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是。但这是女装啊,我不是女的!”
“做了本王的王妃,又趴过本王的床,还喜欢南珠头面,王妃不必遮掩这点小爱好……你我夫妻间的情趣,下人们谁敢置喙?本王拔了他的舌头。”
周昭宁入内坐下,仔细地理好衣摆。他说得云淡风轻,姿态却是摆明了要在这里看他换衣,若是不换,今日必是不肯罢休的。
封离火冒三丈。报复!这都是报复!不就借口拿了他一点东西吗,竟然逼他穿女装,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拿他的话堵他。
趴床这种话,是能到处说的吗?!
封离脸一阵红一阵白,头一拧,豁出去了。哼,他倒要看看,一会是谁先败下阵来。
封大将军也没想到,此生还要第二次做女子装扮,而且不是为了军情战事,乃是为了满足某人的私欲。
周昭宁在外间品茗,封离在内间屏风后更衣。
天竺绸所制的这件衣裙在剪裁上行云流水,并未做繁复的堆叠,反而强调面料本身的清丽绰约。不知是不是平嘉大长公主也是身形高挑纤瘦,封离穿上后腰身竟分毫不差。
紧窄的腰身往下,是撒开的裙摆,往上是窄袖削肩,更显玲珑有致。
侍女为他调整衣裙细节,虽观他脸色不敢言,心里却都赞叹连连。王妃样貌本就绝艳,这般打扮,令美娇娘都自惭形秽。
她们一定要给王妃梳一个最美的发髻,让王爷看得目不转睛。
正这么想着,封离就朝她们招了招手,待得人近前便低声吩咐:“都拿出压箱底的手艺来,打扮好了重重有赏。”
“是!”
这下好了,侍女们打开了话匣子,为他挽发时不停感叹。
“您的头发又浓密又乌黑,丝缎一般,真顺滑。”
“您眼光真好,这套南珠头面最雅致,不过要奴婢说,那套红宝石头面明艳如火,更衬您。”
封离在心里回应,别想,打死都不可能再戴那套!
“您的眉形已经很好,但还是要修一点点。”
“您肤色白,这个蔷薇色的口脂最衬您。”
周昭宁在外头听得一清二楚,他本不必在这一直等,甚至可以逼着封离装扮好了去前院找他,但也不知为何,就这么坐了下来。一杯茶喝完并未再加,里头侍女低低的说话声过耳,他一直在等,封离怎么一句都不回应。
女子梳妆素来耗时,给封离这个男子做女装打扮更是如此。等封离装扮完,已是月上中天。
周昭宁取了一卷书在看,先是侍女们从内室鱼贯而出,大门被带上。周昭宁被这动静打断,视线移向了内室门帘。
都说月下观才子,灯下看美人,朦胧昏黄中美人风韵倍增,更何况真正的倾城之色。封离掀帘而出时,周昭宁呼吸都为之一窒。
他换了女装反而不是先前那般矫揉造作之态,英气和柔美自然和谐,生出一种独属于他的清雅气质。似是怕把头上珠钗甩下来,他收着步幅,走得又稳又慢,翩然若仙。
走到周昭宁面前,他启唇而笑,飒然转了个圈。
“王爷看我,好看吗?”
周昭宁半晌未答,从他身上移开了视线,心里想的却是那句“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他不能说。本是报复他谋夺珍宝,如今却好似长了他的威风。
周昭宁:“你竟还真的喜欢?”
封离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本来就是这人逼他穿的,如今他穿得坦然,这人又来嘲讽,也不怕磕了自己的牙。
“对啊,喜欢,这么好看谁不喜欢?”
封离怒不可遏,打定主意要教训这厮,一个旋身,直接坐到了周昭宁腿上。
他的双臂攀在他颈后,柔软的嗓音落在他耳畔:“王爷不喜欢?”
