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难当 第20章

“还走吗?”

“不走了。”

秦见祀这才抓起他的手来,似乎只是为了补回刚才没有做成的事情。

糙实的指腹摩挲过手心,捻过指根,让贺子裕一抖,他缩在秦见祀怀里,任秦见祀亵玩着他的手,一动也不敢动,就让掌心十指交缠裹覆,不轻不重捏弄着,痒痒麻麻。

直到秦见祀玩尽兴了,才松开他。

“陛下要骑马么?”

贺子裕仰起头,黑白分明的眼对上秦见祀目光,又很快低下了头。“骑。”

再出帐时,守在四围的宦官禁军都默契地低下了头,贺子裕跟在秦见祀身边,往草场走去。风劲角弓鸣,他隐隐觉着秦见祀今日有些不太寻常,眼底像是藏着让人不安的情绪。

管马的宦官牵来了一众好马,请贺子裕挨个挑选。

“皇叔,朕不会骑马。”贺子裕垂眸道。

“无妨,臣会教陛下。”

秦见祀替他选了马,套上的辔头与缰绳用得都是最好的,那宦官不敢抬眼看秦见祀,只将选定的棕黄大马牵了出来。

贺子裕走到这个高到他肩膀的马身边,虽然有不愿,还是在秦见祀的注视下踩上了马鞍,秦见祀掌掐着他腰给他借力,搭扶了一把。

草场边上,禁卫军副统领守在边上,楚非也在一旁看着。他想到贺子裕的嘱托,目光搜寻间,就在不远处瞧见了右将军贾光。

楚非缓缓攥紧了拳头。

“皇叔,朕要怎么来?”贺子裕骑在马背上,望向四围宽广的马场,这些天在皇宫中待惯了,如今乍然见到这一望无际的景象,忽然有种得脱樊笼的感觉。

“握住缰绳,夹紧马肚,”秦见祀淡淡道,“陛下聪慧,一学便知。”

秦见祀牵着缰绳,带着贺子裕在马场中转悠起来。

没过多久,贺子裕就能驱策马在马场上小跑,秦见祀远远站开了,贺子裕骑得越来越快。马蹄€€€€的,踩草跑踏而过,带起风吹鬓毛,连着贺子裕衣袂扬起,凉意习习。

贺子裕欢呼起来,身子随着马跑的节奏站坐着,在马场疾驰。

他扭头看向秦见祀笑着招手,直至倏然间,缰绳断裂。

贺子裕的笑意在倏然凝固,遏制不住的马不知为何开始肆意狂奔着,贺子裕没有了缰绳控制,立马俯下身子攥紧了鬓毛去抓辔头,辔头却也掉了下去。

失去了马具的他一下被马颠得跌了半个身子,骏马疾驰间随时都有可能将他甩出去。

“快来人救朕€€€€”贺子裕撕心裂肺大吼着,场外的禁军们瞳孔一缩都冲了上去,早有准备的右将军贾光从近路飞奔而来。

马蹄乱踏间,贺子裕却看见秦见祀负手站着,面无表情。

他心头咯噔一下,顿时明白过来。

有左相阻拦,秦见祀的人肯定不能顺利坐上禁军统领的位置,可是有护驾之功,就不一样了。

其实打从秦见祀耐心教他骑马的时候,贺子裕就开始起疑。这位摄政王果真从始至终,行事都是如此狠历。

贾光快要冲到了。

贺子裕咬着牙闭紧眼,忽然一把松开拽马鬓毛的手,狠狠推了一把,他绝不可能让秦见祀借着自己如愿以偿。

远处,秦见祀瞳孔猛然一缩。

訇然,一声沉闷的呻吟声响起,楚非抱紧贺子裕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疾驰的骏马马蹄从他耳边险险踩过。

贺子裕只感觉身子一震却落入柔软间,天翻地覆间有手紧紧护住了他的头,随即一停,那手仍然死死地护住他,耳边传来咳血的声音。

贺子裕挣脱开去,瞧见是楚非一愣。

“你€€€€”

“陛下没事吧……”楚非弓身咳出一大摊血,手指怪异地向后斜着,像是折了,他尽力抬眼扫视一圈贺子裕,还要起身来看他,血迹蜿蜒从嘴边垂下,“陛下让卑职…咳咳……盯着右将军……还好卑职及时……”

贺子裕不知为何这一瞬心绪复杂,他虽然吩咐了楚非,可刚才那样的危急情境,他并没有指望一个只见过几面的哨卫会来豁出性命救他。

他连忙按住楚非,“朕都知道,你先别说话。”

“陛下您没事吧?”副统领急急跑了上来,“卑职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请陛下降罪!”右将军贾光与一干禁军一同跪了下来。

乌压压一片人异口同声地说出请罪的话,却看不见一个受伤垂危的人。坠马的心悸感已经淡去,贺子裕抬起头,冷冷看向众人,“你们是该死。”

“还不快寻太医!”他怒斥道。

一群人手忙脚乱地冲上前,抬起楚非,副统领要来扶贺子裕,却被他一把推开,直到秦见祀走上前,吩咐他们退下。

贺子裕仍然坐在地上,看着草上那摊血迹。

秦见祀伸手拉向他,被他一把甩开,“别碰朕!”

