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将军此举惠民无数矣。”
程昱闻讯而来,惊叹得望着亲自带着士卒劳作的将军。
荀晏转头闷笑,看向了来人。
“仲德口才甚佳。”
他说得正是前些时日程昱跑去劝说曹操之事。
程昱苦笑。
“明公并非半途而废之人,且如今并未至弹尽粮绝之境,幸好三城受蝗灾影响不大,不然……恐怕得出些下策。”
他话到最后,声音有些含糊,但还是被荀晏敏锐的捕捉到了字眼。
“什么下策?”
他问道。
“一些……不得已之计。”
程昱委婉说道。
荀晏看着这位漂亮的大胡子,莫名心下一个寒颤,直觉他这个下策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仲德恐怕无有机会了。”
他笑道。
程昱一怔,却见后方有辎重队伍缓缓而至,车上载满了农具铁器之属。
“何处寻来?”
铁农具打造也挺耗费功夫,他下意识以为是收缴了哪处贼窝,或者是别的地方弄来的。
荀晏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的说道:
“铁官寻了个新法子……”
程昱正欲再听,却见荀晏陡然收住,不再言,且很没形象的对他做了个鬼脸。
“反正不必仲德出什么下策了。”
他说道。
第75章
冬日的鄄城仍然生机勃勃,田里街上的百姓忙得不可开交,倒不是繁华所致,而是必须如此。
冬日是蝗螟产卵于土中的时节,官府早已挨家挨户教导过该如何除虫卵,已经在这次蝗灾之中尝到了甜头的百姓自然不敢怠慢,纵使天寒地冻也一身单衣要跑出来翻垦土地,刨洞除卵。
曹兖州乃有德之人,若非如此,蝗灾为何独独不来他们这?纵使同样艰苦,但这已经是他们在蝗灾之中过得最舒坦的一个年头了。
路旁有玄衣的郎君含笑看着这派忙碌的景象,随后策马而过,留下一阵冷冽的清苦淡香。
校场偏远,四面漏风,荀晏刚下了马就默默缩起了脖子,吸了吸鼻子,抬眼便瞧见了守在外头的魁梧将军。
“典君!”
他笑着挥了挥手。
典韦先从张邈,辗转之后兜兜转转来到了曹操手下,濮阳一战中立功无数,尤其是手持十余戟大呼而起,斩落敌寇无数,令曹操都惊叹不已,遂为都尉,引为亲兵。
典韦憨厚笑了笑,随后悄悄低头说道:
“明公已至,荀君怎么来晚了?”
荀晏面色如常,煞有其事的说道:
“冬天是万物冬眠的时节,没办法唉。”
清之:[……不要给自己睡过头了找这种借口好嘛!]
典韦迟疑了一下,总感觉眼前这不似幼时可爱,已然清俊如玉的郎君在糊弄他。
荀晏笑嘻嘻的迎了上去,趁典韦发表意见之前伸出冰凉凉的爪子往他手里塞了一把糖。
“快过年了,典君带会去给家里小孩尝尝,或者自己吃也行。”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里头走去,还不忘回头卖个笑脸。
校场之中一片冷清,寒冬操练实在得不偿失,就怕没练出个花头,先练病了,到时候风寒传来传去,那得自己先玩完了。
主帐里头曹操与几位将军已经具在,几人围着什么东西指指点点讨论着。
“清恒至矣。”
曹操若有所感抬起了头,笑着说道。
荀晏一一向几人行礼,随后呼着手坐到了一旁,夏侯€€已经很自觉的朝着身后亲兵挥了挥手,
那亲兵便主动将帐中暖炉端到了荀晏边上,堂上几位将军,包括曹操都无有异色,一副习惯了的模样。
荀晏烤着手,整个人都快要贴到火炉上去,所幸是一旁夏侯€€看着不是个事,把他拉回来了一点。
曹仁揶揄着笑了起来。
“荀君怎的如此怕冷?还好兄长供得起碳盆子。”
他嘴上这般说着,手上还麻溜的送了杯热水过去,这些时日相处,他算是明白了,军师这种生物大概都是比较娇弱的。
尤其是上一个暂时报废了的戏军师给他们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生怕下一个军师又又又报废了。
荀晏贴在火盆边上,振振有词的反驳道:“年纪大了,自然不像将军年轻,火力壮。”
曹仁:……
在座好像就你年纪最小吧。
曹操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初见之时尚且觉得荀清恒如他兄长一般,稳重且可靠,如今……可靠应当还是可靠,但稳重一词恐怕就比较困难了。
荀晏这才看向了他们先前一同观赏的东西,玄甲闪烁着沉朴的色泽,甲胄狰狞而沉重,赫然是一具几乎武装到了牙齿的马铠。
“铁官所报,由灌钢之法所制,只是花费甚大。”
曹操说着,一边看向了荀晏。
这东西还是荀晏提议所制,不然灌钢法虽然便利好用,但工匠如今使用此法还未完全娴熟,耗费工时也不短。
荀晏艰难的离开了火炉,过去掂量了一下那副马铠,约莫能有四十来斤重。
“将军可愿组建一支重骑兵?”
他抬眼问道。
重骑兵?
曹操一怔,随后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
重骑兵这种说法还是很陌生的,彼时最多的还是轻骑兵,普通步兵,以及装备齐全的重装步兵,而重骑兵一说……曹操看向了那副马铠。
“人马皆披如此重甲?”
“然。”
荀晏颔首。
曹操想象了一下,只觉得必然声势浩大,马蹄之下不仅有敌人的尸体,恐怕还有他的家资。
“弊端也多,如此重负,寻常士卒马匹难以承受。”
“嗯,”荀
晏也点头,“耗费甚大,变阵笨拙,不如寻常骑兵灵活。”
“不过挑选良驹勇将,以奇兵埋伏,可有妙处。”
他笑吟吟窝回了火炉旁,看向了突然陷入沉思,一向善于以奇兵胜敌的曹操。
他掰着手指数了数,还是说道:“只需一百之数,试试而已。”
曹操估摸了一下这个试试而已,只觉得他好不容易跳出了吃不饱饭饿死的火坑,还没阔绰两天,一下子又要跳进另一个火坑。
思罢他终究是沉重的回答道:
“试试吧。”
家资什么的,终究还是保不住的。
晚间荀晏回到家中时,少见的见荀€€竟然没有加班,而是悠闲的折腾香料。
荀晏看不明白,但他觉得可以加点药草进去,安神养心,也未必不好闻。
“今日曹公向€€抱怨了许久。”
荀€€莞尔笑道。
荀晏眨了眨眼睛,如今鄄城休养生息,民生渐好,吕布陈宫忙着应付天灾还有不时暴动的豪族都来不及,还有什么可以抱怨的。
总不会是抱怨他劝他花钱吧。
还未等他开口问道,门外却有亲兵至,手持竹筒简牍,应是哪儿来的地方传书。
荀€€信手接过,荀晏则懒得动弹,赖在暖炉边上不肯走,只是见荀€€面色逐渐凝重,他才有些心惊的坐直了身子。
“阿兄,何事?”
他低声问道。
莫非是哪处又闹出了什么事儿来吧,这大冬天的得没个消停?
荀€€的神色有些奇怪,说不出是喜是怒。
“刘焉病逝,刘璋继为益州牧。”
他顿了顿,随后才带着些许喟叹继续说道。
“公达已入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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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正处于前后交替的内乱与动荡之中。
刘焉新死,刘璋年幼,如何能压得住益州里头大大小小的牛鬼蛇神,各路将领,更何况如今可能人人都想从里头捞到一点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