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色镜头 第14章

“我在给你加油。”

“没加上啊,还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那你要怎么加?”

“啦啦队,会吗?”喻呈说,“跳个舞,唱个歌。”

“怎么跳啊,我要站起来吗。”潭淅勉笑,“还有别的选项吗?”

喻呈瞥了他一眼,这人肘搭在窗沿上,侧身看着他,在近乎燃烧的速度里,这个人没那么懒散了,眼睛变得更亮,五官被曝晒的日光晒出棱角分明的影。

等再回过头,车距很近,已经快追上了。

喻呈难耐地吞咽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脸上潮湿的是汗还是海水,只知道热带的风将他的脸颊蒸得发烫,他也跟着好像热昏了头、热发了疯。

这时候说什么、做什么都可以吧。只要速度足够快,脱离引力,逃离地球都可以。

再要命的话,再难堪的事,反正风一吹就散了。

他突然开口,在这一刻几乎是失智的,他只听得到呼啸的风和自己的声音。

“别的也可以。飞吻有没有啊?Blow a kiss,fire a gun,给一个飞吻,我加一点油。”

对方没有立刻回答,但喻呈能感觉得到潭淅勉在看着他,他又强撑着催促。

“快追上了!你行不行啊?就差这点油了。”

潭淅勉终于大笑起来:“喻呈,我发现你学坏了。”紧接着车往左侧一沉,他倾身过来用力亲了喻呈的脸颊。

扑通。

这不是飞吻。这嘴唇像山楂落到他脸上来。

其实喻呈没奢望过有接触,可他在热烈的风里听到潭淅勉笑着大声说:“这句歌词,在我这的翻译可不是什么飞吻。”

“是接个吻,开一枪。”

Blow a kiss,fire a gun.

吻是交颈接吻的吻,枪是擦枪走火的枪。

喻呈又觉得潭淅勉的眼神变得很怪,有点像那天在秦淮河畔,他说“可以有别的选择”时的笑。

“快超过他们了,加油啊!”

口腔开始不由自主分泌津液,心脏如擂鼓,肾上腺素驱使着喻呈脚下猛踩油门。

超过去了!

把女孩的尖叫远远甩在身后。把追上他的野心远远甩在身后。

方向感完全丢失了,搞不清楚东西南北,哪里没有人,哪里可以撒野,就朝哪里开。和七年未见的人,去见没见过的礁石,没见过的海。

喻呈大笑着,碎长的发被海风拍在脸上,看不清前路,或许是车轮压到了什么,车猛地颠簸了一下,喻呈没有把住方向盘,他用力踩下刹车。

车身没能保持平衡,倾斜着向一边栽去,潭淅勉打开车门砸到温热的沙子上,喻呈砸到潭淅勉的身体上。他们胸腔贴着胸腔,面孔对着面孔,潭淅勉把喻呈脸上半湿的头发向后拨开,露出他光洁的额头和清晰的眉眼,看到他在笑,又从他的瞳仁里读到同样在哈哈大笑的自己。

两个人浑身上下乱七八糟,觉得很疯,也觉得很蠢。

笑着笑着,又不笑了,发觉他们摔在了一大片礁石的后面,远离人群,好安静。潭淅勉浑身上下都沾满潮湿的沙,反观喻呈因为一直穿着衣服,拍一拍就还算干净。

潭淅勉蓦地想起高中时每次年级礼仪检查,喻呈都是标兵,常苒也总是欣羡地跟宋西婧讲,你家小呈每天回来校服都干干净净的,我家潭淅勉就不是,球印子、草杆子,有一次从他口袋里掏出一只蝉,两套根本不够他糟蹋。

他那时候瞧不上当好学生,就是这个“好”字他就不喜欢。他一早就发现,“好”的标准是统一的,是挂在墙上的好学生守则,而“不好”却有千百种,所以人“好”就没意思,“不好”才会生动。

可现在再看眼前这个人,原来也会大笑、大叫,也自有贪嗔痴、求不得、别离苦,好像又开始变得有趣起来。其实好与坏,都在这天地之间,无非是多一件衣服的差别€€€€多一点钱,多一点体面,多一点知与未知。本质不过是一样的肉体凡胎,都耐不住寂寞,禁不住欢愉,制不住欲望。

