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有点饿了,吃点东西再逛吧?”
宋淮书听陆政安说€€肚子饿了,便准备去掏两人来之前带的布袋子。见状,陆政安忙一把捂住布袋子的口€€子,说€€道:“怎么说€€我们也是来逛庙会的,不能一直吃自己带的干粮吧?好歹也缓缓其他花样。”
闻言,宋淮书瞄了一眼周围的小摊儿,将头微微贴向陆政安,低声说€€道:“方才我听到那卖馄饨的老板一碗都要收四文钱,比我们那足足高出一文去。咱们也不是没€€带吃的,何必花这个冤枉钱。”
宋淮书十€€足的管家€€婆样,让陆政安既好笑,又无奈。伸手拉着€€宋淮书便往路边的糖糕摊子走去,一边走,一边劝道:“出来的时€€候是带足了钱的,你且放心好了。而且我们难得有机会出来玩一次,也花不了多少钱,你不用替我这般节省。再说€€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要是连你都养活不了,那可€€真是脸面都没€€了。”
说€€罢,陆政安转头对着€€糖糕摊儿的老板喊道:“老板,四个糖糕帮忙包起来。”
陆政安的一席话被糖糕摊儿的老板一字不落的听了个全部。笑呵呵的帮陆政安拿糖糕的同时€€,对宋淮书赞道:“你找到的这个契兄弟可€€真不错,听说€€话就是个会疼人儿的。”
被夸赞的陆政安站在一边笑呵呵的看着€€宋淮书,看他红着€€耳朵有些羞赧,还当他定会像以前那般笑笑不接话。
然而,就在陆政安伸手去接老板递过来的糖糕时€€,忽听得宋淮书说€€道:“嗯,不光会疼人,对我也十€€分体贴。”
宋淮书此言一出,惊得陆政安还当他被人掉包了。想要伸手摸摸他脑门,确认一下他是不是病了,不过在看到他垂在身侧的两侧紧握成拳的双手,心里顿时€€又好笑有感动。
宋淮书能说€€出这话已然是耗尽他最大的勇气了,如今见陆政安还笑他,一时€€间€€不禁有些羞恼。
“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见宋淮书急的眼睛都瞪圆了,陆政安忙开口€€哄道:“没€€错,没€€错,说€€得一点儿都没€€错。快吃糖糕吧,刚出锅的正好吃。”
陆政安敷衍的回答让宋淮书顿时€€没€€了脾气,乖乖的任陆政安牵着€€手找了个家€€卖面的摊位坐了下来。两人各自点了碗面后€€,便就着€€刚买的糖糕填饱了肚子。
此时€€已经临近正午,街上的人渐渐稀少了起来。
陆政安还记得宋淮书想去龙潭寺,便在付钱的时€€候跟老板打听了一下龙潭寺的位置,等到宋淮书吃碗面后€€,便带着€€他往龙潭寺方向走去。
……
龙潭寺在江安镇外€€莫约只€€有三€€四里的距离,两人走了不过两刻钟便也就到了。
因为江安镇位置的特殊性,加上龙潭寺内又有大片碑林,来龙潭寺上香的人以及来参观碑林的文人骚客并不在少数。
为了江安镇的形象,官府曾经特意修缮过镇上到龙潭寺的路。这么多年维护下来,大约三€€丈宽的路面很是平坦,两侧绿树成荫便是夏天也极是凉爽。
不过相比于镇上,龙潭寺这条路两边摆摊的并不多,卖的多是一些香囊,绣品,还有燃香。
两人边走边看,在即将走到龙潭寺门口€€时€€,宋淮书倒是在一处小摊看中了一方碧玉印章。在问了摊主竟然要一钱银子时€€便有些犹豫,不过也只€€是沉默了一息后€€,便爽快的付了钱。
陆政安没€€想到宋淮书竟然喜欢这个,虽然他对这行€€一窍不通,但端看那印章通体颜色翠绿,玉质通透,应当也值这个价儿。
两人迈入龙潭寺朱红的大门,一座高约一米五左右的香炉摆放在院子的正中央。许是来的有些晚了,香炉内的供奉的香并不多。
陆政安和宋淮书从旁边的架子上每人拿了三€€根线香,在一旁的油灯引燃郑重€€的拜了三€€拜后€€,栽进了香炉内。
陆政安不晓得宋淮书为何想要来龙潭寺看看,不过在看到他对印章这类东西极有兴趣之后€€,陆政安心里便明白了。
见恰好有寺内的僧人路过,陆政安便问了下僧人碑林的具体位置,待得到答复后€€同僧人回了个礼,两人便朝碑林走去。
陆政安虽然听说€€过碑林,但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待跟着€€宋淮书一起踏入园子后€€,看着€€面前一座座巍峨古朴的石刻,心里的震撼是无法言说€€的。
