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辽一脸懵的回过了头,却见一身文袍的军师温温柔柔一笑,一解外衣露出了里头穿着的轻甲。
张辽:……
压力不知不觉中给到了身上。
李€€正令军队急行军中,长安军阀争斗不断,对于天子东归也各有各的心思,打到后来又是反悔了,连忙跑去追天子,可天子趁乱那是跑得比谁都快。
他心里头还在琢磨着应该怎么压制自己那几个死对头,全然未见两侧草木之间微微闪着寒光的箭矢。
落叶骤然飞腾,箭矢如雨而下。
“有伏!”
将士们在大呼,亲兵已经迅速护卫在了李€€身侧。
箭矢来得突然,士卒反应不及,被射杀了许多,待一轮箭雨之后,林中贼人暴起而来,首当其冲的那人更是银甲长戟,容貌俊美而冷冽,直直冲着李€€而来。
“何方宵小!”
李€€在护卫中不由怒骂。
他一边骂着一边退后,他昔日也是边地战将,勇猛非凡,但久在长安养尊处优,又如何比得上过去。
只是那人却宛如战神降世一般,几有以一敌百之势,生生杀穿了李€€大军。
他目眦欲裂,腿一软跌倒在地,心中却陡然生起一股危机,连忙狼狈的往边上泥土里一滚,才见方才位置扎着一直箭矢,若他没有滚,怕是已经被射死在那了。
李€€望了过去,却见交战之中有一纤瘦文人遗憾的看着他,放下了手中弓箭,随后很是熟练的抽剑解决了身侧的敌人。
他看着那张脸,依稀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像在哪儿见过,只是他已来不及细想,那银甲战将已杀至身侧。
直到脖子一凉时,他还是没有想到那射箭之人究竟是谁,但他倒是认出了这个杀气腾腾直奔他而来的莽夫是谁。
吕布坑了董卓。
吕布的部将又坑了他。
都怪吕布!
“李€€已伏诛!尔等还要反抗?”
张辽高举李€€首级,面庞染血,冷厉大喝道。
祸害长安多年,生生葬送了汉室的军阀之一就这样从此落幕了,死在了一个如今还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将军手上。
荀晏走到张辽身侧,拍了拍他硬邦邦的甲衣,微笑着说道:
“文远首功也。”
张文远莫名有些小欣喜,他默默站直了身子,荀晏则仿佛看见了哪家正在挨夸的小孩。
“当归矣,想来天子会喜欢这个礼物。”
他弹落剑刃血迹,淡淡说道。
第81章
犹豫就会败北,此言不虚。
长安军阀仍在互相攻讦,河北袁绍有意迎天子却犹豫不定,结果半路杀出了一个曹孟德,抱起天子就是跑,一路直接给人端到许县,哦不,现在应该唤作许都了。
屯兵于梁的杨奉想要出兵截击都没有赶得上,眼睁睁看着那么大一个天子从眼皮子底下跑了。
天子以曹操为大将军,荀€€为侍中,守尚书令,再以袁绍为太尉,封邺侯。
还没反应过来的袁绍就稀里糊涂的收到了天子下达的诏书,责以“地广兵多,而专自树党,不闻勤王之师,但擅相讨伐”。
意思是他手里有兵有地,却不思营救天子,只知道互相争斗。
袁绍气得眼前一黑,他恍惚间都能听到他那发小得意的笑声,但又不能表露出任何不满,毕竟天子一日是天子,臣下就得守着君臣之礼。
他当即挥笔写下陈诉,自我忏悔了千字大作文,随后令人送往许都。
待人走了才气得踢翻了身前桌案。
“曹操当死数矣,若非有我救之,今乃挟天子以令我乎!”
袁绍怒道。
余下心腹就默默不敢言,知其不仅仅怒那道诏书,更是怒如今被封为太尉之事。
太尉乃三公之一,尊荣无上,本是好事,可奈何还有一个被封为大将军的曹操,大将军位在太尉之上,这令从来都高曹操一头的袁绍如何能忍。
曹操昔日在兖州如此艰难,若非有他几次默许援助,何来今日的曹操。
荀谌默不作声坐在一旁角落里,听罢不由微微摇头。
沮授早已劝说袁绍奉迎天子,迁都邺城,若以袁绍之势,兵马强壮,又占大义,如此天下谁能御之?
