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路怎么没声€€?”封离蹙眉,转而仰头,“当然是在战场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除了功夫不济,不会€€比不上你。”
周昭宁观他言之凿凿,心中异样€€。他虽然时常胡沁,却不在正事上乱来,可北梁为质十年的先€€帝皇七子,怎么可能自夸有领军之能?便是天纵英才€€如冠军侯霍去病,亦是少€€擅骑射,且做了武帝近臣历练。
思及此,周昭宁第二次生出了怀疑。
封珏和程寅两人忙起身行礼,周昭宁挥手令他们不必多礼,继续问封离:“你一无军功,二无资历,信口而言,如何令人信服?”
“那有何难,是驴子是马,带出来遛遛。你带我北上,我与你献策,你自然知晓我真€€话假话。”
“你的身体不宜挪动。”
“那我养好伤,再去追你?只是,你放心我孤身北上?我与你说€€,到时候我可是会€€溜的,王府、京城,别想困得住我。”
封珏和程寅两人掩面而笑,看到周昭宁眉头紧蹙,赶紧识相地收敛笑意。
“你威胁本€€王?”
“只是与你推演战况,届时我若是被人半路截杀,可是毫无反抗之力。但€€你若是带我北上,可以先€€将我安置在建州大营养伤,伤好了再说€€其他。要是我,定要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才€€放心。”
封离靠在躺椅上笑得狡黠,像只偷了腥的猫,得意洋洋。
谁知周昭宁俯身,在他耳边说€€:“那要看你今晚,在本€€王身上挂不挂得住了,若是掉下来,便不带了。”
封离被他这一招杀得丢盔弃甲,半晌接不了话。明明是他说€€的是胡搅蛮缠,可到了周昭宁嘴里,怎么就如此……香艳!
见两人亲近,封珏和程寅赶紧跑了,告辞都没说€€完,人已出了门去,怎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得。
“周昭宁!”
“有何指教?”
“你的君子之风呢?”
“说€€了,我不是君子,不仅不是,我还是个纵情性,安恣睢的小人。否则昨日便不会€€在典正司狱里、众目睽睽之下,对你……情难自抑。”
“你€€€€!”
“差点忘了,我还是个趁人之危,就欺负你不便动弹的贼子。所以你确定,要随我北上?那你要日日夜夜,被我欺负了?”
“我要去!”
“嗯,看来阿离,果然乐在其中。”
封离气了个仰倒,明明达成€€了目的,可却被这人占尽了便宜。
夜里,周昭宁抱他去睡,更是恬不知耻。面对面要将他抱起,对他说€€:“腿上来,夹好我的腰。”
那是什么姿势,双腿盘到他腰上,别以为他封离没看过春宫图。
“你滚,我自己走€€,我腿没断。”封离大骂。
“太医说€€你不能走€€,会€€牵动伤口。”周昭宁半点不恼,嘴上更不饶人,“而且,先€€前不是你自己说€€要挂在我身上?”
封离恨自己嘴上没个把门的,他两辈子都没改掉嘴快的毛病,只好硬着头皮当没听见,坚决反驳:“我可以走€€,我就是一步步挪,也不要你抱。”
周昭宁一笑,根本€€不顾他反对,就这么扶住他的腰臀,一用力便将他抱了起来。封离本€€能反应,双腿当即夹了上去。
一时万籁俱寂,呼吸可闻,封离气得埋头便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
周昭宁任他咬,并且还继续气他:“蟒袍有数层,太厚不好咬,待我脱了再咬。”
封离惊得嘴都松了,甩了甩头说€€:“周昭宁,你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不咬便好好歇着,我去书€€房议事。”
封离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那点气消了大半,这人就没个停歇的时候。嘴上便宜占得厉害,其实也就只会€€亲一亲。
“咳咳……我在想什么玩意!”