不过震撼归震撼,若让他说€€个一二€€三€€出来,陆政安是说€€不出的。抬头见头顶烈日炎炎,两人走了这一路都没€€喝什么水,陆政安便想去跟寺里的僧人讨一些来。
想告诉宋淮书一声,但见他正全神贯注的看着€€眼前的石碑,而他自己也去不了多久,索性也就不去打扰他,转身就向外€€面走去。
宋淮书极喜欢雕刻印章,从进入碑林所在的园子后€€,眼神便再未移开过。从第一排一座座碑石看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旁边忽然传来的孩童啼哭声,这才从一排排的碑石上回过神来。
然而当他看了眼不远处啼哭不止的孩童后€€,这才发现陆政安竟然不在自己身边,宋淮书顿时€€有些慌了。
正当他要返回去寻找的时€€候,只€€见陆政安端着€€一个瓷碗朝他走了过来。看到他一脸惊慌的模样,脚下的步子也就更疾了。
“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在看到陆政安的那一刻,宋淮书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他手里捧着€€的满满一海碗清水,心下自责的同时€€,更是一阵阵感动。
“对不起,我太入迷了。”
陆政安还以为他遇到了什么事,听到他的道歉不由得放下心来。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笑道:“吓我一跳,我还当怎么了呢。去那边凉亭坐下休息会儿吧,看了这么久也该累了。”
闻言,宋淮书乖顺的随着€€陆政安穿过松柏小道来到一处凉亭内。待两人在亭子里坐下后€€,陆政安便将手里端着€€的水递给了宋淮书。同时€€,又从他们先前来时€€带来的布袋里摸了几片桃干出来。
“这会儿天儿正热,你想看再等一下再去也不迟。这水是他们寺外€€龙泉山上的泉水,口€€感甘甜清冽,你尝尝看。”
宋淮书点了点头,捧着€€海碗正要去喝,先前那个哭闹的孩童也被一个身穿绸缎长袍的男子抱了进来。
许是那孩子哭的时€€间€€也不短了,头上的两个揪揪都被汗水给浸湿了,白嫩嫩的小脸儿上泪水鼻水糊了一脸,那模样狼狈又可€€怜。饶是如此,那孩子仍旧紧搂着€€男子的脖颈啼哭不止,口€€中呜呜咽咽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带孩子的那位男子年岁并不大,虽衣袍都被孩子抓出了褶皱,但都掩不住一身的清贵气。而对方似是先前从来没€€带过孩子,面对怀里啼哭不止的小孩子,男子眉头紧皱看着€€颇有些不耐烦,可€€却又无从下手。
宋淮书是个心肠极软的,看那孩子哭的凄惨心下便觉得可€€怜。有心想要哄一哄那孩子,却又担心陆政安会不开心。眼神瞥了好几眼后€€,最终侧头看向陆政安。
陆政安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手背对他扬了扬下巴,说€€道:“去吧,没€€事。”
不过,在陆政安说€€完,想到宋淮书性子怯懦不太喜欢跟陌生人打交道。便也跟着€€站了起来,从牛皮纸包里拿了两片桃干一同走了过去。
“哎呀,这桃干酸酸甜甜的真好吃,你要不要尝尝?”说€€着€€,陆政安将桃干喂到了宋淮书的嘴边。
宋淮书被猝不及防的投喂了一口€€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加之周围还有其他人在,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不过那小孩子在听到陆政安和宋淮书说€€话后€€,哭声便真的渐渐小了起来。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紧紧盯着€€两人,慢慢地开始‘干打雷不下雨’了
见陆政安的招数果然奏效,宋淮书忍着€€羞意低头将陆政安举到自己嘴边的桃干咬了一口€€。而后€€,极其配合的配合点了下头,夸赞道:“嗯,确实好吃。”
桃干散发出来的香气引得小孩子渐渐忘记了哭泣,小脑袋依靠在锦袍男子的肩膀上,悄悄地觑着€€对面的陆政安与宋淮书。
等宋淮书将一片桃干慢慢吃完,小孩子已经馋的开始流口€€水了。锦衣男子感觉到胸口€€一热,低头发现竟是怀里孩子的口€€水,原本就紧皱的眉头直接拧成了疙瘩。
“我说€€你小子都这般大了,竟然还流口€€水?!”
