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难当 第40章

“老臣依稀记得,摄政王在朝时,也是如此而为。”左相平静回答道,不卑不亢。

“秦见祀不在,你想效仿于他?”

“老臣不敢。”

“你能有什么不敢,”贺子裕闻言也不恼,只是转身绕过书桌在龙椅上坐下,懒散一倚。“有一个欺负朕便罢了,朕总不能被你们这群大臣来回欺负,你说是也不是?”

“但霍望平此人可堪一用,工部尚书的位置也不可长久空缺,”左相拱手道,“还请陛下莫率性而为,当以大局为重。”

“朕若是不肯呢?”

“想必陛下也不愿受御史百官弹劾,叫史书上多添一笔。”御书房中,气氛又再度沉默下来,贺子裕把玩着这卷圣旨,许久望向桌边烛台,他伸手去,把圣旨放在烛火上,烛火就跳动着吞噬上去。

左相望着瞳孔一缩。

“回去告诉中书门下那帮蟊虫,没秦见祀那般的权势,就别白费功夫学他办事,毕竟€€€€”贺子裕挑衅着看向左相,半残的圣旨凭着狠劲扔在他脚前,火星险些燎着了官袍,“朕也不是对谁都能好脾气。”

先前左相拿迷香算计的账,还未曾真正清算过。

“滚!”

左相的脚往后退了一步,随即眼沉了下来,然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俯身拱手间平静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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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迎接北秦公主的宴席将开的时候,贺子裕还坐在荷花池边剥菱角,咬了半个咯得牙疼。

气急了,菱角扔入荷花池里,噗通一声溅起零星水意,王总管笑着问又是谁惹着陛下了,贺子裕起身来没开口。

秦见祀走之前欺负他的人也就这么一个,秦见祀走了,谁都想来占占便宜。

真当他是好惹的。

他挥手命人都退下,却又想着北秦,太傅让他提防着北秦,这好比是一柄双刃剑,能给他助力,也想着从他借力。两方博弈间最终棋下得如何,还得看下棋人的本事。

太傅又说,在北秦只有女子才能继承皇位。

“景端公主是不是快到了?”

王总管一愣。“是。”

“叫底下宦官引她走这条路来,”贺子裕又吩咐道,“四处派人守着,别透露风声。”

“陛下这是想……”王总管没问出后半句话来,低低头,还是去照办了。

晚风兴起的时候,风吹桂花闲落十里香。贺子裕就拿了柄剑来,在桂树下随意挥舞着,舞了几下剑一脱手,咣当在地上。他心想这不成,还是命人把剑收了起来。

不过要是让秦见祀知道他想“勾引”人家公主,贺子裕莫名想到丁香花开的那会儿,在御花园亭子里的事,身子一紧。

“退下,全给朕都退下。”

直到隐约间,远处有人袅娜过来了,贺子裕踏入回廊中,负手走了过去。

走近了,环佩叮当,带着淡淡香意,拐角处露出一片鹅黄色的裙摆,贺子裕大步走了上去,朗声道:“这位便是景€€€€”

话音未落,脚底不知从哪来的鹅卵石,贺子没注意踩了上去,砰然往前一摔。

“砰”一声,有手伸出一把扶住了他,贺子裕一下撞到那人胸膛上,脑门重重地嗑了上去。

他疼得嗷了一声,痛,这胸是拿石头做的吧。

“噗嗤”,耳边传来人笑声。“大武的皇帝,路也不会走吗?”

贺子裕猛然抬起头来,对上一双戏谑凤目,随即目光下视,竟是个冷艳瘦削的美人,他忙起身后退一步,上下打量,只看见那美人穿着鹅黄色长裙,鬓上插着凤钗。

正是北秦的景端公主。

“是朕失礼了,”贺子裕想抽回手,抽了几下居然抽不动,“……这位便是北秦公主了吧,好大的手劲。”

北秦公主面色僵了几番,这才松开他。“景端参见陛下。”

贺子裕原本的打算与计划这下全都搅乱了,他低咳一番,揉了揉自个儿手腕,又虚扶了公主一把,以示平身。

那公主便起来了,仔细端详着贺子裕,随即笑道:“景端在国中时,听闻陛下年纪尚幼便坐上了皇位,今日一看果真还带着少年气。”

这是说他行事跌撞,没有国君体统。

“听闻公主还年长朕三岁,”贺子裕闻言,随即也笑道,“公主在北秦面首无数,又为何要来我武朝和亲?”

景端面色变了变。

“公主不远万里,来我都城,实是辛苦。”贺子裕抬手道,“宴会将开,不若早些入席吧。”

北秦公主最终走远了,贺子裕站在后边看着,不知为何这位公主身量或是体形都是一等一的好,容貌也美得没话说,但他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北秦的公主,都这么凶悍吗?

