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布鲁斯手上掘地求生留下的伤口说道：“下次再出现时也没必要这么写实，布鲁斯。你因为什么理由被我看见，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
蝙蝠侠站在机舱卫生间里思考人生。
他在想，托马斯到底有没有相信他？
夜枭有那么一会的确像是被说服了，‘这种情节早就过时’的吐槽不止是句玩笑。
然而托马斯还对他说‘下次再出现时也没必要这么写实’€€€€幻觉当然不必遵从现实规律，托马斯不在乎他出现的理由，可以理解成他没把布鲁斯的存在当真。
反转宇宙的夜枭相当矛盾，哪怕他怀疑小布鲁斯€€韦恩是他内心的一部分，他们之间的对话也充斥着试探和隐瞒。
他向布鲁斯承认说：我或许是个正常人。
€€€€但这意味着什么？
要么是他在与自己异于常人的一面对话，要么布鲁斯的存在是这世界疯狂本质的令人不快的证明。人们很容易向前者屈服，只有一道旧日的幻影在引导夜枭面向后者。
延伸到更宽泛的角度，托马斯面对反转宇宙时同样如此。他只能在洞察中保持着与之相反的盲目，甚至于在与自我对话时都保持着模棱两可的态度。只有这样，他才既不是个好人也不是个坏人、既不是个正常人也不是个疯子；这有这样他才得以在混淆中立足于当下，而不至于向未来的可能性低头。
理解了这一点，蝙蝠侠就明白他此时根本不可能让托马斯相信他真实存在。
……早知如此，就应该叫上阿尔弗雷德，或者迪克。
反转宇宙的理查德€€格雷森被夜枭收养成为了利爪。
然而现在重启也来不及了，起码得见到莫比乌斯椅再说。往好处想，托马斯并不拒绝让布鲁斯跟在他身边，只不过下了飞机之后，他就又恢复到那种不闻不问的态度。
夜枭进入辛迪加总部时需要和顶头上司终极人打声招呼。
克拉克得到消息后猛地从沙发冲到半空，第一时间想从飞去宇宙寻找莫比乌斯椅。
眼下太阳还没落山，他才刚飞出五米远就被往日里十分友善的阳光晒得浑身上下哪都疼，更可怕的是，终极人并不像正常宇宙的超级英雄那样、有着一颗愈战愈勇的心脏，他眯起眼睛看着太阳，几秒钟后在本能的控制下灰溜溜地飞了回来。
超女王早有预料，顺手扔过去块氪石嘲笑道：“刚才让你吃你不吃。”
“……”
克拉克接住氪石，露易丝一个激灵、懊恼地闭上嘴。
接下来他们俩背对着对方，一个努力克服心理障碍把曾经的致命物体塞进嘴里，另一个将手埋在掌心中默背希波吕忒的教导。
克拉克嘎吱嘎吱地咀嚼氪石，尽量乐观地说道：“起码我们在托马斯面前露馅的可能性变小了。你怎么看？”
露易丝：“别问我，我现在只想和夜枭春风一度。”
“……”
“……”
绝望了。一个无法自控的我，该怎么拯救一个口无遮拦的你。
托马斯走进总部，发现自己的两个同事瘫在沙发上的不同方向生无可恋，不禁疑惑道：“怎么回事，你们吵架了？”
他脚步缓了下来。仔细一想，终极人和超女王窝里斗不干正事也会导致会议取消，那他根本没必要这么匆匆赶过来，说不定还会让卡尔以为他别有所图。
克拉克精神震动，终极人那面再度占据上风，冷笑道：“我还想问你呢，夜枭，谁给你的胆量来试探我？”
“我只是来看看。”托马斯说，“万一你们两个有谁出事了，到时候麻烦的还是我。”
克拉克双眼发红，是热视线发射前的征兆：“你是在假设你能解决我和超女王都对付不了的敌人？”
“我没那个意思。”面对气头上的氪星人，夜枭到底先后退了一步。他看向终极人手里拿着的东西，冷静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暴躁，吃到过期氪石了？”
他们对峙的时候，布鲁斯匆匆跑进来€€€€托马斯根本没等他，差点把人关在飞机里。
辛迪加总部内部的场景和他料想中的不太一样。