潭淅勉看着他,突然想知道今天还能多有趣。

“你衣服上全是沙子,拍不干净的,脱掉吧。”

这话其实没什么逻辑,脱掉衣服,身上很快就会脏,但喻呈没细想,像被蛊惑,他骑在潭淅勉的腰上,直起上身抬起手臂就去脱泳衣。

过程并不顺利,潮湿的衣服粘腻地裹在他的颈项和脑袋上,什么也看不见,也不知自己在把怎样的盛宴呈现在对方面前€€€€

衣服是黑的,刚掀起来,眼前骤然一白,颜色的反差带来的冲击力惊人。腰腹很结实,一丝多余的赘肉都没有,腹肌间划着紧凑又清浅的几道沟壑,有水珠摇摇欲坠,腰身也长,白而直,看起来很好掐。

和想象里又不一样。喻呈干净,看上去令人舒服,话很少,以至于令人对他躯体的想象也变得贫乏,但原来不该如此贫乏。

喻呈突然颤抖了一下,动作僵停,黑暗中,他感觉到潭淅勉的手扶上自己的腰,一并带来滚烫的温度和粗糙的沙砾。

一开始只是放在那里,很快,变成了一种缓慢的摩挲。

喻呈闭了闭眼,一把将衣服完全脱去了。重新看到世界的瞬间,他似乎从潭淅勉的眼神里发现一种陌生却又异常热烈的东西。他觉得自己也变了,他在潭淅勉的面前,裸露着身体,却不觉得害臊,他甚至觉得快乐。

“潭淅勉。”他近乎是呻吟着喊他的名字,低头用视线捕捉他的手。亲眼目睹他眼神沉沉,将触手可及的褐色细沙一点一点抹到他的身体上,把他弄脏了。

第19章 “你不是说哪里都可以”

沙子令他很痒,随时会被发现令他很痒,潭淅勉令他很痒。

他不知道潭淅勉这时在想什么,但他认为此刻他们是高兴的,今天他们高兴,他们就可以做任何事。他突然明白潭淅勉说的今朝欢愉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是他骑在潭淅勉的腰上,手摸上他的腹肌,是他感觉到潭淅勉在此时此刻对他有感觉;是明天再说明天的事,是他把自己变成相机,将这一刻的潭淅勉记住了。

这时候不接吻也太逊。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他扑上去和潭淅勉亲吻,两个人胸贴着胸,磨着汗水、海水与沙砾。他刚刚差点淹死,又从越野车上掉下来,他死去活来,活来死去,亲他还有什么好怕。

他颤栗着用舌头撬开他的嘴唇,他不仅要亲他,还要勾他的舌头,咬他的喉结。他要潭淅勉的吻,也要潭淅勉的枪。

但潭淅勉没有给他。

他掐着他的下巴,让他的面孔离开一些,眼睛里笑笑地看着他,但这时候不应该有这么冷静的笑的,继而他慢慢地说:“这里不行啊。”

喻呈正喘息急促,胸腔跌宕,刚刚的亲吻让他有些缺氧,倒不是亲得有多激烈,好像更多是因为紧张,他静了两秒,感觉自己能说出话了:“你不是说哪里都可以?”

倒是学会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我这是为你好。这里什么都没有。”潭淅勉说。意思是,这里既没有油,也没有套。

他不知道喻呈听懂没,就看他咬着嘴唇发怔。

一秒,两秒,感觉氛围逐渐凉下来,已经足够冷静了。这时候,喻呈抬了一下屁股。

潭淅勉以为人就要站起来,结果发现他往后挪动了一段,然后再次俯下身。这回正对的不是他的面孔了,而是他的裆部。

潭淅勉意外地挑起眉梢。

“你怎么会的?”

“我自学,可不可以?”

两个人语气平常得像讨论课业,偏偏一个嘶着气,一个嘴里是满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那里也有沙,也沾过咸的海,含起来很奇怪,像煮沸的海水,舌头上有细小的硬,广大的硬,吐不出的硬,握不住的硬,很多很多种硬。牙齿磕在一起咔哒咔哒响,是咬碎了沙,还是单纯就因为紧张,齿面不时碰在一起。

大概知道这样能让人舒服,不小心也会叫人疼。喻呈以为自己够用心,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一塞进来,嘴里太满,立刻就失了章法,没有余地调整,一动就要流涎水。

潭淅勉垂着眼看胯部生涩起伏的头颅,头发全湿,显得更长,把面孔遮了大半,他用手指把他头发往后梳,露出五官,迎着吮吸发出的咂咂声,和对方上提的眼睑对视。屿汐、

明明是熟悉的,现在看这面孔又觉得陌生,脸色潮红,眼梢朝上,眼神痴迷,怎么都不像他。

哪里还能看出“好”来,好学生会做这种事吗?

