈看他脸上表情丰富,突然怜悯起他的敏感,于是说:“没想过给你分类,喜欢的就是你这个人。”

“那我是什么样的人啊?”裴小拾莫名紧张。

“值得别人喜欢的人。”万贺呈说,“喜欢你是因为你值得我喜欢,不是因为别的,所以你做你自己就行了。”

“那我一直做我自己,你就会一直喜欢我。”裴小拾踮脚来亲他嘴。

万贺呈其实不喜欢讲“永远”“一直”这种不严谨的话,但要他想出跟裴小拾以外的人在一起的画面他也想不到。

分手后裴小拾走不出忘不掉,万贺呈觉得不应该,可事实是,这么些年他生命里从此空缺了一块的地方也再没人能补上。

在他最难的时候说爱他,说要一直在一起,在断断续续停水的厕所洗完澡出来,没发现头上挂着一块天花板掉下来的墙灰的裴小拾,万贺呈这辈子再遇不到第二个。

第51章

这样一个他们曾不长不短同居过的地方,要用“破”来形容也绝不过分,谁都可以说破,万贺呈当然也可以,只有裴小拾在自欺欺人,因为要靠过去那一点养分让自己不至于枯萎下去,所以才不愿意承认过去也有不完美的地方。

把万贺呈一个人丢在阳台,自己进屋后裴小拾第一念头就是后悔€€€€后悔跟万贺呈使性子。

万贺呈一个人在阳台抽烟,裴小拾坐在沙发上绞着手,用余光偷偷看人,钻牛角尖的心思在这一刻全没了,注意力都跑到万贺呈身上去。

万贺呈进屋的时候依旧光着脚,手上提着他那双拖鞋,走到他面前来,弯腰把拖鞋往他脚边一放,说:“你穿吧,你的拖鞋我穿不下。”

“哦……我忘了这个了。”原本就不会生万贺呈的气,这时裴小拾更是一点儿脾气没有了,低头抠着指甲盖,因在阳台跟万贺呈闹别扭而难为情,“那你不要脱鞋了,把自己的鞋穿上吧,本来这两天也要找阿姨来打扫了的。”

万贺呈没听他的,来的时候外面下雨,鞋子不干净,直接踩进来只会把瓷砖地面全弄脏。

现在不是以前那种环境了,万贺呈不会因为裴小拾能吃苦就忘了他其实有洁癖。

墙上掉灰是墙的事,床上有灰是床的事,在以前那样的环境裴小拾还能严格要求自己进屋就换拖鞋,穿睡衣才能上床,更别说现在了。

看这人眼神多了几分呆滞,跟刚才的状态完全不同,万贺呈在他面前蹲下,跟他面对面说话:“我现在人就在这儿你没道理折磨你自己,不是说想把我绑起来,怎么见到我又这么乖?你不是在绑我,你是在绑你自己,明白吗小拾。”

万贺呈不说还好,一说裴小拾的偏执心态就上来了,坐在沙发上俯身抱住万贺呈的肩,用力到指甲好像能穿透冰凉的衬衣挠在人皮肤上。

“你身体好凉。”裴小拾怔忡片刻,松了力气,“是我让你淋雨了。”

“不要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是我自己要过来,怎么变成你让我淋了雨。”为了方便裴小拾抱他,万贺呈起身挪到沙发上坐在人身边。

万贺呈想起从前,碰上雨季,裴小拾过来出租房找他的时候其实不少淋雨,室外下大雨,室内下小雨,斑驳墙壁上水痕一道又一道,天台的水倒灌进来,整个房间黏糊糊湿漉漉。

现在看裴小拾租的这套房,就算没有翻修过,环境也比楼顶天台要好太多,当年万贺呈问过楼下的租金,一千五一个月,是楼上那个“破地方”的好几倍价钱。

地方偏僻小区也老旧,但因靠近创业园寻常房子都要这个价。身上没钱,加上平时只有晚上回去睡个觉,万贺呈当时租房的时候想的是自己一个人,没想过会常驻一个裴小拾,更没曾想后来要令裴小拾来替他守着条件这样差的一个地方,从夏天到冬天再到春天,直至第二年夏天他们分手。

2016年分手的时候,他以为让裴小拾守了一年已经够久,如今一晃六年过去,他才意识到只有自己走到2022,裴小拾一人留在了如今已被拆掉的顶楼小房。

万贺呈说:“我不是不会出错,是你把我想得太好,才觉得我不会错,是人就会有不能掌控的局面,是人就会出错。”

跟裴小拾分手这件事万贺呈一直不觉得自己有错,直到发现裴小拾并不按他当年想象中那样去生活。

裴小拾松开抱着万贺呈的手,往后退了一点点距离,低声道:“如果我说我现在还是觉得你是全天下第一好,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傻。”

“是很傻,”万贺呈说,“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好。”

“你有。”裴小拾坚持道。

万贺呈说:“如果一个人要让你喜欢得那么痛苦,那那个人对你来说还不够好。”