那只手不容置喙地拽住了他的手腕,难以被甩开,贺子裕抬起眼来,一瞬间流露过寒意又垂眸遮盖,徒然攥紧指尖。

这些日子的伏低做小与步步妥协,最终都像是个笑话。他只会被秦见祀拿来反复利用,达成目的。

“陛下为什么松手?”秦见祀淡淡问他。

“既然知道皇叔不会来救,”贺子裕阖眼,“朕也没有坚持的必要。”

攥着手腕的力道,一瞬间变大,贺子裕闷哼一声,闭紧眼忍耐着痛意。

但秦见祀冷着脸,终究还是打横抱起他,在暮色四合间往营帐方向走去。

贺子裕也不反抗,手无力垂下。他该去哪里找出路,又该仰仗谁去保住这个岌岌可危的皇位。

秦见祀喉结一动,没有出声。

塞进户部的那两个人不干净,他也是怀疑贺子裕的用心,想借此敲打,原本算着有贾光在,不会有事,却没有想到贺子裕竟然会松手。

那一刻众人涌向贺子裕,没有人看见站在远处的摄政王忽然间面色微变,直至看到楚非护住贺子裕的那刻,才缓缓停下脚步,负手继续沉冷站着。

€€

西边霞光漫天,染得马场萋萋野草金红一片,秦见祀横抱着贺子裕,朝着黯淡的夕阳而行,人影不断拉长去。

“你要带朕去哪?”

“找御医。”

“不用去,”贺子裕闭着眼低低道,“只是一点擦伤,没有折了手断了腿,也没有被马蹄踩到身子。”

秦见祀脚步一顿,继续往前走去。

“臣不会再这样对待陛下了。”

贺子裕睁开眼,看着夕阳的光打在秦见祀的下颔线上,只这样淡淡一句,像是后悔如此对待了。

可狠厉如秦见祀,又为何会后悔。

贺子裕划开嘲讽的唇角,总不会是在那瞬间害怕他死了。

第24章 有陛下就够了

御医为贺子裕处理了身上的擦伤,楚非护得很及时,没有让他伤筋动骨,但是楚非自己伤得很重,恐怕要在床上休养不少时日。

“禁军统领一职现如今还是暂代,朕有意等副统领升任后,让楚非继任副统领一职。”榻上,贺子裕垂眼看着御医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手,烈酒浇过了手心伤口,火辣的刺痛感让他手指一蜷。

秦见祀淡淡看着,“他原先是王府伶人。”

“可他有护驾之功。”

“舞与武不同,楚非比不过朝上武将。”

“可皇叔原本也是武将,”御医扎上纱布,贺子裕痛得眉头直皱,抬起眼看秦见祀,“先前在马场上,是楚非护住的朕,朕就是要拿副统领的位置赏他。”

“陛下还是在怨臣。”

贺子裕别过头。“……那就等楚非伤好之后,让他与副统领比试一场吧。他耍剑舞的时候,皇叔不也夸他功夫底子好吗?”

秦见祀沉吟良久,最终道一声好。

这事下来,管马的人难逃一死,刑部还要再接着往下查幕后者,被秦见祀介入停了手。礼部侍郎来问贺子裕是否要就此回宫,贺子裕拒绝了,只管让他们接着狩猎。

来往出去了几批人,等到御医跪着处理完了伤口,又战兢问道,“陛下还有哪里伤到了没有,让微臣再看看?”

贺子裕闻言嘴唇一抿,不大自然地看了眼站在旁边就没有走开过的秦见祀,“没有了。”

御医还要再问,秦见祀忽然眼神一瞥,让他退下。

御医留下药走了,几个暗卫默契对视一眼,在帐子外头守住,书案前灯火摇曳着,贺子裕挪动腿去要翻身,秦见祀抬手摁住了他。

“伤哪了?”

“没有了。”

“撒谎。”

贺子裕别过头,不想秦见祀看见他狼狈模样,那双大手已然往下去,摁住他的脚踝,脱下长袜,一双足被强硬地捏在掌心中,脚踝微微有些红肿,但应当是没有扭到。

可是贺子裕走路却有些艰难。

秦见祀瞥了他一眼,明白过来。

贺子裕缩回脚,心虚地拉了拉因为擦伤被撩起的裤腿,扯来一旁锦被,又被人扯了回去。

“脱掉。”

“什么?”贺子裕惊讶地看着他。

秦见祀抬眸,“陛下自己脱,还是臣帮陛下脱?”

“……皇叔出去,御医会进来处理伤势的。”

秦见祀紧紧盯着他,眼睛微微眯起。

半饷后,帐中传来一声压抑的呻吟,守门的暗卫大气也不敢出,默默让看守的人离帐子三尺远。而帐中,秦见祀桎梏着贺子裕的两手手腕,强硬地扒掉了他的裳裤。

大腿内侧,伤口有些严重的地方本来已经和布料粘在了一起,贺子裕因为这一下疼得面色发白,攥紧了指尖痛叫一声,随即咬紧了牙关。

秦见祀没有再硬拽了,拿来剪刀剪下伤口处的布料,随即一点点清洗取出异物,动作比御医还要熟练几分。“陛下的伤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不说?”

裳裤半褪到膝盖间,磨破的皮肤沾着半干涸的血迹,贺子裕沉沉呼吸着,“皇叔在军中的时候,比这还惨烈的伤都受过千百次吧,不过是一点小伤罢了。”

“陛下与臣不同。”

“如何不同?”

“臣受惯了这些,陛下不曾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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