说€€着€€,男子从袖袋里摸出帕子,一脸嫌弃的开始帮小孩子擦拭口€€水。而那小孩子任由对方帮他擦拭,目光依旧紧紧盯着€€宋淮书与陆政安。
见宋淮书又去捏第二€€片桃干时€€终是忍不住,抓着€€年轻男子的衣袖,奶声奶气的说€€道:“阿叔,我想吃那个人手里的东西。”
第三十三章
陆政安大方的将牛皮纸袋里的桃干送给€€了那个小娃娃, 恰好€€天气炎热,他和宋淮书待在凉亭里€€着实无聊,便又哄着他玩了片刻。等到日头稍微西斜, 便同亭子里€€纳凉的一大一小起身告辞,继续在碑林里参观起来。
龙潭寺的碑林很大, 若是一座座的仔细看怕是两三天也未必能看的完。而且宋淮书也知道,陆政安对碑林兴趣并不大, 能耐着性子陪他观赏了这么久,已然€€是不容易了。
所以, 宋淮书将碑林里几座闻名已久的都看了一遍, 便转头招呼身侧的陆政安离开了龙潭寺。
陆政安原以为宋淮书估计要泡在这座园子里€€一下午了,如今不到申时便打算离开。心里€€疑惑的同时, 也着实松了一口气。
毕竟他只是一个大老粗,借着原身的光倒是能看懂石碑上的碑文€€,但也仅仅能看懂而已, 若是让他说出€€个一二三来,他却是不行的。
不过, 看宋淮书离开时眼神里€€多少有些不舍,陆政安心里€€不禁有些心疼。“索性时间还€€早,你若是真喜欢还€€可以在看一会儿,咱们迟一些走也不要紧的。”
闻言,宋淮书轻轻摇了下头。“之前在私塾读书的时候, 便听€€教我们的先生€€提及过龙潭寺的碑林,一直心向往之, 但却都没有机会过来看一看。如今得见真容, 我已经满足了。”
说罢,宋淮书停下脚步, 转身面对着陆政安语气真诚的道了句谢。“我知道你对这些不感兴趣,能陪我这么久我真的很感激,也很开心。”
宋淮书的话音还€€没落下,额头突然€€一疼。双手下意识的捂住额头,有些诧异的看着对面的陆政安。
“人生€€在世不都是凑合着来的?再说了,你我是马上要结契的契兄弟,你的心愿我又€€怎么能不满足?”
陆政安看着宋淮书捂着额头的手一直没有放下来,担心自己的手劲儿太大给€€他弹出€€个好€€歹来。抬手将宋淮书的手挪开,见额头被自己弹过的地方果然€€有些发€€红,心里€€不禁有些后悔。
想用手指帮他揉一揉,但看宋淮书白皙的皮肤,怕被自己的手指揉过之后情况更加的糟糕,遂便屈起手掌用衣袖帮他擦了擦额头。
宋淮书看着一脸认真的陆政安,只觉得心中€€一阵钝痛,抬手握住他的手,轻声说道:“没关系的,我不疼。你不用这么小心,我又€€不是姑娘家敲一下也敲不坏的。”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不由笑了出€€来。等到再次迈步往前走的时候,两人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人群中€€也没有松开。
……
宋希仁在陆政安和宋淮书走了之后,整个人就开始心神不宁。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直晃得宋兰氏一肚子火气。
“你这人有完没完?!亏的没给€€你脖子里€€套上犁耙,否则家里€€的地都要被你趟平了。”
听€€发€€妻语气里€€压抑的火气,宋希仁也就停了下来。瞧着一脸风轻云淡做针线的宋兰氏,忍不住说道:“你说你,淮书他们两个人出€€去,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担心?”
