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说出声,只能无能狂怒对着清之发问。
清之:……
你自己干的事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
“米糕是米糕,和这又有什么关系……”
荀晏底气不足的说道。
荀€€微笑着令人把桌上的点心撤了下去。
“€€生怕狸奴路上嘴馋,想吃米糕,还是留着狸奴在家中,不然可就吃不到点心了。”
他慢条斯理说道,语气中却没有留下什么商量的余地,甚至隐隐带着些威胁。
荀晏:……!
他
已经十二岁了!怎么可能被没有点心吃威胁到!
“甘罗十二岁拜为上卿,出使赵国,我只是去长社附近看看,又不会有什么危险,也不会拖累队伍……”
“而且……”他低声抱怨道,“公达还在那儿呢,我这是关心侄儿……”
话到最后,荀€€还是不曾松口,他在这一点上是坚决不肯让步的。
但奈何家中还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县令招募的人马带上装备出发后,荀€€寻了两圈未见着荀晏人影,问他身边跟随的亲兵,那些亲兵也是支支吾吾说不出花,他当即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匆匆回到高阳里,穿过茂盛的灌木丛,远远看到有人披着件外衣,懒散坐在廊下。
荀€€第一次有些失礼,他深吸一口气,有些生硬的问道:
“叔父为何让晏弟跟着一起去?”
城中事务大多都会过他之眼,荀晏能够悄无声息的离开,肯定是有荀靖的默许,甚至是帮助。
荀靖捋了捋胡子,他无辜的看向了荀€€,神色竟与年幼的荀晏出奇的相像。
荀€€面无表情揭穿了面前人无辜的假象。
“若无叔父相助,晏弟如何能离去?”
荀靖面色如常,知是瞒不过去,便干脆邀荀€€坐下。
“我已寻一勇士随行,阿晏懂事,多出去看看也是好的,何必阻拦呢?”
他浅笑着说道,似乎真的一点也不担心荀晏的安危。
荀€€却无法放心,他微微提高了声音。
“晏弟不过十二,叔父这般……不怕偃苗助长吗?”
荀靖并未回答,只是半阖上双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了片刻后,荀€€才惊觉不对劲,他这才发现荀靖的脸色不是很好,唇色泛着青,似乎是真的无力说话了一般。
“叔父?”
他轻声唤道,俯身过去扶住了荀靖的手臂。
他正准备去唤医工来,身边人却睁开了眼,除却有些疲色之外并无异常。
“无事,不用惊动。”
荀靖说道,一手推开荀€€的搀扶。
荀€€低头看见他的指甲盖上不知何时也泛起了淡淡的绀色,他沉下了面色
,神色显得有些冷凝。
片刻后,他才低声劝道:
“还是叫医工来看看吧。”
荀靖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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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高照,空气中萦绕着挥散不去的尸臭味,路边不时便有二三横尸于野的尸体。
白骨露于野。
荀晏心中莫名跳出了这一句话。
他骑在马上,带着斗篷,从外边看倒也看不出是个半大孩子,只以为是个穿得严实的怪人。
[你看,这就是乱世。]
清之平淡的说道。
“荀郎!”
一名样貌魁梧,壮如一座小山的壮汉一夹马腹,凑到了荀晏身边来。
“可需要休息一番?”
他似乎有些紧张,一张看上去就很威猛的脸上竟然隐约有些微妙的羞涩。
荀晏眨了眨眼睛,回头看向身后的队伍,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典兄不必太过照顾我,一切照常就行。”
下马的时候他委婉拒绝了那位勇士的搀扶,自己利落的翻身下来,拍拍身上的灰。
这位勇士名为典韦,是从民间募集而来的壮士,这次为这支队伍的领头。
他本是陈留人士,且是陈留那一块有名的游侠,性格任侠,曾为报友人之怨当街杀人,而后在几百人的追赶之中脱身,后流落多地,黄巾乱起后被荀靖在一堆难民中直接抓了出来。
倒也不是荀靖眼光特别毒辣,主要这个人长得就比较非凡,相貌极其雄壮,尤其一双臂膀,大概比荀晏大腿还要粗好多,像是能一夹给人夹死的那种。
这种人更像是战国时期风格的游侠门客,为人豪爽,视情义大于性命,认定一个人就真的会不离不弃。
虽然在法理上应该斥责他的行为,但从情义上来说,又有许多人追捧他为豪杰之士。
所以这次荀靖答应他随行出去探查,但也嘱咐了典韦一路照看保护他。
荀晏捡起只笔潦草的在布帛上勾勒着线条,只是有一道视线实在叫他没办法忽略,他不用抬眼都知道是谁。
“典兄,我身上有哪里不对吗?”
他忍不住放下笔问道。
也不知道
荀靖到底和典韦说了什么,他总感觉典韦格外的照顾他,简直像是怕一个没看紧他就会挂了一般。
被问道的游侠一愣,憨厚的挠了挠头,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
“先生令某保护郎君,某应当尽心尽力。”
“稍有松懈也无妨,”荀晏笑道,“我又不会一个眨眼被人叼走啊。”
典韦点头应道,心里却不这样想。
他本来知道自己要一路保护一位荀家郎君倒也没觉得怎么,直到看到了人。
十二岁的少年,比他家里头十岁的幼弟看上去都要纤细一圈,听说他还自幼身体不好,出门还得专门带上药,这可不就是……
一个眨眼就会被人叼走啊!
起码他感觉自己一提溜就能把人提走,这他哪敢不看紧些!
荀晏看出了他的不以为然,气得脸颊鼓起,愤愤低下头继续画着那些抽象的线条。
好气呀。
“这是在写什么呀?”
典韦把自己硕大的脑袋探了过来,将光线遮住了一大半。
“周边地理环境。”
荀晏草草几笔收了个尾,抬起头看向远处。
颍川地理位置奇佳,郡内水脉河流众多,颍阴位于€€水下游,一路顺流而上可以抵达长葛。
长葛乡距离长社不过十多里,是周边最近的乡镇。
“时候不早了,再赶会路吧。”
他说道。
典韦显得有些苦恼。
“一路上流窜黄巾甚多,长社危如累卵,恐怕长葛那儿必不安全。”
荀晏把东西收了起来,闻言摇头笑道:
“我们可以先在外观望一番,看着时间……不出意外,朝廷派来的援兵这两日会抵达长社附近,想来是会清扫一番周边乡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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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葛乡内果然已被黄巾占据,好在夏季植被茂密,典韦领众人藏身于林中。
多数黄巾缺乏行军经验,警惕性也低,哨兵也懒懒散散,全然未曾发觉荀晏一行人。
当晚,他们悄悄扎营于隐匿的丛林之中。
不得不说,荀晏确实挺不适应这种苦日子,或者说他从小就没过过苦日子。
他第一次如此喜欢那苦涩的药味。
将驱虫的药粉洒得全身都是,感觉嘴里嚼的胡饼都变成苦的了。
看着乡镇内那群黄巾,他就感觉有些蠢蠢欲动,如此时候,正是夜袭的好时机呀。
不过他也就是想想,他们这只队伍并非正规军伍,多半都是招募来的乡勇,且人数少,只是来探听一番确切消息。
[你有没有发现有时候你的攻击性有点强?]
清之问道。
[打架的事,不都这样吗!]
荀晏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