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意€€地点点头, 帮麦克白抹掉嘴边的泡沫,口中有理€€有据, “你错过了狗狗刷牙日,已经接近三个星期没有刷过牙了, 如果不是偷偷溜出去,我早就帮你刷干净了!”
“躲是没有用的!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麦克白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想接受现实。
森芒捏了捏狗狗的肉, 示意€€站在远处的几只大狗狗,“你看看亚历山大它们的牙多干净,待会你就能它们一样干净了。”
亚历山大偏头避开了小€€主人的目光。
不止是它, 在场狗狗都假装看不见听€€不到,甚至有的跑远了好些距离, 隔得老远的再回头观察状况。
直接把“隔岸观火”四个字大大写在了脸上。
没有哪只狗狗敢上去帮麦克白的忙, 万一惹火烧身€€,小€€主人兴致上头, 弄得自己也被迫刷牙, 就得不偿失了。
小€€主人什么时候都很好很可€€爱,除了强迫它们刷牙的时候。
这是全家狗狗的共识。
就连亚历山大, 也在这刻走€€远了几步。
“结束了, 结束了。”森芒显然也知道这项活动被所有狗狗嫌弃,但€€牙不能不刷, 总比到时候去宠物医院看牙医好。
“不要不开心了。”森芒看着€€狗狗可€€怜的模样心里有些内疚,出于补偿心理€€他开始给狗狗顺毛按摩,还哄它,“没有多久,很快的,就短短几分钟而已。”
“仔细闻闻。”
“有没有觉得自己口气里充满了清新的叶子香?”
麦克白有气无力地应付他,“呜……”
*
另外一边,胡谷添和狄远赫行走€€在有些泥泞的路上,湿润的泥土在他们的鞋底留下了厚厚一层泥巴。
前方地图上的山径小€€路被堵塞,只能靠人一步步重新探寻出新的路,他们不得不走€€走€€停停辨别方位,狄远恒没有跟他们一起€€,他和森芒在一块。
所以出来探路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在山野和森林中藏着€€无数的危险等着€€过往的旅行者,特别是在雨后,蛇类出没,毒蘑菇在潮湿的泥中冒头,原本普通的山路,变成了险峻的上山路和危险的下坡路。
只有善辨踪迹、反应迅速的人,才能希望善始善终地走€€完全程。
胡谷添拿着€€长棍走€€在前面,两人有一话没一话地聊着€€天。
“阿恒刚上大学,阿赫你是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吗?”胡谷添用木棍敲了敲前方的地,驱逐着€€隐藏在路上的动物,“未来有什么打算啊?”
“有什么打算?”狄远赫跟着€€他的步伐,“我听€€从€€安排。”
“不过如果我的成绩和毕业论文够好够优秀,能够得到老师认可€€,我就可€€以在本校得到一个免试攻读研究生的名额。”
“不过竞争的人很多,能不能拿到不好说。”
“可€€以,肯定可€€以。”胡谷添鼓励道,“年轻人潜力大,只要想没什么办不到的。”
狄远赫笑着€€摇头,“不好说,希望可€€以。”
“有个目标,事情会好办很多。”胡谷添看了看天空,突然想到现在已经临近八月末了,“九月快到了,你们很快要开学了吧?”
一只棕色的松鼠在他们头顶上的树枝间翻跳,从€€树枝末梢跳到别的树上,尖锐的爪子能让它们能稳稳停在树上吃着€€球果,它停了下来,低头看着€€下面经过的路人。
雨后山风轻柔拂过,静谧且凉爽,它更像是树木和大自然的呼吸,几乎让人无法€€察觉。
狄远赫的心情没有变得很好,说实话他不太想思€€考这件事,即便离别的日子很快就要来临。
但€€既然别人问起€€了,他应了声,“对,没剩几天了,很快我要回A城了。”
“和家里人说过了吗?”胡谷添问。
狄远赫点头,“说过了,不过阿芒那时不在场。”
“你们每天待在一块的时间那么长,都没说吗?”胡谷添有些吃惊,“如果你走€€的前一天才和他说,我敢保证他绝对会生气的。”
“没有面对面哄他的话,你们的感情就等着€€画上句号吧。”
“这个我知道。”狄远赫说。
“知道为什么不主动说?”胡谷添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因€€为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开口?”
