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佛 第26章

舒心口服液项目已经上马,一方面正在优化工艺,研发生产;一方面也在马不停蹄地铺设销售网络,建立渠道。

对于即将上市的OTC药品,行业背书至关重要。博海药业是小企业,没有强大的背景背书,便把目光落到了专家背书上。

沿海S市,一场声势浩大的医药界专家论坛即将举办,知名、不知名的药企都想弄一张入场券。这是一趟便车,没人想错过这个机会,博海药业亦然。

入场券难弄,项目组选出了两位主要研发人员,即将拍板的时候,务实干练的樊总又在名单上加上了游书朗的名字,用的理由也冠冕堂皇,游主任懂业务又善交际,没准能得那些上了年纪的专家的青眼。

海滨城市的空气带着丝丝湿糯,椰林晃动枝叶拉扯着旖旎的海风。

几个人落地后的第一餐选在一处海景餐厅,是游书朗订的位子。

远海近沙,游人笑语轻远,旅途奔波后,所有人都显出一点慵懒的松弛,只有樊霄例外。

“怎么了?”游书朗将挑好刺的鱼肉放进樊霄面前的空碟,低声问他,“不合胃口?”

他照顾樊霄已经过了需要心里建设的初期阶段。一路上伤了手的男人如同一朵娇花,需他事事亲手照料。有时游书朗觉得樊霄伤的不是手,而是脑子,退化成了没有自理能力的弱智一枚。

可樊霄因他受伤,前几日自己醉酒又稀里糊涂地耍了流氓,心有愧疚的游书朗因而也愿意惯一惯恃宠而骄的樊霄。

桌上坐着的另外两人对游书朗照顾樊霄已经见怪不怪,私下里还庆幸多亏了游主任同行,不然那个表面客气实则矫情的樊总谁来照顾?由此一想,两人万分感念的翻出鱼腹,方便游书朗挑刺。

这一路,但凡游书朗的安排,樊霄照单全收,却只有这鱼没动。

他靠上椅背,笑了一下,低垂的睫毛掩藏了眸中的情绪:“有点累了,没有胃口,游主任别忙了,自己吃。”

他问过了服务员是否禁烟,在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后,将烟含到了口中。

“我来。”游书朗拿过他手中的火柴,划燃,将火光送到了樊霄面前。

温暖的火焰中,他发现樊霄的肌肉瞬间绷紧,未伤的左手青筋凸起,香烟在齿间轻微的抖动,面色苍白的脸庞被跳动的火光映的明暗不定。

关切的话还未脱口,男人便恢复了正常,就着游书朗的手点了烟,挑起唇角,浪荡地送来一声谢。

吃完饭,流霞已经烧红了天边和海角,波涛扯下一束金粉一涌一涌的送过来,奈何路遥,那束流光由浓烈逐渐转为暗淡,到了近前无奈地只剩了粼粼光点。

白沙细软,海风温柔,有人提议去海边走走。

“你们去吧。”樊霄的脸上挂着淡笑,“我先回去休息了。”

越过游书朗的时候,他伸手在男人的肩上拍了拍:“好好玩,以解失恋之苦。”

很欠,该骂。但游书朗只感觉到了那只手很凉。

在日式料理店打包了一份乌冬面,游书朗拎着往入驻的酒店走。

他与樊霄一个房间,出差在外,为了节省经费,没理由自己单开一间。其实,他早已习惯了出差与男同事同住,遇到不拘小节赤身裸体的,会自动回避目光,也会偶尔跟去三温暖坐坐,给女人小费时从不手软。

因而无人怀疑过他的性向,只道游主任洁身自好,从不沾惹乱七八糟的事情。

可樊霄是知道自己性向的,床铺相邻,共用浴室,这让游书朗多少有点别扭。

“又不是没一起睡过,都一个被窝里滚过了,还计较这个?”樊霄说这话时被游书朗怼了一杵子。

用房卡打开门,游书朗一下子愣住了。

房间里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无尽的黑暗仿佛扩张了狭小的面积,那些幽深的未知领域和恐慌在无尽的蔓延,让这一隅成为一个黑洞,等待着将误入歧途的人们一口吞噬。

下意识的,游书朗认为房间里没有人。他伸手打算将房卡插入配电器,却听到深暗的角落传来一声“别开灯!”

