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刚蹲完号子出来,在池家门口耍泼皮,说要么把人给他,要么一口气拿五万块钱,他振振有€€词,当€€初老子花了彩礼的,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吃了几次闭门羹后€€,他改了口风,可以,把陈向阳给他,两€€不€€相欠。
女人脸色煞白,如果把孩子给了他,肯定就€€会被卖掉的,咬死€€没松口,甚至口不€€择言道,他是我在外面生的,不€€是你€€的种!
当€€时就€€挨了个€€嘴巴。
前夫骂她,你€€以为€€跟了你€€的姓,就€€跟老子没关系了?
池野父亲回家的时候,正€€好看到俩人扭打成一团,立马红着眼睛冲上去,给那男人踹倒在地,揍得€€口鼻出血。
当€€天晚上,女人哭着说对不€€起,连累了他。
他笑着说,没事。
可第二天的上午,他就€€从工地的脚手架上摔下来,人当€€场就€€没了。
而那无赖的前夫,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女人强撑着身体给丈夫办葬礼,报警,抱着遗照去警局磕头,说这肯定不€€是意外,求求你€€们,他死€€得€€冤啊。
可是还没等到警方查明真€€相,她就€€一病不€€起了。
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好,挨了打,又积郁成疾,没几天就€€离开人世。
池家转眼间,就€€剩下个€€十几岁的少年,拉扯着俩小的了。
治病下葬都要花钱,欠了债,阳阳和诺诺年龄都不€€大,池野别说是又当€€爹又当€€妈了,他都恨不€€得€€给自己劈成几瓣,一部分留在家里照顾孩子,一部分出去挣钱,还有€€一部分,要给他爸爸和阿姨报仇。
那个€€暑假结束,池野没去学校报道。
只是在开学后€€一个€€平凡的日子,去班里,抱走了桌子上的全部书本,班主任追出去,掉了眼泪,池野就€€在旁边站着听,最后€€笑笑,给老师鞠了个€€躬。
他一夜之间,成为€€了大人。
身上陆陆续续多€€了疤,皮肤被烈日晒黑,指腹上的茧子越来越多€€,但大哥给孩子们照顾得€€很好,自己做饭洗刷缝补衣裳,陈向阳的鞋子永远是干干净净的,池一诺头上的辫子也不€€重样。
大哥下班回来,也总会给孩子们带点零嘴。
没办法,他得€€出去干活,陈向阳那时候大了,能拉着妹妹的手一起去幼儿园,可池野还是觉得€€亏欠孩子,所以就€€在兜里带点糖果,饵块什么的,有€€时候也可能是树上摘下的一颗酸梨。
有€€一次实在没钱了,连个€€烧饼都买不€€起,回去路上转悠着,在河边草丛里捉了只蚂蚱。
到家,双手打开一看,俩孩子都拍着手笑。
池野没吭声,自己去洗了把脸,当€€即决定出去段时间,家乡的发展有€€些€€缓慢,而外面已然€€日新月异,来不€€及了,他得€€给这个€€家撑起来。
是池野初中的班主任接手的俩孩子,老太太快退休了,还没抱上孙子,清闲呢,乐呵呵地说你€€放心,有€€老师在,别怕。
之前的邻居也都过来送东西,让他别担心家里。
所以后€€来池野挣了钱,父亲的案子掌握了证据,罪魁祸首进了狱,他回家买了铺面开了厂子,也没忘记自己的父老乡亲,办厂后€€雇的第一批员工,全是生活困顿的可怜人。
都互相拉一把,搀扶一下,日子总会过好的。
就€€像现在,他真€€的很知足了。
“等清明的时候吧,”池野把佟怀青的手揣兜里,“到时候去烧点纸,我爸妈肯定高€€兴极了,后€€来那位阿姨也很善良,都会喜欢你€€。”
挂满花灯的小路一直绵延到了河边,对岸已经开始放烟花,半个€€天空都是五光十色的灿烂,杂草被踩倒了,小孩骑在大人的脖子上,黑亮的眼睛睁得€€很大。
“砰€€€€”
佟怀青正€€仰着脸看呢,被池野捏了下手心。
“走,这边人多€€,咱们去那里看。”
陈向阳拉着池一诺的手,已经跟小伙伴们聚在一块,扭头大笑道:“我们不€€乱跑,放心吧哥,我瞅着诺诺呢。”
小丫头都看傻了。
佟怀青就€€由着池野拉他,背着人群,往河道的另一侧走。
夜幕下的河水黑黝黝的,摇晃的波浪仿若母亲哄睡时的呢喃,被烟花照亮的瞬间,则波光粼粼地泛起灿烂。
有€€几只羊还在慢吞吞地吃草,居然€€不€€怕响声也不€€怕人,这个€€冬天总在下雪,土壤潮湿极了,踩在上面的时候会带着点枯黄的草屑,池野在前面拨开灌木丛,佟怀青跟在后€€面,远离了汹涌的人群,把轰然€€的烟花爆裂声落得€€很远。
呼吸变重,脸颊却是发烫的。
天气还是好冷,斗转星移,乌鹊南飞,这是他做不€€得€€主的事情,就€€好像冬日不€€会因为€€他的驻足就€€停止凛冽的寒风,却可以因为€€手织的帽子围巾而变得€€温暖。
绕过一个€€弯,又跳下道被遮掩的沟堑,果然€€,这里没什么人,静悄悄的,只是没有€€了叶子的柳树,随着风撩动水面。
池野终于停下,站在佟怀青面前,定定地看着他。
安静,也不€€安静。
远处是人群的热闹喧嚣,近处,是爱人有€€力的心跳。
可是思绪真€€的好平静,甚至,会有€€些€€想掉眼泪€€€€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想哭呢?
