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矜淮应了声，按照单子先把酒水挨个放在酒车上，然后推着车去坐电梯。
463包厢在四楼，也是酒吧的顶楼。
陆矜淮目前已经熟练了这项工作，到了包厢门口，按了下门铃，随即推门进去。
包厢里灯光昏黄，陆矜淮俯身将酒从酒车里取出，放到桌上，动作不慌不急，握在酒瓶上的指尖白皙修长，一举一动看起来赏心悦目。
在这个过程中，陆矜淮是不需要说话的，他向来都是放完酒就走。如果客人需要介绍，他就几句话糊弄一下。
但今天，在陆矜淮放完最后一瓶酒时，包厢右边传来一声戏谑的男声：“虞清，你们服务员的质量都这么高？看来以后找工作，我都不够格了。”
虞清虽然时常看起来不靠谱，但对于手底下的人都护短，这也正是没人敢在他酒吧里闹事的原因。
“你要是想来当然可以，马上就能签合同。”虞清看了陆矜淮一眼，笑道，“小陆，你先出去吧。”
陆矜淮点头没说话，推着酒车出了门。
离开包厢的陆矜淮在门外顿了顿，眉头无意识地皱起，他在第一个男人开口说话的时候，曾下意识往那边看了一眼。
说话的男人他不认识，但这个男人旁边坐着的人陆矜淮却不陌生。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在半个小时前才见过面。
衣服都没换，八成程聿意从他家里出来就直接来这了。
陆矜淮敛下眸中情绪，刚才在楼下看到程聿意的时候他还心想没闻到酒味，原来当时还没开始喝。
他又管不着。
……
包厢内。
等到陆矜淮走后，虞清端起酒杯，不温不火地提醒了一句：“别动我店里的人，不要忘了。”
刚才开口的楚柏笑出声来，强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笑意，“我当然不会，你知道的，我喜欢的不是这种类型。”
“€€€€但刚刚那个，是叫小陆吧，他进来的时候，我们聿意的眼睛都没从人家身上移下来过。虞清，你该防着的人不是我。”楚柏意有所指，就差明说出来了。
程聿意靠在沙发上，“放屁。”
虞清也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楚柏心眼多玩得花，虞清自然要提醒一二，免得祸害自己手底下的人。
但如果是程聿意的话，虞清一顿，“真的？”
他们虽然经常一起聚，但程聿意跟着他们只喝酒，其余活动一概不感兴趣。虽然说程聿意的年纪比他们小了点，但他们这个圈子，谁不是这个年纪就开始了。
如果程聿意真的开窍了，他们甚至要大肆庆祝一下。
程聿意手里转了转酒杯，没回答虞清的话，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你这里开多少工资？”
虞清精准地理解了程聿意的意思，道：“百分之十的提成，这一桌子酒，他能拿一两千吧。”
程聿意说：“抠门。”
虞清给气笑了，他这个待遇，毫不心虚地说，A城找不到比他这里更好的了。
程聿意从桌上拿过点单的设备，甚至没有思考，眼都不眨地按了十瓶最贵的酒，动作之云淡风轻看得楚柏叹为观止。
楚柏啧了声，道：“浪费可耻，我们这才几个人，当这是白开水吗？”
桌上已经有了一堆了，又加这么多，程聿意是想让他们今天喝死在这吗？
“能存酒吧？”程聿意看向虞清，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又没犹豫地加了十瓶。
这下他们算是都看出来了，程聿意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楚柏用胳膊肘杵了下程聿意，匪夷所思道：“你来真的？”
“一个服务生而已，至于这么大手笔吗€€€€”
程聿意抬眸，“嘴放干净点。”
包厢里的气氛因为程聿意的这句话忽然冷了下来，楚柏的神色变得严肃正经，不仅是他，在场其他人也欲言又止。
他们当中年龄最小的是程聿意，但喝得最凶的也是他。不是没劝过，但当他们知道程聿意家里的一堆糟心事之后，顿时也说不出劝他少喝点的话。
这要是轮到他们身上，喝得也不会比程聿意少。
虽然程聿意从没把他们当哥，但他们也确实把他当弟弟在照顾。平时插科打诨，但关键时候却不会掉链子。
楚柏刚才说的话没错，只是一个服务员而已，就算谈朋友也只是玩玩而已。但刚才程聿意的反应，却显然是因此生了气。
楚柏问道：“……聿意，你认真的？”
程聿意给自己倒了满杯酒，说：“认真什么？”
楚柏心里一口气就像是被程聿意吊着，上不去也下不来，“你对刚才那个服务员，你看上他了？”
“你在说什么？”程聿意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楚柏，“你脑子坏掉了？”
他只是想让对方多赚点钱而已。
楚柏松了一口气，心想果然是他想多了，“你当我瞎说吧。”
……
陆矜淮刚下楼没多久，经理又拿着打印的酒水单过来了，“小陆，还是463，你再去送一下吧。”
小桑直言直语：“还加？刚才不是点了那么多了？”
小桑说出的也是陆矜淮心中所想，拧着眉接过了酒水单，上下扫了一眼。
€€€€能喝死人的程度。
小桑也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忽然捂嘴笑道：“陆哥，这是有人在给你冲业绩呢。”
陆矜淮顿了顿。
