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佛 第44章

思及此,游书朗脸色微沉:“二少有话直说,要是只兜圈子,不如好好听戏。”

樊余抿了抿嘴,闲散浪荡中终于窥出了一丝阴鸷:“好啊,那我们就挑开天窗说亮话。”他睨着游书朗,“樊霄那样耍你,你不想报复吗?”

接到樊余电话时,游书朗就将他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无非是想让自己做他们两兄弟斗法之中的棋子,因而如今听到樊余的话,游书朗并没有感到十分意外与惊讶。

他从戏台上袅袅娜娜的青衣身上收回目光,看向了樊余,停顿了片刻才问:“以二少之见,我要怎么报复?”

官帽椅上最没规矩的看客笑道:“报复的形式千千万,不过我能给你找一条最简单便捷的,既能让你出气,还能捞到实惠。”

“哦?这么好?二少说来听听。”

“不想先问问你能拿到什么实惠吗?”樊余深知收买人心的套路,他翘起二郎腿:“我可听说为了还樊霄的钱,你现在正在卖房子。”

他从竹签子上又拽下了一颗山楂,酸得直皱眉头,胡乱的嚼了两口,话音含混:“真不用这么麻烦,只要你按我说的办,既能出了你的恶气又能拿到这个。”

一张支票沿着桌沿儿推了过来:“足够你为你弟弟还债,还有富余。”

游书朗描了一眼支票上的数字,挑眉,露出惊讶之状。

“这么多。”他笑着说。“二少想让我做什么?”

“也没什么难的。”樊余耸耸肩,“就是在樊霄的公用电脑里偷偷安装上一张芯片,就可以了。”

“然后呢,他会怎么样?我怎么出气?”

“然后你就等着喽。”樊余举起一根手指在空中旋转,口中嬉笑着模仿着警车鸣笛的声音。

游书朗双眉一紧:“他犯罪了?”

樊余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如果他成了阶下囚,你是不是就解气了?”

游书朗的瞳眸中还有余震,他深吸了一口气,略略平稳情绪,目光又投向戏台。看着水袖长舞的青衣绕着手中的桃花扇。

人不见,烟已昏;黄尘变,红日滚。怕世事含糊八九件,人情遮羞两三分…

念白悠长哀怨,道出了几分心酸。

长指拖着茶碗,游书朗呷了一口茶,将不算精美的瓷器放回桌面,他才说:“对不住二少,我做不了。我与他再无瓜葛,你们之间的恩怨请自行解决。”

樊余舔了舔嘴角的冰糖渣滓,还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游主任不像那种有仇不报的人,看来还是我的筹码不足。”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手机,划开屏幕,便见多条音频信息陈列其上。

樊余看起来有些得意:“这些都是老三的录音,游主任不想听听他平时是跟别人怎么讨论你的吗?”

“你监听他?”游书朗翻起锋利的眼睑。

“我们家老三谨慎精明着呢,监听不到。但是可以从他身边的人下手啊,比如那个施力华。”

“你这是在犯法!”

“NoNoNo。”樊余摇着十指,“监听施力华的是他们家族里的人,我只是从他们口中得知老三养了个男人觉得有趣,把录音买过来听听罢了。”

“啧啧啧,不听不知道,一听啊,我们家老三实在是有些太过分了。游主任听听?”

“不必。”游书朗的神情骤然冷肃,“我没兴趣。”

他起身:“告辞了二少,祝您戏听得愉快。”

向外行,长指拨动珠帘,身子尚未探出,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男音。

“做什么?不过是日子无聊,拿他来打发时间,玩够了、草腻了,就甩了呗。”

“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哄回来,再狠狠地甩掉!”

夹在咿咿呀呀的哼唱中,樊霄的声音也分外清晰的传入游书朗的耳中。

身子蓦然僵住!挑起门帘的手掌翻转,狠狠地抓住珠链!