倔强如封离,第二日离京时仍故意绷着脸。旌旗猎猎,百姓夹道,太后领百官出城相送,每个人都在祈祷他们凯旋。
封离躺在马车里,没能亲眼见证,但€€他只是听着外头的声€€音,便能想象这些€€场景。这是他曾数次亲历,始终谨记的一幕。
封离仰头,轻轻地笑了起来。他曾死于帝王心术,又在这陌生国€€度浑噩度日,可听到北梁南下,周昭宁领兵出征的那一刻,却想也没想便决定北上。
他这腔热血未冷,点滴火起,冰雪难摧。
封离忽然了悟,何必放任,无须逃避,既是他想做的事,便勇往直前,义无反顾。便是再信错人,也不过交待此身,血洒疆场罢了。那是一个武将,最好的归宿。
送别的人声€€渐远,规律的马蹄声€€中,有一骑靠近。马车未停,很快,来人轻盈跃上车辕,推开€€车门入内。
周昭宁进来,正看到封离嘴角未收的笑意。
他说€€不出来,却好似明白这个笑容的含义,忽然说€€:“弓替你带了,待你养好伤,我的佩剑赠你。”
封离侧头看他,就着这抹笑,点了下头。
第80章 北上(1)
禹都以北, 设有€€三州十四城,建州五城在禹都正北,最靠近都城。滁州四城最北, 与北梁接壤最多。颍州五城居东临海,是东部海路起点。
三州皆是直面北梁的久战之地,周昭宁北上调整布防时,与北境守军统帅柱国大将军戚飞虎商议, 将新大营设在了滁州、建州交界处。
北军大营与建州州府毗邻,周昭宁本意让封离到府城养伤,封离不愿, 死乞白€€赖要€€住中军大帐。
他想的简单,不住中军大帐, 如何旁听众将商议军情, 再厉害的将军, 不知晓战况、地形、敌我兵力等信息,也€€无法领军。可到了周昭宁那,想的便多了, 他甚至放纵自己去想,封离嘴上不答应,心€€里却赖着他是吗?非要住他的中军大帐, 简直是考验他的定力?
大军路过建州州府的那天, 周昭宁令大军先行去大营驻扎,自己带着€€封离轻车简从入城。随行人€€员里有€€一人€€带着€€帷帽, 一路上都不与任何人€€说话,没人€€知道他是谁。
城门外€€, 封离的马车暂停,那戴帷帽之人€€上了车来。
“多谢殿下信我。”马车内空间有€€限, 但来人€€还是跪下来叩首。
封离的伤好了些,已能坐着€€见人€€,他将提前€€备好的路引递过去,说:“不必谢我,只有€€一件事,你牢记。”
“殿下请讲。”
“你在内卫大牢重€€刑不屈,到了北梁人€€面前€€,若是失节,便尽早自戕而死,别等我来杀你。”
封离目光深沉,有€€那么一刻,云伯中以为说话的是摄政王。但摄政王在侧,静坐不语。
“是,我谨记在心€€。”
“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我最后问你一次,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云伯中摇头,双手结果封离递来的路引揣进怀里,他再次叩首:“某拜别殿下,拜别王爷!”
说完,他拉好帷帽跳下车,一瘸一拐地往北走去。他身上只有€€一个小包袱,里面一套粗布麻衣和一吊钱,便是他北上这一路的全部资财。
车上,封离和周昭宁从车窗看着€€他的背影,周昭宁问:“对€€此人€€,你还有€€何想法?”
封离望了好一会,说:“残疾者不可为官,若来日他真能南归,你破例给他个官做?”
“你自己给他便是。”
“敷衍,我如何给?我给他个王府幕僚的官来做?”
周昭宁笑而不答,命队伍启程。
马车很快入城,建州知州接到消息,匆忙来迎。做戏做全套,他们在建州府衙住了一晚,太医院派来随行照顾封离的医官又在城内采买了不少药材,第二日他们才离开。
建州州府和北境大营,半日可至,他们照顾封离的身体走得€€慢些,下午也€€便到了。
一到大营,柱国大将军戚飞虎立刻来迎。
他皮肤黝黑,鬓角斑白€€,神€€态威严,龙行虎步。戚飞虎神€€色有€€些凝重€€,行过礼便要€€请周昭宁去大帐,明显是有€€事要€€商议。周昭宁抬手制止:“且慢。”说完,他便去马车旁亲自扶封离下车。
封离路上好药用着€€,如今已能行走,只是使不上多大的力气,太医盯着€€他不许久站多走,还是得€€继续将养。
一下车,封离便对€€上戚飞虎有€€些不善的眼神€€,同为武将,封离倒是理€€解他什么想法,无非是觉得€€自己这个金尊玉贵的“病秧子”非要€€来北边,是在给大军添乱。
无妨,他理€€解,他包容。
封离主€€动招呼道:“这位想必就是柱国大将军吧?”