听见这话,裴小拾眼皮莫名跳得厉害,心脏也一抽一抽地疼,那种很想爬起来却怎么也爬不起来的挫败感又来了,他觉得自己得做点儿什么。

药刚吃过短时间内不能再吃,现在万贺呈在这儿他也不能把自己塞进衣柜里,但他还是得想办法转移注意力,不能让自己在万贺呈面前再次失控。

裴小拾起身跑进房间,拿出两个礼品袋,其中一个袋子装着前两天他从万贺呈那儿带回来的围巾和房卡,另一个袋子里是他给万贺呈买的领带和袖扣。

围巾和房卡是要还的,领带和袖扣是要送的,一起让万贺呈带回去。

领带和袖扣都是宝蓝色的€€€€万贺呈今年的幸运色。

这不是裴小拾第一次给万贺呈买领带袖扣这些,但以前万贺呈没有合适的衣服可以搭配,现在终于有了。

好一点的西服衬衣都要定制,万贺呈以前就没在这上面花过太多钱,好在是一表人才,随便穿个白衬衫,带个公文包就去见客户了,也没让人觉得多不正式,最多再打上自己从百货店买来的不到三十块钱的领带,裴小拾买过一条两百的给他,自认为不算贵,第二天还是被要求拿去退掉。

现在领带和袖扣拿出来万贺呈终于不是要他拿去退货,而是收下说谢谢。

裴小拾小声说:“你今天刚好穿了衬衫,要不要试一下看喜不喜欢……”

万贺呈点头:“可以,还记得怎么打领带吗?帮我打一个。”

裴小拾自然是记得的,当年就算是三十块钱的便宜领带,搭配一件同等价位的白衬衫,他也被万贺呈迷得神魂颠倒,好像万贺呈穿的不是批发来的不完全合身的衣服,而是花大价钱请人量身定制的正式西装。

那时候碰上万贺呈要进城去找什么大客户,裴小拾就一大早跟着人起床,用从网上学来的技巧帮人打领带,练习的次数多了,最后不可谓不熟练。

此刻两人面对面站着,万贺呈低下头,让裴小拾帮他打领带。

裴小拾捏着领带的指尖微微发白,领带往万贺呈脖子上套,意识到万贺呈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他的手就有些不受控地发起抖。

于是他避开万贺呈视线,做了个深呼吸,开始翻折起领带的两端。

肌肉记忆还在,他很快就帮万贺呈打好领带,又帮人整理了衬衣领子,这才终于松下一口气。

今天万贺呈穿的衬衣不适合戴袖扣,于是裴小拾只是把袖扣放在袖口位置让他看看款式,没有帮他扣上去。

“我很喜欢,”万贺呈看着他说,“你的眼光很好,送的东西一直都很好。”

万贺呈第一次说这样的话:“我希望你知道,过去没接受你送的东西是我自己的原因,不是因为东西不好,更不是因为你不好。”

裴小拾没说话,低下头眼泪却掉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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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我看你另一个袋子,围巾和房卡是不是都要还给我?”万贺呈抬手帮他擦眼泪,“是的话我就跟礼物一起带走了。”

这时候裴小拾才显露出很舍不得、反悔了的样子,又跑去沙发边,拿起茶几上装着万贺呈围巾和房卡的礼品袋,紧紧抱在怀里,支支吾吾道:“围巾和房卡都是你自己要给我,房卡我到时候可能会用到,围巾我再戴两天……再还给你。”

万贺呈走过来问他:“房卡什么时候要用?”

裴小拾说不出来,只是说:“反正先、先放我这儿。”

万贺呈把领带解下来和袖扣一起放回袋子里,一边说:“今天跟我过去吗?还是想自己一个人继续待这儿?”

裴小拾抱着袋子在沙发上坐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说:“我想你跟我一起留在这儿,可以吗?”

裴小拾万万没想到万贺呈会回答他:“可以。”

“你不要觉得我现在状态不稳定就随便附和我,”裴小拾急急站起来,跟万贺呈视线相撞的时候又露了怯,闪躲着眼神说,“我知道自己这样是病态的,是不对的,我不是要你永远留下来,我……我只是想让你稍微陪我一下,就在这儿,一个晚上就行。”

“可以,还有别的要求吗?”万贺呈说,“别憋在心里,试着说说看,说不定我会同意。”

听见这话,裴小拾恍惚间有了头顶阴霾瞬间散去的错觉,那罩在他眼前多年的帘子好像被人掀开了,让他眼底心里都清明起来。

裴小拾咬着嘴唇,半晌道:“你当时说分手了就不要再见了,但是我现在要重新追你,所以我们不可以不再见面,要经常见面!”

原来还记得那句不再见,万贺呈不知道这句话在裴小拾心里有这么重的分量。

“可以。”万贺呈说,“还有吗?”

“还有就是,你要是不喜欢我,你要直接说不喜欢,不要随便将就。”

万贺呈直直盯着他,没有马上回话。

“不许不说话……”裴小拾壮着胆子继续提要求。

有几分从前的样子,但这些年来一次次的自我否定让裴小拾现在说话明显少了从前的底气,多了几分不确定和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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