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不再清脆悦耳,像愤怒的前音,激荡着胸腔。

“游主任,这你都能忍吗?换我我可忍不了。”

樊余觑着游书朗僵直的背影,信心满满地游说:“据我所知,樊霄现在对你还有兴趣,只要你假意与他和好,骗取他的信任后,找机会将我给你的芯片插入他的工作电脑中,就万事大吉了。钱归你,气也出了,我还能扳倒他,于你于我都是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手指渐松,过了最初的愤怒,游书朗心中只剩一片悲凉。凭他再怎么清楚樊霄背后少不了对自己的恶行恶言,也不及亲耳听到令人震撼、心寒。

那个贴着耳边说过一万句爱你的声音,在人后竟这么冰冷鄙夷的评判自己。

那些让人心心念念的温言软语,那吻过千遍万遍的双唇,转过,便能口吐利剑,中伤刚刚还给予过极致温存的人。

眉峰缓缓落下,即便强大犹游书朗,神情中也不免带了一丝苦涩。

他未转身,只是冷语:“二少要是喜欢听,就留下自己听吧,你和樊霄是兄弟,有些特殊的嗜好,也不足为奇。”

珠帘的晃动中,游书朗的背影一片萧瑟。

出了戏园,游书朗在胡同随意找了一个岔道走了进去,直到没有人迹,他才放松脊背,靠在了墙面上。

即将入春,风寒料峭。游书朗背着风点了一颗烟,夹在指间,垂在身侧,直到那点猩红被风刮灭了,他也没想起来抽上一口。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铁门被吱呀呀地打开,从门里走出两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老夫妻去买菜,不知因为什么小事拌了几句嘴,一个抱怨一个笑,被风一吹,全都散了,只剩两个不再年轻的身影慢慢地相携远去。

游书朗的目光追随了很远,直到两人转过壁角,才收回视线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风音响了很久才接通,电话里传出一个慵懒的女声:“什么事啊,好人儿?”

“白婷,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

一瞬的哑言中,游书朗再次想起樊余那只手机上的录音文件。每条音频都显示了录制日期,游书朗当时略略一扫,看到一条最长的音频标注的是7月14日。

7月14!

游书朗慢慢握紧拳头,额角的青筋鼓起:“帮我灌醉一个人。”

第65章 真相大白

这座城市最著名的酒吧中,永远不缺软糯多情却只盯着你钱包的姑娘。

一个身材火辣的陪酒女翻了一个白眼,和身边的同伴阴阳怪气地抱怨:“白桃是不是穷疯了,她不是走清纯路线的吗,今天怎么穿成这样?看那妆化的,眼皮子上的睫毛都快刮到我了。”

同伴嗤了一声:“想傍白三少呗,圈子里谁不知道白家三少喜欢前凸后翘,放得开的。”

先说话的女人挺了挺自己的波涛汹涌,鄙夷:“就她那点料,还不够看。”

“够不够看的,还不是把白三少迷住了,你瞧。”

顺着女人们的目光看去,在包房的一角,曾经打扮清纯的女人如今穿着火辣的低胸装,依偎在油头粉面的白鹏宇怀里。

白鹏宇已有醉态,搂着女人动手动脚:“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啊,新来的吗?”

女人娇嗔:“什么新来的,三少就是眼睛里没有我!哎呀,好委屈的。”

又娇又软的委屈,酥了白鹏宇的半边身子。他用力圈住女人的腰,哄道:“我们的桃桃怎么才能不委屈啊?哥哥给你买个包好不好?”

女人翻起水眸,小鹿似的眼睛瞧着白鹏宇:“哪舍得让哥哥花钱啊,罚哥哥三杯酒好了。”

听了这话,白鹏宇更加痴癫,夜场中的女人哪个不是把他当成凯子钓,还是第一次见到给钱不要的。

“好好好,喝酒喝酒,我自罚三杯。今天肯定陪桃桃喝尽兴。”

白鹏宇一边去拿酒杯,一边抓女人身上的软肉。女人趁无人注意,偷偷翻了个白眼儿,无声的骂了句傻B。

白鹏宇的身体早已被酒色掏空,醉得很快。他在女人的颈项上留下一兜口水,又逐渐向上吻去。

将至唇角,女人已经厌恶的闭上了眼睛,却有人蓦地扣住她的腕子,将她从男人身边拉开。

醉醺醺的白宇鹏已经精€€上脑,哪由得别人半路截胡?他睁开一双醉眼,努力上挑无力的眼皮,骂道:“你他妈谁啊,有没有点眼色?!”