潭淅勉想。

这种时候他本不该走神,但喻呈技术实在太差,他舒服一会就被碎痛拉回来,想一些虚虚浮浮飘飘渺渺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他抽的第一根烟,是在高中毕业后的那个暑假,就蹲在5号楼楼下抽的。他听着喻呈家里传出来的吵架声,心烦,跑到对面买了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蹲在那里一边咳一边吸。肺里变辣了,脑子里就糊涂点,糊涂了就感觉舒服些,不然一停下来他脑子就得转,得去想,喻呈怎么会喜欢自己,还因为自己随口一句话跑回家摊牌,就为了证明自己认真。

那盒烟是什么来着,好像是南京。

后来就一直抽南京,想装糊涂的时候抽南京,想忘掉点事儿的时候也抽南京。再好的烟也不是那个效果,还得是南京。

指尖犯痒,他又突然想抽烟,下面硬得难受,因为没办法集中,迟迟出不来,他知道喻呈也为难,面露苦相,大概率嘴酸,他抓着人头发把人面孔抬起来。

“算了。”他说,“不弄了。”

喻呈还张着腿,下巴湿漉漉地看着他,眼神也保留失焦状态。这回是真觉出尴尬,是他不管不顾非要勾人家,结果又没那个本事,把人弄得不上不下的,最后不想弄了。

“等等,我再……”

“喻呈。”潭淅勉笑起来,“这不是课业,不是这时候答不出来,再试试就可以。这时候不行,就是不行!”

喻呈只好把他整理好,从他身上滚落下来,也躺在那看天,有点沮丧。

潭淅勉失笑:“别这样,喻老师。”

本来不觉得怎么样,但一听到“老师”两个字,理智回归倒觉出害臊了。喻呈硬着头皮不去看他。

“其实要不是这次回来,我倒不知道你会这样,也会那样。”潭淅勉说,“我一开始觉得你一点没变,后来又觉得大概还是哪里不同了。”

“这几年我读了很多书,去了很多地方,总该有点不一样。”喻呈捕捉到话语里微小的希望,又转过脸,“那我不一样了,你对我会不会也有点不一样?”

说完又想起自己说过不问了,没忍住,又懊恼地咬嘴唇。

但或许是心情好,潭淅勉竟然一反常态,接过他的话:“你是想听点负责任的,还是不负责任的?”

负责任的大概率没什么好话,喻呈为难很久,最后说:“能不能都听啊?”

潭淅勉笑了笑:“负责任的话,就是还是不喜欢,最好别喜欢。”

果然。

“那不负责任的呢?”

“不负责任的话,就是突然有点好奇了。”

话说得很坦白,没见过这么坦白的了,道德也好,不道德也好,都摊在你面前了。

喻呈又有点高兴起来。

这幅表情让潭淅勉感觉熟悉,不是具体的五官样貌,只是这副神情,让他想起了某些时刻的潭宁栩,又觉得好荒诞€€€€早些时候没发现,原来身边个个是情种,就留了自己一个薄幸人。

潭淅勉只好讲:“但我还是建议,别对大概率没结果的事付出吧。”

喻呈没所谓地坐起身:“可是人活着不就是在争概率。做事情,是把极小概率的事做成100%发生,才叫成功;人反正要死的,但还要好好看病,多吃蔬菜,争取活得久一点,死得概率低一点。”

“只是有的人成了,有的人没成,活着不就是这么回事。那怎么喜欢你不可以呢?”

好像又可以了。潭淅勉莫名其妙地想。

喻呈拍拍身上的沙砾,站起身,伸过去一只手要去拽他:“走不走?”

作者有话说:

*我觉得潭淅勉特别的好的一点就是足够坦诚,不喜欢,不够喜欢,有点喜欢,喜欢,他都能够准确地表达出来。其实我觉得相比两厢逃避,双方都能坦然接受的拉扯感好像更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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