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饭再好吃也会腻,被塞点钱买自己喜欢的早点,多开心。
佟怀青的脸埋在枕头里,腿蜷缩着,脑袋很痛。
没过多久,就感觉一只手拨开了点汗湿的发,佟怀青被明亮的晨光刺了下眼,不太舒服地继续往被子里躲。
池野看着那通红的耳朵尖,迟疑地摸了下。
好家伙,又发烧了。
他彻底没了脾气。
昨晚不知怎么回事,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好容易合上眼没多久,就被小孩吱哇一声给吵醒,池野慌慌张张跑出来,一瞅钟表,破天荒的,他也有睡过头的一天。
打发走俩孩子,池野有些郁闷地抓了下头发,用凉水洗了脸,才过去看佟怀青的情况。
缩在被窝里,跟个鹌鹑似的。
天都凉了,头发却有点湿,呼吸也重,无意识地把气息拉得很长。
池野认命般的叹口气,去佟怀青包里把剩的药找出来了,上回就没好利索,成,这下子不用再去找大夫了,接着吃。
佟怀青被扶着坐起来,身上绵软,没劲儿,一直往下滑,池野没办法,揽着肩膀给固定在怀里,稍微晃了下:“喂,醒醒。”
回答他的,是若有似无的轻哼。
以及扑到自己脖子上的热气。
怪痒痒的。
池野皱着眉,给佟怀青的脑袋往旁边推了下,露出截纤细的脖子。
感觉一只手就能给攥住。
但这么说也夸张了。
到底是个男人,抱在怀里的感觉也很明显,没有特别明显的起伏曲线,肩胛骨那里有点瘦,弯下腰的时候不免突起,硌着池野的胸口。
“还睡着吗,起来把药吃了。”
池野给人重新扶好,脑袋又歪过来,倒在他的肩颈窝里,热乎的,这下,池野没推开,继续叫对方:“佟佟?”
睫毛还垂着,没睁眼。
“那个什么……佟怀青?”
一连叫了好几次,这人都无力地瘫着,池野不再耽搁时间,起身准备去找大夫,刚把佟怀青放回床上,那人却突然醒了,坐起身子,眼睛不再清凌凌的,而是蒙着层水雾。
直愣愣地看着他。
“池野?”
佟怀青伸手,放在对方脸上,目光很平静:“是你吗?”
嗓子也是哑的。
池野维持着这个起身的姿势,左手撑在床上,右腿下去了一半,已经踩住拖鞋,可也没再动。
昨天吃了他半个鸡蛋灌饼,这会怎么,不认得了?
佟怀青还没收回手,掌心很烫:“我做梦了。”
池野的喉结动了下。
莫名其妙的,有些紧张。
可能是屋里太安静了,就那盆洁白的茉莉花精神着,浅淡的香味绽开,悄无声息地传来。
“我经常做梦,睡不好,”佟怀青呼吸绵长,“还很容易生病,给人惹麻烦,对吗?”
那可不,风吹不得雨淋不得的,池野简直怀疑,是不是自己讲话重了点,人家就敢这样发烧给自己看。
可能是昨晚都没睡好,声音对着哑,池野清了清嗓子:“没有。”
这都烧糊涂了吧,不能顺着说。
佟怀青收回手,目光涣散:“所以我挺没用的。”
怎么没用,这小手热乎的,给池野脸颊烫得跟着烧,说不上来,别扭,他用手背贴了下自己的脸,没好意思继续看佟怀青:“我先给你拿药。”
“我挺废物的。”
佟怀青简直说上瘾了,刚刚耷拉的蔫吧劲儿也没了,脸蛋红扑扑的,语调却越来越急。
“你见过我弹琴吗,我其实没什么天赋,就是练出来的,最好的老师,最精确的训练,我从会走路就开始摸钢琴了,挺矛盾吧?你不是总嫌我娇气,但弹琴受了那么多罪,我也坚持下来了。”
“老实说,”他呼吸带点喘,笑了下,“我挺能吃苦的。”
池野换了只手背,继续贴脸,奇怪哦,发烧也能传染吗。
佟怀青双手抱着膝头:“可你知道吗,我弹不了琴啦。”
他声音轻快极了。
池野终于抬头,对上那双眼睛:“为啥?”