不知道是因为‘氪石过期’这句极度诡异的描述，还是看到了突然闯进来的四岁的布鲁斯€€韦恩，总之超人再度战胜了宇宙重启前的自己。他震惊地看着布鲁斯，又看看夜枭，再看看布鲁斯：“你是……”
托马斯眼神蓦地发生了变化，刻意表现出来的退让消失了，几乎可以说立刻展现出了在场几个人没见过的、属于哥谭统治者的残忍的一面：“你能看见他？”
第109章
克拉克张了张嘴。
布鲁斯飞快地给他使了个眼色：代入角色。
超人：你确定吗？
这种时刻好像纠结也没什么用了，克拉克决定向本能投降。终极人理直气壮地说道：“当然能，你在说什么屁话。”
“我也能看见。”露易丝本意是想打圆场，但她一开口就变成了熟练自然的拱火，“他长得和你有点像，托马斯，会不会是有什么人想利用你来打击辛迪加？”
终极人果然上钩：“就凭他一个人？我想不出来有什么敌人会这么没脑子。”
布鲁斯从没有想过托马斯脸上能出现这么阴晦的表情。夜枭指尖抽动了一下，冷冷看着他们说道：“我今天心情本来挺不错，看来你们非要弄出点波折。”
终极人在夜枭开口之后反倒因为进入了熟悉的氛围而放松下来。他咧开嘴，兴致盎然地说道：“你还说我，你今天明明比我们更没耐心€€€€”
超女王：“完全是因为你发现了他身边那个小男孩。”
“闭嘴吧露易丝。这孩子是谁？你新捡来的小鸟？上一个叫瑞秋的你已经玩腻了吗？”
夜枭按了下太阳穴叹了口气，恢复漠然的表情纠正终极人：“他叫理查德，是个男孩，我也没有‘玩腻’。我旁边这家伙……是个意外。”
“托马斯可比你长情多了，卡尔。”超女王脚步轻快地走过来，亲昵地揽住夜枭的肩膀，身体向前倾斜将自己半挂在对方身上。托亚马逊人身高的福，他们两个以这样的动作并排行走时像对好哥们€€€€如果露易丝的手没有蠢蠢欲动地往托马斯腰间移动的话，“不过我倒是不觉得这孩子是个意外，他有双漂亮的蓝眼睛，就和你一样。”
最后半句话她是踮起脚尖附在托马斯耳边说的，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挑衅味道。
布鲁斯：“……”
夜枭就在这时毫无预兆地用手肘袭向超女王上腹。他一手拧住超女王搭在他肩上的手腕往下拉，同时弓腰滑步下铲令对手双脚离地，紧接着将背上的人用力向前甩了出去。
布鲁斯注意到夜枭的制服融合了部分机械外骨骼的功能，这使得他的瞬间爆发力大得惊人。亚马逊人立时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承重柱上，后脑勺将水泥墙砸出圆形龟裂。
灰尘从天花板上簌簌落下，夜枭站在原地活动了下手腕。超女王飞起来，从腰上拿下屈服套索：“我在夸你呢，托马斯，你可真没有绅士风度。”
“恭喜你，夜枭。”终极人优哉游哉地走过来，“她总算不是用这个词来形容我了。”
夜枭瞥了他一眼。
卡尔€€哀尔因为这道眼神脑海中警铃大作，果然猫头鹰下一秒就往地上砸了颗烟雾弹。这点阻碍在往日里对克星人而言只能算开胃菜，但今天他上午同反转宇宙的莱克斯€€卢瑟打了一架，下午又没吃几口氪石……目前终极人的思维占据主导地位，卡尔有些迷惑地想：我刚才怎么吃饭的时候还磨磨蹭蹭的？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能量有限只能省着用。终极人正想着，身后猛地传来一股强大的力量，按着他的头在露易丝砸出来的坑旁边敲出一个对称图形。
“……夜枭！！”
卡尔抹了把鼻血，迟到一步架起钢铁之躯的防御，震怒吼道。
他气得理性蒸发，转头冲进战场。
仍然站在门口的布鲁斯：“……”
你们要指望一个四岁的蝙蝠侠来挽回局面吗？
他逐渐意识到，完成本次作战任务所面对的主要阻碍是，犯罪辛迪加首脑之一终极人是个日子过得太顺以至于不怎么动脑的暴力狂，首脑之二超女王可以为了取乐和满足自我不择手段，以及夜枭……
夜枭从烟尘中走出来，打断了布鲁斯的思考。