贺子裕摇摇头,最终也走了上去,借力扳倒左相一说,怕得再拖拖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我这章章节名,嘿嘿

景端:一个会让秦见祀疯狂吃醋的男人。

和贺子裕没有感情线噢~

第48章 听闻陛下要封后

宴会上,歌舞不休。

林小侯爷与他新娶的侯夫人在一处,浓情蜜意瞧着煞是相配,左相目光掠向那不争气的孙女,冷哼一声收回了目光。

而应锦面不改色,咬住了林益盛夹来的肉片,后者见状又给她夹了一片。

“多吃点。”

“等下吃得太过丰腴,不好看。”应锦推手道。

“本侯又不嫌你。”

两人又在那低低笑了,贺子裕坐在高位上撑着头,怨气深重地看着林小侯爷。从前见林益盛都是一脸阴贽面相,如今倒好像是被三分春雨化开。

只是这情爱舞到贺子裕跟前,他却不爱看。

若不是秦见祀出征去了,这会儿少说也能眼神交流三四趟,依那厮的性子,见着好吃的何止举筷喂到嘴里,都该把厨子抓来为他做上满汉全席了。

小皇帝悠悠飘了出来,抱胸道:“瞧这时候,也只有朕与你作伴了。”

“你说,我拘个小鬼去看望看望他如何?”贺子裕垂眸沉思,“不好,寻常小鬼也靠近不了他。”

“啧。”

贺子裕实在无聊,于是便坐高位上与小皇帝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目光不经意地掠向下边去,瞧见那位北秦来的国师正盯着他瞧。

三四十岁的年纪,一身道袍,面容普通,只是双眼却有重瞳,看着几分可怖。

武朝从不整这些天师道长的,也不信占卜问卦之事,但修此道者在北秦的地位却很高,贺子裕听说这位国师是追随另一位皇女的,此次跟着景端来和亲,也有监视之意。

只是为何一直盯着他瞧?

“国师大人,您再盯着那位陛下,怕是就不礼貌了。”身后服侍的道童低低提醒道。

国师这才敛眸,筷尖一动。“这位南武国君,倒是有趣得很。”

“大人可是看出了什么?”

“小鬼缠身。”

他低哼声,那双重瞳中倒映着的,分明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南武国君,只是孰真孰假,却不好说。

国师抿了一杯酒,看见左相坐在不远处,朝他隔空举杯。

他思忖了片刻,也抬起了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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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将散的时候,贺子裕出来消消酒意。

走到水榭边上的时候,瞧见左相正攥着应锦的手,狠狠给了她一个巴掌,应锦一下倒在地上,钗环都乱了。

贺子裕轻嘶了一声,慢悠悠负手上前。

“这俗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爱卿何必再因旧事责罚自己的孙女,做不成朕的岳丈大人,欢欢喜喜与林小侯爷结亲家也不错嘛。”

左相胡子一抖,沉沉地看着贺子裕。

“陛下,这是老臣的家事。”

“那朕来与你商讨国事如何?”贺子裕轻嗤一声,抬手让应锦下去,“你举荐的几个工部侍郎的人选,朕都不满意,爱卿不必再费心了。”

“陛下羽翼渐丰,可以不听我等老臣教诲,但朝廷要职的位置,恐怕不能由陛下决定。”

“相爷,你好大的口气。”

“中书门下皆归微臣管辖,”左相拱手,朗声从容道,“想来陛下想拟旨,也得先过问微臣的意思。”

“喔?”贺子裕淡淡看他。

“陛下能伏低做小,用身子讨好摄政王,如今摄政王不在,不知陛下又能仗谁的势头。”

“砰”一声,贺子裕一脚踹了上去,左相一下趔趄倒在地上,勉强俯身行礼,贺子裕垂眸压抑着怒火,克制嗓音道:“应青天,你好大的胆子。”

“微臣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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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之后,左相最终行礼退去,贺子裕仍然沉冷地立在灯火阑珊处,隐约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左相似乎胸有成竹,却不知把握从何而来。

暗夜沉沉压下,树间传来咕咕鸟声,远处仍是灯火辉煌,遥遥传来歌舞的声音,贺子裕回想宴会上的一切,看到左相举杯去,向北秦的国师示好,他攥紧指尖,怕只怕他又晚了一步。

“你们的相爷,已经和国师勾搭在了一起,”背后,传来清丽女声,“想必不久之后,摄政王西伐的军队就会出事,届时他独揽大权,你这皇帝也是摆设。”

贺子裕转过头,看到阑珊处,景端公主倚着栏杆站在那里,几分戏谑地看着他,若她所言不假,秦见祀怕是要出事。

贺子裕垂下眼睑,瞳孔一动。

“陛下就没有什么想法?”

“不知公主有何想法。”

“噗嗤,你倒还问我。”景端低笑一声,也不知自己此番出来为的是什么,竟还觉得这草包皇帝能顶点用,她转身要走,贺子裕却伸手拦住她。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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