那晚两人同床共枕时,封离半夜挤进他怀里他都没有此刻紧张,浑身紧绷呼吸停滞,尤其被他坐住的双腿,已是坚硬如铁。
封离的唇擦过他的耳骨,留下一抹薄红,封离还未察觉,周昭宁耳廓上的那点红已如潮水蔓延,让他颈侧的青筋暴起。
美人入怀,明眸善睐,贴着他这样问,让他如何答?从来没有人能这样近他的身,过去那些邀宠献媚的男女,走近他三步之内便能被他斩于剑下。
可封离是不同的,在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时候,就已经放他近了身,任他胡作非为。
周昭宁呼吸渐重,霍地起身,将封离挥退一旁,大步离开。
找麻烦可以下次,现在他只想赶紧离开。不然他怕自己被蛊惑,真的揽上那截细腰,把他扣进怀里疼爱。
封离尚不知危险,在他身后笑:“王爷,你走了我会孤枕难眠的。”
门外的小厮婢女们个个捂耳朵掩嘴巴,不听、不说,王妃说什么他们才没听到。
那夜,周昭宁洗了冷浴,浇熄一身不合时宜的欲/念。他没想到,一张脸而已,竟能惑他至此。待他酝酿一二,必要再去扳回这一城。
他周昭宁,从不服输。
第21章 千秋(4)
太后寿辰的千秋宴乃是宫中大事,更是权贵世家们翘首以盼的盛会。永庆帝登基一年,去年此时还在孝中,别说千秋宴,便是皇帝诞辰的万寿节都未大办,所以今年,宫中上下便铆足了劲等着这一场千秋宴,势要办得有声有色。
自今上登基以来,太后幽居慈仁宫不问世事,平日里连皇帝都难得见一面。正因如此,这千秋宴在皇帝眼中便更加要紧,毕竟一年之中能让他在群臣面前表现孝心的机会可不多。
中宫之位空悬,宫中如今以郑贵妃为尊,千秋宴的事永庆帝自然交予她主持。但凡宴席,排位次一事都不容马虎,摄政王自然是群臣之首,排在左尊第一席无疑,可摄政王妃坐哪,却让郑贵妃犹豫。
大禹国宴席之上是男女分席,国宴之上一左一右,可摄政王妃皇子之身,排在哪一边都说得过去。
郑贵妃心腹大宫女进言:“摄政王为免除王妃的回门之礼,在金殿上据理力争的事过去不久,奴婢觉着,娘娘咱们还是别下摄政王的面子好。”
她的心腹奶嬷嬷却说:“娘娘是陛下的娘娘,摄政王乃是陛下亲政最大的阻碍,咱们自然得跟陛下一条心,不然难道一直让林淳妃那个出身低微的贱人独占圣宠不成?”
奶嬷嬷见郑贵妃动容,更推波助澜:“此事娘娘办得合陛下心意,陛下自会念娘娘的好。将摄政王妃排在女眷席又如何,咱们也是有礼法为凭,就算摄政王不满又能怎样?更何况,那所谓金殿之上据理力争不过是以讹传讹,谁知道当时是怎么回事?”
郑贵妃被说动,奶嬷嬷那句被林淳妃压一头的话,狠狠戳中了她的痛处。她再不犹豫,将封离的位置排在了右侧第三席,前面两席都是宫中妃位的娘娘。
千秋宴当日,封离和周昭宁同车入宫,封离一路上都在睡,靠着软枕身子歪斜。周昭宁看着他的头晃,本不想管,可他几次差点磕车壁上。坐没坐相,磕着头就算了,再不管他整个人能滑地上去。
周昭宁几次暗中扶他,最后忍无可忍,把他叫醒了。
“到了?”
“还没。”周昭宁没好气,但他这人说话就没什么亲善的时候,封离完全不在意。
“那你叫我干嘛?”
“现下是申时,不是子时。”
封离伸了个懒腰,摇了摇头说:“申时不睡,接下来的酉时、戌时都会难熬的。这可是摄政王妃头回赴宴,谁知道那帮人会闹什么幺蛾子,我不养精蓄锐,靠王爷替我挡枪吗?”
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令周昭宁有些不快,他是摄政王妃,自己怎么就不能为他挡枪?同意娶他,并不是为了羞辱迫害于他。
等等,他在想什么?自己为什么要替他挡枪?
没等周昭宁往下想,封离见他脸色不好,觉得自己还是不应该开工前得罪老板,立刻找补:“毕竟王爷在贺礼一事上已出了大力,我也不能只让王爷一人劳累,对吧?”
