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起火,天子今夜与耿贵人在一块,并未被波及。
€€€€自伏后之乱,曹操灭了伏氏一族,独独留了皇后一命,幽禁于偏殿,未取其性命,但作为安抚,允天子纳贵人数人,耿氏便是其一。
一场大火将将熄灭,宫内只死了个安静的蔡贵人。
那是蔡邕家的小女儿,入宫尚且不久,听宫人说,大抵是蔡贵人打翻了香炉,不慎引起了火灾。
现场已无可探查真相,如何与蔡邕说这件悲闻又成了个问题。
此时天色已然微亮,司徒赵温亦进宫来,愤怒的斥责了当日的值守。
荀€€在被烧坏的宫室徘徊着,他面上也难免染了黑灰,陈群见他面色实在不好,还是上前来低声道:“令君若是身体
不适,此地交于我等也无碍。”
荀€€一怔,并未答复反而是说道:“还当告罪于陛下面前。”
他起身,侍从立马递来了巾帛,他仔细擦净了脸与手,这才抬头看向了陈群。
两人离开这片废墟,朝着圣驾所在走去。
消息大抵已经传了出去,可以入宫的官员都诚惶诚恐的入宫,被虎贲拦在了外头,这里不需要多的人再来添乱。
“长文,”令君微微侧目,可能是尚在病中,某些角度竟与他那族弟有些相似,“宫中之事,可是偶然?”
陈群抬眼,他眉心间不知何时已有一道深刻的纹路,他慢慢想着,随后说道:“令君是怀疑……此中有人另有图谋?”
借助一场大火,是为了掩埋什么,还是做些什么?
荀€€不置可否,只是嘱咐道:“且令宫中各司搜查台中有无失窃,或有无可疑之人,此事你与伯觎,孔明一道去查。”
他一顿,又道,“现在就去。”
陈群揖礼,匆匆便离去了,只余荀€€一人觐见了天子。
也不知二人谈了些什么,荀€€出来时面色疲惫,荀悦已等在宫外,见状不由上前来。
“陛下可有受伤?此事当真是贵人不慎所致?那值守校尉如今何在?”
大兄连环发问。
荀€€一言不发,荀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礼。
“文若……令君还继续告假吗?”
他低声问道。
荀€€叹息。
“何来有病!我病愈了。”
他不过是告病几天,下面就蠢蠢欲动成了这样,若是继续告假,这许都不得反了天去?!
第199章
天气尚且炎热,蔡府却一片凄冷悲切。
蔡邕对幼女是喜爱的,只是这事却不是什么光彩事,更不可能大肆宣扬,所以只两老友上门安慰了一番这位痛失女儿的老人。
赵温是坐着步辇出来的。
作为当场唯二的公之一,他手中虽无实权,却也有些特权。
曹操还不至于为难一个六十来岁,不知道还能活几个年头的老棺材。
出府后他上了车,车上已有人端坐其中。
“蔡贵人……唉,怎会闹得如此声势浩大?”
赵温长叹一口气,语气中却隐隐有一丝不满。
宫中起火,那绝不是他预料中的发展,这是叫陛下都置身于危险之中。
车内的人正是耿贵人之父,少府侍中耿纪。
他闻言只得摇头。
“此实属无奈之举,”他说道,“蔡氏偷听得了陛下与贵人之言,竟强行出面劝说,以当时之形势,已留她不得。”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她作引子,以乱宫中,趁乱行事。”
赵温欲言又止,最终仍是没有开口。
他想着,终归还是亏欠了蔡伯喈,他开始有些后悔要插手这件事了。
官场斗了大半辈子,他隐隐已感觉到了,若是再无变化,他只怕自己会成为大汉朝最后的司徒。
所以他最终选择了放手一搏。
“都安排好了?”