声音带着战栗,微微抖着传入了游书朗的耳中。

然后又化作痛苦:“求你了,别开灯。”

游书朗眸色微变,他收回门卡,走入屋子,将面放在门口的置物台上,回手关上了门,切断了一切光亮。

“怎么了樊霄?”

循声走到沙发前,还没站定他就被坐着的男人一把抱住,腹上一暖,面颊贴了过来。

“让我抱一会儿!”男人的声音沙哑沉重,像在砂砾中滚了三天。

嘞得很紧,压得很重。游书朗腰间传来细细密密的痛。

他一动没动,任由樊霄抱着,在腹间的皮肤感受到温热的湿意后,他的手指轻轻地穿过了柔软的发丝。

“没事的,我在呢。”他说。

第39章 亲一下抵账

“我已经19年没到过海边了。”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壁灯,是樊霄为游书朗留的。

昏黄的光线将瞳孔映成朦胧隐约的暖色,樊霄深陷沙发,神色迷茫疲惫。

“我7岁的时候遭遇了印尼大海啸,你知道的,那场海啸死了很多人。”

游书朗眼睑顿然下压,眸中皆是震惊之色。樊霄口中的印尼大海啸发生在19年前,被称为有史以来最可怕的海啸,近30万人在那场灾难中失去了生命。

没想到樊霄竟是那场浩劫的幸存者!

“温水还是啤酒?”沉默了一会儿的游书朗问道。

樊霄勉强一笑:“啤酒。”

宾馆小冰箱中的啤酒散发着麦芽的醇香,似有似无地搅动着室内沉重的空气。

樊霄喝了一口啤酒,眼中都是空茫:“当时我们全家正在海岛度假,那天心血来潮想要逛逛当地集市,我还记得集市上那种用芭蕉叶包起来热腾腾的黏米饭的味道。”

湿糯的嘴唇缓缓开合:“以至于很多年后,每个可怕的噩梦之前都会缭绕着这种糯米香。”

“可是刚刚并没有做梦,我却又闻到了那种味道,我把自己藏在黑暗中,好像回到了七岁的时候,我依偎母亲怕得瑟瑟发抖。”

樊霄用手指压了压额角:“抱歉啊,没有吓到你吧?”

游书朗摇摇头。他坐在樊霄的身边,手里握着同品牌的啤酒,口中喷吐着一样的酒香,似乎可以与他感同身受。

这种时刻不需要安慰的话,游书朗伸手松了两颗樊霄喉下的扣子,这些天这种事,他已经做得习惯了。

樊霄的目光跟了过来,幽暗的灯光下有些病态的迫人。

“游书朗,”他的声音有些干哑,“如果在那种情况下,你会伸出援手保护别人吗?”

游书朗迎上他的目光,思量了一下才回道:“我不知道。在生死时刻,没人能保证自己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如果是你的爱人和孩子呢?”

游书朗微怔,但随即回复:“我不会抛下他们。”

游书朗的眸中撞入一道视线,深邃又隐晦不明。视线停留了很久,久到游书朗开始暗自审视自己的答案是不是不小心刺痛了樊霄。

终于收回目光,樊霄灌了一口啤酒,仰头靠在沙发背上,轻轻说道:“我就知道游主任是好人。”

他的膝盖微偏,缓缓蹭了过来,不轻不重的贴上了游书朗的腿。

隔着裤料的轻微摩擦让游书朗有些不适,但他忍住了没动,身体的接触有时是灵魂的抚慰,哪怕只是微乎其微的体温相融,都是一种慰藉。

“还好你和你母亲逃过了一劫。”

“她死了。”

“!!!”