说到这,周昭宁话锋也随之一转:“从你的贺礼单子上看,本王出的力还有许多没用上,剩余的何时还回来?”
“王爷说笑了。王爷鼎力相助,这次用不上还有下次,太后千秋,年年要送呢。”
“年年要送,年年都可以来搜刮本王的库房,是吗?”
封离讪讪,轻咳一声:“夫妻本一体,王爷都得了我的人,放点身外之物在我这有什么要紧?”
“我……本王什么时候得了你的人?”
“那整个王府上下都是这么看的呀。说起来还是我吃亏呢,当了王妃没了清白之身,还辱了皇子声名,在这府里却什么实惠都没得着。府里中馈也不是我管……”
“你自己说不想管。”
“王爷库房也不让我去……”
“你才跟土匪似的搜刮过。”
“王爷玉体也不给我碰……”
“封离!”
封离立刻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往旁边缩了缩,眼里却全是得意和狡黠。
“王爷你看,让我自己去要已经是很不对了哦,你应该自己捧着金银珠玉送到我院子里来。”
周昭宁被他这歪理弄得不知该气该笑,攥住他的手腕便将人拉了过来。
“好啊,那你先把前头那句兑现了,本王便依你。”
“哪句?”
“本王得了你的人。”
“那我早办到了,我不是替王爷料理后院了吗?为王爷办事,难道不是王爷的人?”封离仰着脸,冲他眨了眨眼睛,笑得一脸得逞。
周昭宁掌中是他手腕,触感柔滑却不软糯,他骨节并不粗大,却也不是女子般细瘦,握在他掌中正好。他被这人盛满星子的双眼蛊惑,想起那日他做女娘装扮,坐在他腿上吐气如兰。
周昭宁伸出另一只手,一把将人拦腰揽到了腿上。
封离没想到在马车里他会如此张狂,满脸来不及掩饰的愕然。
他这表情明显取悦了周昭宁,男人把他禁锢在身前,贴着他的耳尖说:“得了人该是这般……随时随地,任本王予取予求才是。”
他的目光落在咫尺之间的那只耳朵上,牙根犯痒,想咬上那莹润的耳廓,犬齿将那处磨红,磨得他受不住嘤咛。
“主子,到了。”
车外声响瞬间唤醒了两人,封离忙从周昭宁膝头下来,动作都有些不稳。周昭宁理了理衣摆,只看了他一眼便大步先下了车。
封离腰间还停留着被他手掌的触感,耳畔脸侧全是他炙热的呼吸,下车时脸上都染了红霞。他真的不想脸红丢人,但这具身体根本不听使唤,红得一看就有猫腻。
摄政王府的马车停在宫门不能入内,但已有宫中步辇在等候。封离第一次正儿八经跟着周昭宁入宫,这才知道摄政王竟然有在宫中乘步辇的特权。
周昭宁带他同乘,才到设宴的华仪殿,封离说的幺蛾子就来了。
与群臣相比,摄政王自是姗姗来迟,除了太后和皇上,就连后宫妃嫔都已到齐。周昭宁和封离到场时万众瞩目,就见引路的内官上前示意,让两人一左一右入席。
封离没多想,正要跟那女官前去,被周昭宁叫住。
“王妃的席次排在何处?”
摄政王到场,群臣皆起身见礼问候,他一开口,场中顿时安静下来。那女官直面摄政王威仪,又成为全场焦点,紧张得脸都发了白。
“禀王爷,王妃的席次在右第三席。”说着,她忙补充,“第一席是贵妃娘娘,第二席是淳妃娘娘。”
女官的话一出口,群臣面色各异,不少人立刻就想起了那次金殿上的回门礼之争。谁能想到太后千秋宴,先帝皇七子的摄政王妃身份又被拿出来做了文章。
看到摄政王明显不快的神色,已有人在心中感叹,看来哪怕是太后千秋宴,也平静不了了。
果然,周昭宁闻言便说:“先帝皇子,置于皇帝妃嫔、世家女眷之中?尔等狗胆!”
封离惊得侧头看他,他没想到摄政王能狂悖至此,对宫中女官骂“狗胆”。这骂的明显不是一个女官,大宴席次是要主子过目的,不知被他骂的是宫中哪位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