他问道。
耿纪似是知晓这位老人的犹豫,他说道:“御史台留存文本众多,浩如烟海,不过盗取几份,难以察觉,只待伪造完毕自可发往西北。”
“此关键之时,司徒万不可生妇人之仁。”
车驾停在了司徒府前,年迈的司徒没有说什么,只无声的颔首,随后下了车。
送走赵温,耿纪这才自行归府。
他自认手脚十分干净,留不下什么把柄,何况前些时日荀€€一直称病,更是给他留了可乘之机。
未想不过刚坐定片刻,府上仆役便匆匆赶来,言有人送信于他。
耿纪心头一跳,斩开封泥后所见竟是杨氏的族徽。
杨彪……那位不
理世事的前太尉是要插手吗?
信中只简单写着一句话。
€€€€假传军令,汝欲亡我大汉乎?
他悚然一惊,下一刻却是突然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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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晏抵达安定后心情不错。
因为马超心情不大好。
尤其是在他见到了跟在荀晏身旁的氐王阿贵时。
常言道,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荀晏对这句话深有所感。
他笑得少有的明媚,拍着氐王健壮的臂膀,看着马超笑道:“孟起,你二人有旧吗?”
老实的阿贵在点头,不老实的马超在摇头。
荀晏见此笑意愈深,看得旁边的老实氐王眨了眨眼。
……这世家子生得实在好看,比他部落中的女人都好看。
阿贵思及此处突然便打了个寒战,他觉得他是疯了才会把这人代入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
他怕不是想要挨揍了,他隐晦的瞥了眼以前的小伙伴马超,虽然小伙伴还是英俊如昔,但面上却多了不少憔悴。
他是知道马超被揍趴下了整整两次,被打得乱逃。
马超则觉得那荀氏子的笑容怎么看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恶劣,曾经第一眼温润好欺负的印象是真的荡然无存,只留下满腹憋屈。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最后那点念想也散得差不多了。
氐人的关系是他最后所能倚仗的,可荀清恒却直接转路去了天水驱逐了杨千万,又降了阿贵,除非他深入陇西深处,否则再无可能找到援助,助他脱离出去了。
“西北战事未定,宵小异族横行,”荀晏拢着手,放松的倚在主位上说着,“二位若能立下功劳,自当不计前嫌。”
“孟起之父仍为九卿,且莫辱乃父之名。”
二人俯身应是。
待二人离去后,荀晏开始收拢城中兵力。
安定守将是杨秋,也就是渭南之战中被赵云刺了个正着的倒霉蛋,朝廷守将则是被他外派来的赵云,小赵在这,杨秋自然不敢有所妄动。
虽有赵云、贾诩、荀谌诸人在此,安定这片仍然是本土势力居
多。
他方才打了个哈欠,帐外就有人来报荀谌回来了。
荀晏一怔,四兄驻地离这有点距离,他以为再怎么着也得过几天。
思索间门荀谌已然大步流星进来了。
涉及正事时,荀友若往往是严肃的。
“已窥得韩遂行踪,日前斩其前军百人,暂且引诱其驻于谷中……”
荀晏感觉自家兄长突然像是有了用武之地。
果然还是袁绍误人前途。
荀谌说着说着突然感觉有些不对,他猛的从公事状态脱离了出来,眉头一拧,神色变成了荀晏熟悉的,那经常痛斥弟弟的兄长神色。
他盯着荀晏的脸看,像是要看出一朵花来,荀晏眨了眨眼,他下意识想要摸摸脸。
……莫非是吃饭吃到了脸上?
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指尖轻轻划过眉骨处仍然显眼的伤痕,他讪讪笑了笑。
“中丞面上……是怎么弄的?”
荀谌的声音有些压抑。
“……路上摔伤?”
“哦,”荀谌面无表情,“原是如此。”
荀晏被盯得有些受不了,只能用着不甚在意的语气,略过危险之处,挑着无关紧要的地方大致讲了讲。
荀谌一过耳就明白了,他挑眉道:“清恒这是险些被一稚子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