只是帐下谋士议论纷纷,袁绍竟不能断,犹豫之后却是不愿听从沮授之计,如今已是悔之晚矣,叫曹操占尽了先机。
一步慢,步步慢啊,袁公。
荀谌望向窗外,看到飞鸟远去,身边嘈杂皆不入耳。
彼时荀晏在雒阳之外几十里地,刚刚收拾好了李€€死后的烂摊子。
李€€手下的兵士都是桀骜不驯之辈,见主君死后要么投降,要么干脆振臂一呼突出重
围,投奔他人去。
张辽率人又劫下李€€后方辎重,缴获粮草农具数余。
待二人清点完毕,正欲归许,荀晏方才想起了什么,他扒拉出一个降军,问道:
“汝可知贾诩其人?”
“贾公已奔段煨矣!”
荀晏:……
他有时候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贾文和这人危险嗅觉太强,每次都能避开大难,但每次又都能跑去选一个不大美妙的选择。
昔日贾诩献计攻下长安,虽为自保,但也确实是给了汉室沉重一击,也不知他后来辗转在长安,调和那几个军阀之间的关系时是不是也会感到些许后悔。
将疯狗放出笼,却是不容易再关回去,只能跟在后面收拾永远收拾不完的烂摊子。
李€€的首级已经被快马送往许都,膨胀了约有一倍的军队这才慢吞吞的出发,在黄昏之际堪堪抵达了许都附近。
荀晏正欲勒马暂且令后方歇息片刻,却见荒地之上有几人在相斗,看样子似乎还是几个劫匪意欲抢劫行人。
只是那行人也不是善茬子,一把长刀舞得虎虎生风,一个人把数名劫匪压制在下风,且还游刃有余。
张辽吃瓜吃得眼神放光。
“好刀!好侠客!此人可为大将也!”
热心市民荀清恒摇了摇头,正欲自己上去帮一手忙,张辽一看不对头,连忙跟了上去,哪能叫自家军师干这种活。
他一夹马腹,压低了身子,长戟在手,蓄势待发。
那行人似乎看到了他,刀背唰唰一拍,脚一踹,抡倒了数人的同时顺便和张辽摇了摇手。
荀晏眨了眨眼睛,瞅了瞅那张有些熟悉的面容。
“大兄!”
他惊恐的脱口而出。
张辽听得这一声,也是一懵,顿时拔剑四顾心茫然,见得那行人施施然抡倒了一众劫匪,收刀归鞘,向他颔首点头。
那人年纪不小了,留着整齐的须髯,一身儒生衣袍,容貌端庄而俊美,若非亲眼见到他先前干架干得那么利索,恐怕完全不会以为这个一身柔弱文人模样的人会那么猛。
“大兄?”
张辽傻愣愣的跟着叫了一声。
“非君之
兄。”
那人一板一眼的反驳道。
随后他看向了一下子似乎手脚都不自在的荀晏,眼中略微带了些许笑意。
“多年不见清恒。”
出差一趟,荀晏收获了一只多年未曾相见,也可能是失踪多年的堂兄。
作为家里头最年长的兄长,荀悦年少丧父,又正值宦官当权,便托病隐居,游于山水之间,荀晏幼时便很少能见到人,但每每见到了都会比较紧张。
主要可能是从学术的角度来说,荀悦大概是族中这一辈最大的学霸,且他性格严谨,比之荀€€还要严肃,导致幼年狸奴特别害怕这个大哥哥。
“大兄竟还认得出晏。”
荀晏有些感慨,荀悦因连年大乱,困于异乡难以返回,说起来他们已经有七八年没见了。
荀悦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荀晏。
“清恒变化不大,为何辨认不出?”
荀晏一噎,他发育得晚,少年时和现在的模样,用谌兄长的话说那叫倭瓜竟长成了杨柳树,所以为什么大兄会觉得他变化不大啊!
好在荀悦并没有纠结于这一点,只是望着身后军纪尚算齐整的军队,对着张辽赞赏道:
“将军治军严谨,大善也。”
张辽嫩脸一红,挺直了腰背矜持的摇了摇头。
“仲豫兄过奖了。”
他见两人多年不见,便自觉策马至后军督军,也不碍着两人。
虽然也可能是他莫名感觉在这位荀家大哥面前有些紧张。
“大兄此来可欲出仕?”
荀晏问道。
荀悦生得不巧,正当年的时候碰上宦官当权,全家被党锢,后来又逢大乱,他便直接自个专心学问去了。
荀悦颔首,却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而说道:
“自董卓入京,天下大乱,海内沸腾,州里萧条,袁绍之在河北,士卒以桑葚为食,袁术之在江淮,取给蒲蠃,但闻曹兖州治蝗有术,治下颇为安生。”
荀晏莫名有种回到了小时候被提问的感觉,他一下子抬头挺胸,将如何治蝗的二三要点一股脑全说给了荀悦,待他说完以后,才见这位大兄眼中已是掩不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