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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村部长的房间简洁干净,床套被褥一律被换成他会喜欢的鸢尾色,偌大细腻的五色鸢尾花图案铺满整个被褥。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玫瑰花香,彻底隔绝了走廊上难闻的消毒药水,床头放着一本《唐怀瑟》的歌剧译本,还有一颗闪亮扎眼的金蛋,
但病房本质上还是病房。
宽拢的病服还显得他肩头更加单薄了:“……结束训练后过来,那边现在应该已经是深夜了,辛苦了。”
幸村给他倒了杯水:“茶水可以吗?”
“当然。”,忍足将伊丽莎白找出来的花瓶用上,插上那束耀眼的玫瑰花。
他边插花边随意道:“迹部本来想带盆栽过来,但最后换成了花束。”
他现在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犹豫了,病人确实不适合送盆栽。
“我也很久没有见过那些孩子了,它们还好吗?”
“还不错,网球部的人会轮流给它们浇水,凤还报名了培植课程,生怕把部长的花浇坏了…”
“如果照顾不过来,下次可以把它们带过来…”
“不用带过来的…”,这几个字落地,忍足本能地阻止对方,生怕忌讳似的,“…网球部人手足够的,等幸村部长回来了,再自己动手也不迟。”
“…部长要是喜欢,迹部和我每次过来,都给你带些花过来。”
他们一坐一躺,相距咫尺,随意无间隙的气氛最终还是会转向静默,视线一时避不可避,久久没绕到的话题也终于避无可避了:
“没有集训对吗?”
幸村嗯了声:“…集训只是用来掩护我不在的理由,因为生病的关系,我必须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忍足目光落到对方身上单薄的病服上,发现前几天,网球部还在为他的离别情书而黯然神伤,他离开时带走了同伴们的祝福和欢喜…
为了看到他在更大的舞台大放异彩的样子,短暂而难言的离别都是可以割舍的…
…但现在,大放异彩的舞台没了,他孤身出现在医院里,关西狼一时胸口有些杂糅着难以言喻的沉甸甸…
他体贴地没有开口问病情,打算事后问迹部,还聊起了对方会关心的话题:“€€€€网球部一切都好,迹部昨天还宣布,正选对外比赛再输一场,就取消正选资格,按回去重新参加正选选拔赛…”,
幸村没等他说完:“…作为部长,我的离开,给你们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他是知道的,他的离开给冰帝网球部连胜的未来带来了难以预测的波动,担子一下子全部落到部员身上,而少了部长,冰帝接下来的每一场输局都应该算在他身上的…
如果他在的话,胜利会更加毫无死角,他不屑于找任何借口,他不是称职的部长……
“…我的本意不是这个。”,忍足说着,嘴角甚至还带上有些苦涩。
对方沉静时,周身有种静谧的质感,但现在这份强势的质感不在球赛上出现,再加上这身病服,已经削弱地不剩下什么了,他一时才有,原来对方也是如此脆弱,也是会生病难受的真实感来。
忍足摇头打断他,取下眼镜来,因为镜片被茶水雾气朦胧到了,他一双见了天日的桃花眼细细的,此刻显得很落寞:
“…虽然身为全国冠军的队伍,但我们这群正选,本质还是很没用的,部长也是这么想的吧。”
幸村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想。
“…你看,部长你生病了,我们那么多人,一个有办法的都没有,没办法替你生病,没办法替你治病,还要让你一边生病一边操心。”
“…若有一天,你真的要手术台什么的,成功率低于百分百都是我们的不对,我们不能代替你上台手术,不能代替你躺在那里,我们不是一个称职的部员…”
小白机器人要是真能有表情,此刻脸上一定满是钦佩和难以置信。
看,巧言令色的坏男孩,他洞察了现任大宝贝的心理活动也就罢了,他怎么还能抢过去,反过来让大宝贝无地自容呢!
幸村迟疑了会,看着撑起手肿捂额,完全沉浸在痛苦中的部员,对方眼角疑似还有一丝泛着光的泪花:“…我才是你们的部长,你的自责是没有道理的…”
他才是一部之长,这些疯狂增长的和不安自责,应该由他来承受,每一个夜晚他都在想下一场他不上场的比赛,胜率会不会因为他而发生微妙倾斜…
“…怎么会没有道理,幸村部长连部员的过错也要往自己身上揽…”,忍足苦涩且无地自容道,“…相比之下,我们就像刚下地行走的两足baby,没个人看着就不行了…”
“我…”
这话听着怎么就变了味道了呢…
“…你差不多该给本大爷适可而止了。”,迹部华丽的嗓音插入,一边看某人声泪俱下的表演,一边嘴角疯狂抽搐着。
关西狼生怕对方有“因为他不在,比赛才会输”之类不安和愧疚,一个劲地在旁边搅局,虽然看得他眼睛疼,但不得不说,这次的表演倒是真情实感了很多……
啊嗯,本大爷算是看明白了。
死对头最怕部员真情流露,尤其是一滚烫,他整个人看着面上不动声色,内心肯定乱乱的,一点判断力都没有…
“…你这么说的话,显得我这个部长不是很重要了。”,幸村微微拉起被褥,便明白了他的用意,一边把忍足看得偏过视线,不敢再催人泪下,一边道,“但除了迹部,我想应该让你也知道这件事情…”
对方的洞察力并不逊色于迹部多少,迟早会从迹部的端倪中窥见一二,更重要的是€€€€
“…很重要,不是恋人吗,恋人就应该照顾扶持的。”,不过瞒着恋人生病这种桥段也确实很常见,忍足见好就收,不知道对方听没听进去,也没继续说什么,以他的情商,瞬间就明白了对方叫他过来的用意:“…帮迹部分摊部内部活,适时开解他,隐瞒其他人,这些由我来做都是合适的,我没什么为难的。”
“因为比起其他人来,他好像更能接受你的安慰和帮助。”
“啊嗯?不合情合理的猜测,本大爷怎么会需要…”
“那这倒是我的荣幸。”,
关西狼想明白后,立刻被幸村部长策反了,瞒着就瞒着吧,€€€€其他人若知道了,肯定立刻就会闹腾着要过来,这样一来必定会打扰到对方静养…
…主心骨在外生病和在外大放异彩,对于网球部带来的打击的确是不一样的…首当其冲的是,他们会担心…
幸村嗯了一声,换到另外一个话题去:“下个星期就是关东决赛了,立海大附属必定会为了新一年的荣誉卷土重来。”
“给本大爷放下心来。”,迹部本想说冰帝的主力军都会上场,想了想,又换了套说辞,“本大爷不会掉以轻心的。”
“那就好。”
忍足移开视线道,:“这个金蛋是怎么回事?”