骂过,他又眯起眸子,觉得逆光立在身前的男人有些眼熟。

“你是?那个谁来着?”

包房里叫喳喳、闹哄哄的,没人注意这个角落。逆光而立的男人,缓缓压下身子,好似想让白鹏宇将自己看得更仔细。

“三少,是我,你曾经不也这样亲过我吗?”

白鹏宇顿然一个激灵!想起了面前的男人是谁了。七八个月前,他同施力华一同将这个叫游书朗的男人迷翻,送到了樊霄的床上!

然而没过几天,这人就在樊霄的陪同下找到了自己。而樊霄那个混蛋,不但硬生生将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还奉上了一顿拳脚,至今想起,他身上还哪哪都疼!

“三少,你和他…”女人满满的尴尬和稍许的嫌弃恰到好处的在火上浇了油,“没听说你是双啊?”

“我他妈不是!”这窝囊气白鹏宇憋了好几个月,如今借着酒劲儿全都发了出来!他管不得什么施力华的情面,也记不起当初樊霄的威胁,猛然站起,推了一把游书朗,“别跑来碰瓷儿啊,我根本一个手指头都没动你。”

这一隅的动静吸引了不少目光,还有人扬声问白宇鹏用不用帮忙?

“不用,一个恶心的二倚子。”白宇鹏啐了一声,晃晃荡荡地指着门口,“赶紧他妈给我滚。别打扰你三爷爷的兴致。”

游书朗翻起眼皮,目有凛冽,却笑着说:“三少,你可真是无情,我还想着可否重温旧梦呢。”

他将手搭上了白鹏宇的肩,并意有所指的在他肩头的肌肉上捏了两下。

白鹏宇本身就厌恶男同,加之上次被揍,更是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如今被游书朗一靠一摸。身上骤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猛然抖掉那条手臂,酒劲翻涌中,顾不得一切地怒道:“少恶心我,我可不好这口!”他龇牙咧嘴,“当初糟蹋你的是那个道貌岸然的樊霄,要重温什么旧梦你去找他!不是,你被人猥泄还成瘾了?真他妈变B!”

“对了,当初你还把他当好人呢吧?”白鹏宇打了个酒嗝,“我他妈都看你可怜!”

嘈杂喧闹的声音中,游书朗站得笔直,像在浮华浪荡,荒唐又华丽的沦丧之地,插入了一柄历经沧桑的旧刃,劈不开混沌,也涤荡不清浊世,连自身都是难保的。

“跟我走。”他再次拉了女人的腕子。

再次趴在女人胸口的白鹏宇又想发飙,却被女人安抚住了。

她的手在游书朗的手背轻轻拍了拍,浓妆下的脸,笑得很落寞:“没事的,你先走,我都习惯了,真没事,还有钱赚的。”

色遇攻心的男人已经半躺着将她压在身下,继续埋在软肉里,无暇顾及其他。

游书朗垂眸看了她很久,轻声说,谢了。

他转身离开。离开这些狂舞乱魔的魑魅魍魉,也离开那些被一双双恶爪拉入深渊的灵魂……

陆臻没想到游书朗还会约他。

自家小区旁边的咖啡厅,刚到门口,他就隔着玻璃看到了坐在窗口的男人。

游书朗瘦了很多,脸色也有些差。他从不在公共场合吸烟,如今指间却夹着一只未燃的烟,看得出有些烦躁。

拉开咖啡店的门,陆臻走了进去。行至游书朗身边,男人才缓过神儿来,用那支未点燃的烟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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