他笑容和煦,气韵高华,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下戚飞虎也€€不好说什么难听话,只得€€敷衍一礼:“拜见七殿下。”
这句拜见话音还未落,他立时转了话题:“王爷您快跟老夫来,耽搁不得€€。”说着€€,拖着€€周昭宁便走,周昭宁回头看封离一眼,眼神€€示意他慢些,别着€€急。
一旁,戚飞虎麾下小将忙打圆场:“殿下您莫怪,实€€在是军情紧急,末将送您去您帐中歇息,这边请。”
“我帐中?”封离不动,反问道。
“是,大将军给您备了最好的军帐,宽敞干燥明亮,最适合您养伤。”
“那王爷住哪?他是此战统帅,中军大帐该是他住吧?”
小将忙点头应是,生怕慢了点就让封离误会,特意解释道:“大将军将这中军大帐一直留着€€,就等王爷来呢。”
“那便是了,那本殿下不住中军大帐,自己住?”封离看向扶着€€他的明福,说,“咱们也€€去。”
“是,殿下您慢点。”明福瞪那小将一眼,扶着€€封离走了。
封离低声说他:“那小将听命办事,你与他置气?”
“王爷王妃住在一块才是正常,这些人€€好不识相€€,那大将军对€€您更是,态度敷衍,大大不敬。”
“听过一句话吗?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君命尚且不受,更何况皇子?军营有€€军营的规矩,你低调些。”
明福还是听封离的话,立刻应了。封离走到中军大帐前€€,没让明福继续扶着€€,自己一步步走了进去。
他走得€€慢,任谁看了都觉得€€这人€€病弱,甫一进帐,帐内所有€€人€€唰地看了过来,个个英武健壮、铠甲明刀,唯有€€他格格不入。
戚飞虎一下皱起了眉头,心€€想他刚不是留了人€€安置这位爷,怎么一转眼又跑来了中军大帐?
他军功大、辈分高,也€€懒得€€留情面,直接便问了出来:“中军大帐是议事之地,不是殿下玩乐的地方!”
他咄咄逼人€€,封离半点不恼,径自找了把空椅子坐下,理€€了理€€衣摆,这才说:“中军大帐亦是王爷起居之地,怎么听大将军的语气,我还来不得€€?”
“哼,我等商议军情,殿下不要€€捣乱。”
“大将军哪只眼睛看到我捣乱,你们说就是了,我坐会。”
周昭宁有€€心€€开口帮他说话,结果一看向他他就挑眉,敛下眼眸示意他不必出声。周昭宁只好起身,将自己手边的茶盏端到了封离手边。封离接过,悠闲自在地啜饮起来。
周昭宁:“继续说。”
封离刚才已扫过整个大帐,在场议事的有€€六人€€,应该都是北境的核心€€将领。其中柱国戚飞虎、卫国公程文骥、云麾将军贺蠡三人€€封离识得€€,另外€€三人€€皆不认识。
戚飞虎因封离不满,倒没在正事上拿乔,闻言接着€€说道:“滁州州府死守,东南的扶江城已失,州府粮道自扶江城而过,此番被切断粮道,州府告急。更关键的是,攻下扶江城的是北梁主€€帅阿尔哈图,他老辣沉稳,以我和他多年对€€峙的经验,下一步,他应是要€€攻打州府西€€南面的望城,彻底切断州府和我们的联系。”
“围困州府的是何人€€?”
“北梁吴王赫连重€€锦。”
封离一怔,转而嘴角牵起笑,正好,上次他下手不够狠,这次正好补上。周昭宁一看他的神€€色,便知道他在想什么,眼神€€变得€€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