他对音乐没什么研究,但这两年县里有培训班热,爹妈互相攀比给崽子送去学东西,什么美术古筝珠心算,篮球围棋散打班,当然,还有大名鼎鼎的钢琴。
他看人家四五十岁的老师,也在继续弹啊。
“手指,”佟怀青歪着脸看他,“会抖,控制不了。”
池野拉过佟怀青的手,低头看了下,感觉不出有什么异样。
除了白和比较长之外,没什么特殊的啊。
就跟相貌似的,池野大概天生迟钝,对于美丑没太大感觉,当初俩萝卜头见到佟怀青第一眼,都不由自主地“哇”,说这人长得好看。
池一诺特夸张,她是个小古装片迷,说这个佟佟哥哥,仙气飘飘的。
都什么玩意。
池野是真看不出来。
只觉得佟怀青这人,有点小可爱罢了。
那双手细腻洁白,被池野麦色的皮肤一对比,更显得像片小小的云,干净又轻盈,等池野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居然无意识地,揉捏了下佟怀青的掌心。
软的。
佟怀青倒是没在意,可能真烧迷糊了:“这样不会抖,平时出现的次数也少,但是碰到琴键,就不行了,我……不愿意告诉别人,他们不知道。”
池野悄悄松开,又贴了下自己的脸,妈蛋,这下他的手背也是烫的了。
“看医生了吗?”
佟怀青笑着:“嗯,西医,针灸,都去看了,给我扎成刺猬。”
池野抬眼,想象不出来,拍下就能有巴掌印的人,受得了刺痛吗。
“所以,能见到你,挺有缘分,”佟怀青还浸在梦里似的,很迟缓地眨了眨眼,“我现在没什么目标,浑浑噩噩的……总而言之,谢谢你。”
说完,他就垂下睫毛,闷不做声地往后倒去。
幸好池野眼疾手快,给人托着后背撑住了。
但也惊起一身冷汗。
妈的,回光返照啊!
下一秒,池野不轻不重地给自己来了个嘴巴子。
这什么晦气话,呸。
他有心讲点吉利的,着急,只记得昨儿给池一诺过生日,早上滚鸡蛋时说的话,忙揉了把佟怀青的头发:
“……从头滚到尾,顺风又顺水。”
“滚灾滚灾,灾难滚开。”
想了想,又加了句。
“佟佟要健康,平平安安。”
第21章
佟怀青是被渴醒的。
头痛,嗓子疼,稍微抬下手指,就感觉到一阵麻木。
身上盖着个藏蓝的小毯子,手搭在白色被褥上,正输着液,一截儿透明管下垫着个玻璃瓶,估计装了热水,挨着的是只很旧的兔子玩偶。
佟怀青眼睛泛酸,抽了下鼻子,果不其然,传来声很哑的嗓音。
“醒了?”
下面一句是:“饿吗,还是渴了?”
池野就在旁边的凳子上坐着,一天没刮胡子,下巴冒青茬,可能刚从外面抽过烟回来,身上带着冷意,头顶的白炽灯没开,对面柜子上挂了个小夜灯,光线昏暗,佟怀青分不清现在是何时。
只觉得自己好像……跟人说了些胡话。
难受脆弱的时候,心理就容易决堤。
他把灰兔子捞过来,搂在怀里:“有点渴。”
池野起身去给他倒水,瓷杯递过来,温热,喝下去喉咙都被熨烫。
“这是哪里?”
“王大夫的诊所,”池野长吁了一口气,单手插着兜,“你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不。”
佟怀青没吭声,从杯沿上露出俩眼睛。
池野沉默地看他,伸出两根指头:“二十三个小时!”
中间连翻身都不带的,忒香。
亏他怕人睡不好,抱人来看病的时候,还特意把那破兔子给带上。
这小屋子在诊所最里间,特意辟出来的,静得很,外面再怎么吵闹,也只觉得像白噪音,还能安眠。
佟怀青有些心虚:“我……”
“烧到三十九度多,”池野给杯子添水,“你这身子骨,是不是得练练,嗯?”
这样一个男人,弱不禁风的,将来娶媳妇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