“担心什么?他们两个那么大了,有什么好€€担心的?难不成他们俩还€€能把自己弄丢了不成?!你要是真闲的无聊,就去铺子里€€帮小陈干活儿,别在我眼前转悠,我瞅着你这样实在是头疼。”
宋希仁转身在宋兰氏对面的凳子上坐下,倒了杯凉茶抿了一口后,将杯子放在桌案上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们俩人又€€不是傻子,丢肯定是丢不了的。”宋希仁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我担心的是眼下陆政安还€€不知道淮书跟寻常人不一样,若是淮书忍不住跟陆政安坦白了,陆政安若是接受不了,淮书一个人该怎么办……”
听€€自家夫君说起这个,宋兰氏也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抬头看向宋希仁问道:“先前我就想让你跟陆政安实话实说的,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托,眼下你倒是知道急了。”
见宋希仁似是一下被人抽去脊梁骨的似的整个人身体都塌下去了,宋兰氏又€€有些不忍心,于是开口劝慰道:“你别担心了,我瞧着陆政安对咱们淮书极是上心,为人也敦厚老实,便是在意淮书的情况,应当也不会丢下他一个人。”
想到陆政安对待宋淮书的态度,宋兰氏总觉得便是他晓得了宋淮书的情况,应该也不会嫌弃他。只是人心多变,她€€心里€€便是相信,可是也不好€€笃定陆政安一定就是那样的人。心里€€祈祷的同时,也在为最坏的情况做着准备。
“这事€€也拖不得了,等后面有机会跟他实话实说吧,万一真如你说想,总不好€€让淮书越陷越深。”
听€€到宋兰氏的话,宋希仁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两人在江安镇逛了一天,等回到家时,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宋希仁和宋兰氏在家早已经在胡同口张望了无数次,直到两人并肩踏着黑暗牵手走到门口,两人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在松口气的同时,宋希仁看着两人牵着的手,脸色便有些黑了。但想着两人之间没了那层窗户纸,而陆政安也算是自家人了,只能默默咬牙忍下了。
“你们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可担心死我们了。”
宋兰氏一边说,一边将两人迎进门。
闻言,陆政安松开宋淮书的手,满是歉意的解释道:“回来的时候骡车坏在半道了,让伯父伯母跟着担心了。”
说完,陆政安侧头看了眼身侧的宋淮书,柔声说道:“回家好€€好€€休息,我明日再过来看你。”
“天都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走山路并不安全吧?”
此时虽是盛夏季节,但亥时初天色也已经完全黑了。化龙镇距离化龙山虽然€€不过几里€€路。但陆政安回家还€€得爬山,宋淮书怎么想都放心不下。不过,眼下父母都在,而他们也尚未结契,想让陆政安留宿的话,却也不好€€说出€€口。
一旁的宋氏夫妻怎会听€€不出€€自家孩子话里€€的意思,老两口悄悄对视一眼,一个带着调笑,一个有些气急。
不过气急的宋希仁在发€€妻横过来的眼刀后,便也只能忍气吞声将头转到一边。
“淮书说得对,你回去还€€得走一段山路,确实不太安全。不如在我家先暂住一宿,明日一早再回去也不迟。”
“谢谢伯母,不过家里€€还€€有一群鸡鸭,晚上断是不能离了人的。镇上距离我家又€€不远,况且今天月色正明,路上不会有什么事€€的。”
说着,陆政安跟宋淮书点了点头便要转身离去,突然€€想起手里€€的布袋子装着的东西,忙低头掏出€€来递给€€了宋淮书。
“今日在庙会上买的东西差点儿忘记给€€你。”陆政安从布袋子掏出€€一双崭新€€的千层底布鞋,还€€有一方绣着宝相花的帕子。
“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们也赶紧回家吧。”
陆政安把东西递给€€宋淮书后,再次同三人打了个招呼这才转身离去。
虽说陪着宋淮书走了一天,可陆政安并没有感觉到疲惫。脑海中€€想着今日与€€宋淮书的种种,心里€€反而一阵开心。
……
翌日睡醒后,陆政安便立刻起了身。把家里€€的鸡鸭鹅喂好€€之后,收拾收拾便再次去了化龙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