“别站在这。”他声音低得几近耳语，布鲁斯只能依靠口型辨认托马斯在说些什么，“你会受伤吗？如果不会去哪都行、只要离开辛迪加总部，否则就回去韦恩庄园，我让理查德过来接你。”
屈服套索正在这时飞了过来，爬满倒刺的绳尖鞭子似的劈下。后面传来超女王喜怒不定的声音：“我们准备为你接风洗尘呢，夜枭，主人公可不能临阵脱逃。”
托马斯身后长眼睛似的抬起手一把抓住套索。他对布鲁斯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这里交给我’，转身走回去说道：“看来我还要感谢你了，露易丝。”
布鲁斯觉得那个眼神与重启后的托马斯分外相似。这让他犹豫了一瞬，经过多方考量，最终选择相信夜枭能暂时稳住辛迪加，他则趁托马斯将超女王拦下时离开这栋建筑，找个不远不近的合适地点等待莫比乌斯椅抵达地球。
辛迪加总部里面局势稳定下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包括终极人在内，所有人都受了点轻伤。
只不过两个超能力者的愈合能力要比托马斯强上许多，所以当托马斯一圈圈地往自己伤口上缠绷带的时候，卡尔早已原地满血复活。
他像刚做完有氧运动又吃了顿烧烤还喝了两罐啤酒的人一样，醺醺然懒洋洋地走到冰箱旁边拿出一块用氪石取代芝士的速冻披萨打算犒劳下自己。然而在打开冰箱的刹那，冷气扑面而来，氪星人一下子清醒过来，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
“……”
卡尔€€哀尔下线了，克拉克€€肯特上线了。
他在不远处夜枭的凝视中一点一点把披萨盒攥成了砂砾大小的纸屑。
“你有什么毛病？”看到这幕的夜枭问。
“……”
莫比乌斯椅不在。
蝙蝠侠也不在。
克拉克余光看到露易丝正在夜枭看不到的角度、恶狠狠地将屈服套索缠在自己的手腕上，仿佛试图用这玩意勒断血管然后告别这个邪恶的宇宙。
叮咚。克拉克的手机响了。他掩饰性地将披萨塞进烤箱€€€€终极人的常识说氪石与烤箱是兼容的，不使用热视线是因为剧烈运动后有些没力气€€€€定好时间后才掏出手机。
信息来自陌生号码：
“我见到莫比乌斯椅了。你们那情况怎么样？”
是蝙蝠侠。
超人回复了一长串省略号：“…………”
蝙蝠侠：“？”
蝙蝠侠：“夜枭没能稳住辛迪加？”
和你对话的人好像就是辛迪加的一员。
作为被稳的那个，超人回道：“他成功了，我们现在很和平。但不管是露易丝、戴安娜还是我，都一秒钟也不想待在这里。你是怎么进来的？”
“是莫比乌斯椅。”蝙蝠侠说，“我现在的存在形式比较复杂，除了你们之外别人看不见我，所以托马斯产生了点误会。为消除他的误解，我本来打算让阿尔弗雷德或者迪克进到梦境里，只不过现在看来，重启前的身体对参与者的影响比预料中严重。”
“是的。”谈到正事，克拉克严肃起来，“目前终极人就像我的第二人格，他情绪波动剧烈时意识就会占主导。”
“不过你能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对。”
“记忆呢？有没有想起来什么？”
“可能有。”克拉克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他将披萨塞进烤箱这会，偶尔会想起刚来地球的时候€€€€不是卡尔€€艾尔在堪萨斯州的玉米田里遇到了悉心用爱将他浇灌养育的地球人父母，而是卡尔€€哀尔于懵懂之时坠落地球、碰见了抢劫未遂又觊觎外星人力量的肯特夫妇。
理所当然的，反转宇宙的克拉克€€肯特，童年时期充斥着辱骂、威胁、欺诈和暴力。
超人只要稍作回想就忍不住紧紧皱眉，终极人却习以为常并不以为意，因为在以上这些不道德或者犯罪行为中，他和他的养父母同为加害者。他们既是共犯，也是实力不对等且有利益冲突的临时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