“年轻人敢作敢当,就是不敢表达,小€€小€€一件事情弄得太复杂,小€€芒果在这点上比你们两个哥哥都好多了哦。”
森芒敢于表达的威力,狄远赫见识过,并且不想再见识一遍,“……大家心里清楚就好,没必要直接说出口。”
那段对话每回想一次都是伤害,还是心照不宣更适合自己。
“虽然不认同你,但€€我在生活中也经常这么做的。”胡谷添哈哈大笑,“也知道是因€€为不好意€€思€€,拉不下脸,认真说感情会觉得太害臊,不如不说,直接给钱。”
“明€€知故犯,决不悔改。”
狄远赫没回话。
过了一会,胡谷添迟钝地反应过来,觉得这样对年轻人说不好,“不过我不好意€€思€€跟我老婆孩子提的事情,会写信说,你可€€以作为参考。”
“谢谢建议,不过用不上。”狄远赫说,“我文笔不怎么好,写出来我怕阿芒不认我这个哥了。”
“人啊,就是这样,麻烦都是自个整出来的。”胡谷添摇头叹道,“你说就这么一句话的事,非得要来来回回兜一大圈子折腾。”
狄远赫抬头看天空,上面一片澄澈的蓝,没办法€€,谁叫舍不得呢。
两个人继续沿着€€路接着€€往前走€€,被暴风挂断的树木卡在了河道口,葡子江浑浊的河水在底下哗哗流淌。
如果有一本山林行走€€指南,在遇到这种状况的那页一定会写明€€“大河处于涨水或快速退水期间,不建议任何人涉水而过,这可€€能导致生命危险。”
但€€面前这根大木头看起€€来有随时被水冲歪的危险,人走€€在上面,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摔下,狄远赫不得不动手做了个加固器稳住,两人才小€€心翼翼地渡过了河。
短短不到二€€十米,却花了足足半个多接近一个小€€时。
胡谷添累得坐在一旁休息,边喘气边感叹,“幸好暴雨的这三两天,我的几位同事刚好回家一趟,不然的话可€€能真的会遇到大麻烦。”
“也幸好有你和小€€芒果帮忙,如果只有我和阿恒两个人,肯定会损失惨重。”
“胡老师你不用和我客气。”狄远赫也有点累了,靠在树边,“我不在的时候阿恒肯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有的时候我看着€€他手忙脚乱没有经验的样子,会经常想起€€以前自己也是那样。”胡谷添说,“没有一天不给老师和前辈添麻烦,经我手坏掉的东西不计其数。”
“那时我老师没把我赶出师门是真的有素质有修养。”
“阿恒比以前的我好多了。”胡谷添说,“他进步得很快,没花多少时间就跟上了我们的步伐。”
“听€€起€€来勉强合格。”狄远赫拧开盖子喝了几口水,才稍微把喉咙里的热渴的感觉压了下去,“我不希望我的钱白白浪费。”
两人看着€€周围的树木,临近葡子江的那一部€€分被小€€山洪冲毁了一小€€块,胡谷添看着€€这番景象,从€€包里拿出食物往自己口里一塞,顺便递了点给狄远赫。
虽然景色不如往日美观,但€€他知道生机隐藏在这个荒乱的土地之下,在夏天充足的阳光下,这里很快会再长上苔藓杂草和灌木。
胡谷添聊起€€了自己熟悉的话题,“我待在这儿快一个多月了吧,这么久时间以来,我经常是天没亮就出门观察狼群,白天看,晚上看,越深入了解就越喜欢它们。”
“来之前准备的书,那时看了一两遍没啥感触,到现在回去看,发现书本的每个字都活了,而且还有更新的体会,这是种很特别的感觉,感觉自己变得更年轻还能接受新的东西。”
狄远赫不说话,伸手摘下了灌木丛上的一片绿叶。
“对了大学那么多寒暑假。”胡谷添又扯回了之前的话题,“怎么没想过来看看你外公€€外婆和小€€芒果?”