“呲€€€€”
一小把烟花棒被点燃,漂亮得€€令人移不€€开眼睛,很老的款式了,没啥新鲜的造型,就€€是普普通通的绚烂,但由于数量多€€,颜色一致,反而有€€一种纯洁本真€€的美丽。
“我们家佟佟心眼小,”池野笑道,“我也心眼小,来这儿放烟花,只给你€€一个€€人看。”
佟怀青抿着嘴,憋了会说:“傻瓜。”
“不€€傻,”烟花放完了,池野略带得€€意地闪开身子,展示自己的身后€€,“我买了一大箱,藏在这里,能慢慢儿放。”
佟怀青看着他:“我还以为€€,你€€要告诉我什么秘密呢。”
“没什么秘密啊,”池野想了想,“你€€问我,我都告诉你€€。”
白色的绵羊缓慢地嚼着草,悠然€€地盯着这俩人看,起了点呜咽的风,像很苍老的歌声。
佟怀青过去,把脑袋放人家胸口。
“好吧,我倒是有€€秘密要告诉你€€。”
“嗯?”
“我接到老师的电话了,那个€€国外的比赛想邀请我,就€€在今年夏天,他在咨询我的意见。”
池野用手揽着对方的腰:“这是好事。”
心里陡然€€紧张起来。
他知道,佟怀青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弹琴练习,他现在好了吗,天天和一群小孩子打交道,用电子琴的人,会不€€会出现一些€€不€€可控的因素?表面上依然€€淡定,实际心里已然€€开始患得€€患失,眉头都皱了起来。
“怎么,”佟怀青垂着睫毛,学着对方之前的话,“这么看不€€起老公啊?”
池野用胳膊紧紧地环住对方:“没有€€,我为€€你€€高€€兴。”
那么接下来,别的事情都得€€先放一放,他得€€帮着佟怀青熟悉比赛流程,肯定要全程陪着,是不€€是还得€€办签证什么的,啊,有€€好多€€要操心的事,还有€€佟怀青的手……
“傻瓜,”佟怀青终于笑着骂他,“我是去做评委!”
池野愣了:“啊?”
“以前遇见这种事,我都是直接拒绝,现在想想,把这当€€做全新的开始,或者挑战,不€€也很好吗?也能让我再找找状态,才能更好地进步呀。”
他俩之前商量过,元宵节过后€€,就€€给佟怀青办正€€规的钢琴培训班,只收很少的几个€€学生,教教课,弹弹琴。
“我们佟老师,真€€的好厉害。”
佟怀青伸手,点在对方的胸膛上,挠了会,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他有€€私心的。
他要去的那个€€国家,在去年,成为€€了世界上首个€€允许同性伴侣结婚的地方。
但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佟怀青金贵着呢,怎么说也得€€池野求他,才勉为€€其难地考虑那么一下下。
池野捉住了他的手,叫:“宝宝。”
佟怀青闷着声,故意道:“想说什么,我不€€要听,只要听三个€€字的!”
想听一声我爱你€€。
池野把他手指放在嘴边亲了亲,说:“你€€真€€好。”
“还有€€呢,再说几句。”
“你€€最好。”
佟怀青气呼呼地仰起脸:“笨,我要听的是€€€€”
话没说完,被堵住了唇,与此€€同时,最后€€的烟花在空中绽放盛开,照亮了半个€€夜空,吃草的羊群终于被惊到,咩咩叫着跑开,灌木丛被挤出悉索的声响,河水冲刷着堤岸,白色的鹅卵石长满青苔,稍不€€注意就€€可能会滑倒。
佟怀青一点都不€€怕。
他被抱得€€很稳。
灼热的呼吸声中,手指把对方胸口的衣襟抓出褶皱,被亲得€€眼尾都发红了,却还是别扭固执地喘着气:“我还要听!”
“你€€好可爱。”
“不€€是三个€€字的!”
“真€€可爱,很开心,”池野一下下地亲着他,目光虔诚而专注,在月色下是淡淡的温柔,眼睛却也跟着红了,说了很多€€,很多€€。
以及最后€€的那一句。
“结婚吧。”
佟怀青终于安静下来,把自己凑上去,轻轻蹭了蹭对方的脸颊,说了声好。
冬天依然€€很冷,但老家的话说过了,瑞雪兆丰年。
未来一定会是,很好,很温暖的春天。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