“海浪一浪高过一浪,像一堵墙,人们尖叫着四散逃命,我与她慌不择路上了一栋二层民房,走廊的尽头是一间杂货间,没有窗子,木门挡不住水。”

“水位线越来越高,迅速地淹过了她的小腿、大腿和胸口。她起先背着我,后来又让我坐在她的肩头,可是那时她在水里已经站不稳了。最后,她用尽了力气把屋子里所有的杂物堆到了墙角,让我站了上去。”

樊霄喝了一口酒,瓶身的雾气凝结成水珠,缓缓沿壁下滑,像是谁的眼泪。

“杂物多是腐朽木料,根本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我是看着她一点点沉入水面的,她最后和我说的话是…”

“活下去。”

啤酒瓶重重的落在茶几上,酒沫子翻涌而上,樊霄忽然声嘶力竭:“活下去!她为什么要让我活下去?死亡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吗?活着才是!”

他的眼中有疯狂的红痕:“我妈死了!就死在我的眼前!屋子那么黑,我只有一盒火柴!后来火柴也用完了,我看不清水中的那张脸了!”

周身戾气腾然,久压的情绪将樊霄拖进了疯狂的深渊,痛苦的碎片再一次击穿他,让他回到了那个噩梦!

“妈,你为什么一遍一遍的告诉我要活下去!我的火柴用完了,€€€€€€€€€€€€€€€€€€€€€€€€€€€€€€€€€€€€€€€€€€€€€€€€€€€€€€€€€€€€(我想去陪你,这世界太黑了。)我恨他们,我恨所有人!”

“樊霄!”游书朗双手扳住樊霄肩膀,“看着我,看着我,海啸已经过去了,所有的事都过去了!”

“游书朗?”

“是,我是。”

“知道吗?”樊霄的疯狂愈甚,“我现在最恨的就是你!”

蓦地,男人扑了上来,狠狠地吻住了面前的男人!

“你…”游书朗显然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错愕的瞬间已经让樊霄撸到身前,用力地压着。

“€€€€€€€€€€€€€€€€€€€€€€€€€€€€€€€€€€€€€€€€€€€€€€€€€€€€€€€€€€€€€€€€€€€€€€€€€€€€€€€€€€€€€€€€€€€€€€€€€€€€€€€€€€€€€€€€€€€€€€€€€€€€€€€€€€€€€€€€€€?(我的烂好人、大圣人,你凭什么干涉别人的生死?)”

游书朗瞪大眼睛,头蓦地后仰,用力抵着男人的胸膛,厉声道:“樊霄,你清醒一点!”

尾音还没脱口,樊霄便又压了上来。

游书朗顾及着他的伤手不敢用十足的力气,却将樊霄惯成一头野兽,肆意地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他被抱得很紧,两人的身体隔着衣料紧紧相帖,腰后是一只坚实有力的手臂,像是一座牢不可破的囚牢,似要把他永远禁锢住。

吻,实在太激烈了,吞噬间仿佛夺走了他的气息。呼吸渐渐感到困难,眸中锐利的愠色随着意识的模糊而逐渐消弭。

身前的这个男人,带着痛苦的绝望,带着难耐的渴望,汲取着他的气息,期待着他的回应,游书朗心上一软,抓着樊霄后颈儿的手松了松。

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樊霄的亲吻愈深愈烈,含着、吮着,里里外外放肆了一遍。

游书朗心间澄明,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起了反应。

热。

被樊霄一吻再吻的嘴唇在发热,紧密贴合的身体在发热。

当男人的手从他衬衫底部探入,摸上他的腰时,游书朗终于清醒过来,猛地伸手,用了十足的力气,将樊霄一把推开!

沉重的舛息声渐弱,昏黄光线网着两个沉默的人。

“对不住。”樊霄先一步打破死寂,“我刚刚…”

“知道。”游书朗拦了话茬,“应激反应,理解。”

他起身走向冰箱,又翻出一瓶啤酒,拉开拉环一口气喝了大半瓶,饮罢,拇指揩去唇角的湿意:“上次我喝醉了糊里糊涂地冒犯了你,这回你应激,咱俩也算是扯平了,事过,便不提了。”

樊霄缓缓靠入沙发,眸底的愠怒被垂下的眼睑掩藏,他轻轻一笑:“好啊,你亲我,我亲你,抵账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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