这么华丽又金光闪闪的,和整个房间的布局都大相近庭呢。
“这个…”,幸村将冰冷的国王蛋小心翼翼地捧起来,说,“是迹部的国王蛋。”
€€€€国王蛋?
忍足推了推镜片道,“名字取得很贴切,但用作装饰品会不会太€€€€!”
同一个时间,关西狼表情复杂扭曲,他的鞋面瞬间被另外一只不华丽的粉嫩的鞋底踩中,在暗处泄露出一丝狰狞的无声咿呀…
€€€€不华丽的家伙,把这个话题给本大爷跳过去!
€€€€嗯哼,莫不是国王蛋话题会戳中部长脆弱的内心?
€€€€反了,是本大爷神秘的内心!
幸村抬头,敏锐地察觉到哪里不对劲:“怎么了?”
忍足摇头,话题转得飞快:“€€€€过几日关东决赛,迹部打算让刚及格的切原上场,磨练一番实力。”
“同级的一年级打不过他,搞得他最近有些怡然自得了。”
幸村部长想了想,道:“…把毛利前辈安排上单打一,切原上单打三,立海大附属的单打好手不少,都是具备全国实力的,磨练一番对他也好。”
“本大爷也是这么想的。”
会见的时间并不长,迹部在离开之际,又转过身顺手关上门,刚好瞥见死对头抱着那颗黄金蛋,眉目满是潋滟,很是喜欢的样子。
顿时华丽的king胸口某处名为良心的事物,揪成一团!
€€€€本大爷真是作恶多端!
€€€€算了,等死对头病好了,不华丽的本大爷定会亲自带着枕头,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给他打个痛快的!
不放心的king,刚好还想起几日后对家也要过来探病,立刻有备无患地掏出通讯工具来,将国王蛋的前后事由解释了一通,末了,最重要的还不忘记加上一句:
€€€€替本大爷瞒着他!
足足过了几分钟,对面人也没有什么动静。
€€€€替本大爷瞒着他,本大爷可以付出惨痛的代价来!
两秒钟后,赤司的通讯及时补位:
€€€€已阅!
“……”
“赤司君和幸村部长关系倒是不错,有什么缘故么?”
忍足记得前者也不是个性子热的,和谁都能自来熟,难不成是强者惜惜相惜,可他和迹部看起来就不太吸…
迹部认为自己已经琢磨明白了:“因为幸村和他的爱马雪丸是一个发音,他的马可是他的宝贝。”
“这个理由是不是太随便了些。”
“前任,我发现您隐瞒了大宝贝很重要的事情。”
迹部面不改色道:“你没有证据。”
“我有的,那颗黄金蛋没有生命体征。”,但它不说,数据表明大宝贝不爱听的。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你不也没有生命体征,他不也喜欢你喜欢得好好的。”
小白立刻被说服了:“你说得对。”
角落里,忍足翻着一大堆冗长的名词,慢慢陷入了沉默,头一次遗憾当初为了心理学,扔掉了所谓的解剖学,只好暂时压后拿回家,打算向专业人士询问一番,但还是不免想问一句:“医生怎么说?”
“治疗方案过几天会出来,但医生要和当事人和家属先谈,有了结果本大爷才能知道。”
“也只能先这样了。”
忍足抬头看了眼身旁胖胖的机器人,是对方执意让他们先带走两天,看样子还是放不下网球部,他目光深深道:
“€€€€兴许你是才是对的,没有生命体征就没有生命体征,只要幸村部长相信有人陪着他就好了…”
迹部知道他说的是那颗国王蛋…
…那本来也是迹部创造出来的初衷…
……他有时候可真是好哄…迹部心想着…如果他刚好在意到心坎去的话…
…
夜色飘渺,街道两旁的路灯晦暗,两层的单身公寓楼下,一盏恰到好处的路灯亮着,
寻常少年回家,应该能得到一顿热饭和温馨的围桌而食,热腾腾的米汤香气还会刚好飘散在满屋的空气里。
但大猫少年回来显然是不能得到这样待遇的,他待会还得亲自下厨做饭。
“呲碰”地一声,毛利打开门,发现电子门锁已经提前被人打开,没有被撬入或者破坏的痕迹,屋内厨房刚好亮着一盏灯,整个屋子一时不明不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