“这都是我们这最贵的酒。”小桑在酒水单上点了点，“我们老板都不舍得开这么多，十瓶十瓶地点，一看就是故意的。”
小桑拍拍胸脯，“我见得多了，相信我，我有经验。这是哪个金主爸爸在给你冲单呢。”
陆矜淮脸上没看出来高兴，接过酒水单，从酒架中取出对应的酒水，再次送了上去。
不管是不是故意的，点这么多酒，还知道给服务员冲销量，程聿意到底都会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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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看来人家不吃你这一套。”楚柏一直忍着笑, 直到陆矜淮出去了才崩不住大笑出声，“钱丢出去还能听个声，人家这连句话都不跟你说。”
楚柏也挺意外的, 换做是别的酒吧服务生, 就算不会说点好听的，但也不可能什么都不说，就跟完成任务似的。
程聿意心情不好, 连带着看着楚柏那张脸就烦, 单手抵着额头, 低头给自己倒了满杯酒。
在场的其他人打了个圆场, 调笑道：“怪虞清没给人做好培训，连场面话都不会说，没点眼力见。”
做酒吧服务这行的，大部分都能说会道还嘴甜，哄得客人高兴自然就愿意消费了。
像刚才这种不说话的才是少数，但又奇怪的是，有些人即使站在那里一声不吭，也会有人心甘情愿为他花钱。
这不，眼前这位程少爷就吃这一套。
“行了。”虞清把额发撩到脑后, 亲自开了一瓶酒，打断了这个话题, “我这又不是那种场所, 人家就个服务生，还要求这么多。”
程聿意心里有些怄气，并不是因为楚柏的话, 而是觉得这人难道没认出他来吗？认出来的话, 为什么不跟他打招呼？
程聿意遇见过很多只是见过一面就和他攀关系的人, 程家的名声就像一块香喷喷的肉，是个人都想来舔一口。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所以程聿意想不通为什么对方会不接受他的钱，明明对方很缺钱不是吗？
程聿意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对方把他带回了自己家，他当时虽然醉酒，但事后并没有断片失忆。至少在那个晚上，男人对他的态度很还好，甚至自己咬了他一口都没有生气，全程把他背得稳稳当当。
那态度是从哪里开始变化的呢？
程聿意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脑袋，把酒当水喝了一口，仰起头努力回忆那天的事情。
……似乎是在第二天他酒醒了之后。
程聿意忽然有了一个猜测，难道是因为他酒醒之后的性格很讨人嫌？
这是程聿意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他之前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更不会在意别人是不是讨厌他。
程聿意沉思片刻，杵了一下旁边的楚柏：“我讨厌么？”
楚柏正和边上的人打扑克，听见不可一世的程聿意居然会开始反思自己，手里的牌都掉在桌上，难以置信地转头：“你发病了？”
他听说有一种心理疾病是会怀疑和否定自己。
程聿意脸色一黑，毫不留情地踹了下楚柏的小腿，“你才有病。”
楚檀不在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裤子，唇里叼了根烟，“那你问的这什么傻逼问题。小程少爷什么时候会思考自己讨不讨厌了？”
“随便问问。”程聿意说，“你回答就行。”
“想听真话假话？”室内灯光昏黄，楚柏微微靠近程聿意，想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你不会生气砸我吧？”
“说真话。”程聿意低头看了眼杯中的酒，“我不生气。”
楚柏取下了唇间的烟夹在指尖，颇为认真地思考了片刻。
“讨厌，挺讨人厌的。”香烟猩红的火光燃烧着，楚柏满不在乎地在烟灰缸里磕了一下，“聿意，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脾气特差，气性还高，一点不讨喜。”
“巴结你的人不少，你也的确有这个倨傲的资本。”楚柏仰着头回忆道：“但你没有朋友，因为没有人愿意和一个浑身臭毛病的少爷交朋友。”
楚柏显然对和程聿意的初见印象深刻，此时或许借着酒劲，也或许是程聿意的允许，一口气全说出来了。
程聿意遵守承诺，并没有生气。他听着楚柏说出的话，思绪却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所以是因为他的脾气很差，差到讨人厌的地步了，对方才不愿意理他了？
“但是吧……”楚柏叭叭地先骂了程聿意一顿，又感叹道：“但跟你待久了，发现你除了脾气差点，其他地方可太好了。“
“跟你相处，比和那些两面三刀，人前一套背后另一套的人轻松多了。”
程聿意心中已经清晰，把杯子里最后一口酒喝完，起身拍了下楚柏的肩膀，“我先走了。”
楚柏醉意已经上来了，还以为程聿意是要去上厕所，摆了摆手没在意。
程聿意虽然喝了几杯酒，但还不至于到喝醉的地步，顶多脑袋有些发热，意识一大半也是清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