“哪有什么假期。”狄远赫苦笑,“我几乎每个假期都要集训,这个暑假是我难得的大长假。”
“这么累啊。”胡谷添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远处的山峰,雾顺着€€山峰朝着€€天际攀登,“那这个假期感觉如何?”
“……很特别,我从€€来没这样活过。”狄远赫说,“事实上我只是跟在阿芒身€€后,他带着€€我去看清晨高山的朝阳和晚上的星星……太难形容了,我不知道怎么表达出来。”
“就像阿芒带着€€我重新认识了世界一样,我能理€€解他喜欢这里的心情。”
“我知道。”胡谷添说,“就像是梭罗在雨后奔跑回家的那种感觉,山林中的的蕨类植物无法€€变成人工草皮。”*
“不过时间不留人。”狄远赫叹了口气,把水瓶放回包里,“很快要结束了。”
“想结束没那么简单。”胡谷添打趣他,“小€€芒果还在这里,你就走€€不了多远,你是他哥,以你的个性肯定不会放着€€他不管。”
“在生物学上,达尔文提出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理€€念,但€€他却无法€€解释动物个体的利他行为,直到后来有个生物学家提出了他的理€€论汉密尔顿法€€则。”
“血缘关系越近,利他倾向越强,这种利他的行为不求回报,甚至可€€以为此€€豁出性命。”
“胡老师。”狄远赫不得不出声告诉对方,“……听€€别人用科学理€€论分析自己,是一件要克服羞耻的事,当事人有权利拒绝收听€€。”
“确实是需要委婉点,但€€我补充最后一句。”胡谷添说,“除了基因€€之外,不能忽视的是存在于其中的感情,它不完全依赖血缘关系,甚至超越血缘关系。”
“……”狄远赫没接话。
树影在熙和的微风中摇曳,西边的晚霞染红了天际,山野中的每一颗树木都沐浴在霞光之中,临近落日的光给绿叶添上了一抹红,庄重得像是它们和太阳间的永别。
“后背上肿的地方很疼吗?”胡老师问旁边的人。
“不疼。”狄远赫摸了摸后背的衣服,“很明€€显吗?”
“一点都不明€€显,要不是你换衣服的时候我看到,不然我也发现不了。”胡谷添说,“你表现得太正常了。”
*
现在阳光正灿烂,老树的树影落在地上的影子清晰独特,没有往日让人难受的高温,今天的空气清新,有三五只侥幸在暴雨中存活的蝉继续躲在树叶下聒噪地叫。
大自然还是原来那幅模样。
狄远恒手中捧着€€自己的相机。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怀疑自己弟弟拥有特异功能了,虽然说森芒的一举一动都表现的是正常人类的模样,但€€离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让二€€哥不断地怀疑。
难道真应了那句话,自古老三屁事多,东海老三被抽筋(龙三太子),西海老三砸龙珠(白龙马),李家老三打架群殴(哪吒)。
自家的这位难道也不例外?
二€€哥越想觉得可€€能性越大,他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他有证据,而且是铁证。
因€€为,正常小€€朋友谁会驯狼啊,更别提还是野狼。
“我没有驯服它。”当事人坐在树根上,轻轻地抚摸着€€头狼的颈项后部€€,认真反驳,“狼是不能被驯服的,说驯服的人是把自己放在了支配和独裁的位置上。”*
“但€€我没有,我和它是平等的。”
对对对,狄远恒心里嘀咕,你们确实是平等的,但€€我们不一样。
自己往弟弟那边多走€€一步,头狼望向自己的眼神就多一分戒备和警告,弄得他只能离远了点和弟弟说话。
在安全距离之外,头狼才收回目光,继续享受森芒带给它的舒服按摩。
多么平静友好,感觉和一分钟之前不是同一只狼。
“就像是这样。”森芒不知道哥哥心里的想法€€,继续说着€€自己多年来的撸狗狗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