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怜咬牙,而原本被封着的内力,却猛然在魔尊将他抛出去的那一刻流动了起来。
一柄通体雪白的剑从千里之外迅速飞入大殿,沈怜落地时,剑便已出鞘。
沈怜几乎没有恋战,在斩杀周围一片的魔后便逃走了。
众魔纷纷有些没缓过神来,刚打算追,一道低沉的声音便慢悠悠的从殿上传来。
魔尊撑着下巴,几个媚魔靠在他身边。
魔尊:“不用追了。”
舌尖忽而伸出,舔了舔唇,犹如尝到了什么佳肴一般:“他会回来的。”
“另外……”
台下几个魔瞬间发出惨叫,化为灰烬。
魔尊挑了下眉:“本尊不喜欢有人碰我的东西。”
……
魔界之大。
出了繁华的魔都,周边便是浓浓的雾。
找不到出处。
沈怜胸膛起伏着,眉心紧蹙。
忽而,浓雾中,走出一个黑影,黑影小而瘦,等走近的时候,沈怜才认出那是个孩童。
约摸只有三四岁的模样。
能出现在这里的孩子……
只可能是魔。
“你踩到我的家了。”
小孩低着脑袋,脏兮兮的手推了一下沈怜,在那洁白的白袍上留下一对黑脏的手印。
沈怜顿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脚下正踩着一堆干瘪的枯草。
沈怜连忙让开,小孩只是不声不吭,慢吞吞的抱起一点草,小手在上面摸索着按平。
然后慢吞吞的躺进去,将手上的草盖在了自己身上。
家?
就睡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么?
冷风吹着,枯草里瘦弱的身体蜷缩着贴着湿黏的泥土。
世界上,还有这样的魔。
沈怜在十九岁之前,几乎没有下过山,先生在书本里教的魔,其实不全然相同。
自然,有残虐的魔,也有……
沈怜忽然想起那双血红的眸子。
最后顿了顿,落在面前隆起一小点的草堆。
也有这样的魔。
魔就应该自出身起便是罪孽的存在么?
沈怜走近,他脱下外衣,很轻的盖在那堆枯草上面。
脏兮兮的小手从草缝里探出,抓住雪白的外衣用力的搂在怀里。
沈怜看见了瘦瘪凹陷的一张小脸,唯独眼睛是亮着的。
眼睛的颜色,很漂亮,也很熟悉。
但是沈怜一会记不起是什么颜色。
那双眼睛沉默的盯着他,忽然翻身:“你是人。”
沈怜嗯了一声:“刚才……我并不知道那是你的住处……”
小孩缩着脑袋埋在外衣里面,鼻尖用力的嗅着上面的温度:“往前面一直走,就可以出去了。”
沈怜一愣:“多谢。”
但沈怜没走,他现在颇有些关心这个小孩,哪怕就是魔。
他现在也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孩子。
小孩又探出脑袋,盯着他:“衣服我不会还给你的。”
沈怜轻声:“我知道。”
小孩看了看他,忽然道:“你走了以后还会来吗?”
“会。”
只要三界一日不平。
那张瘦弱但仍且稚嫩的脸看着他:“你会杀了我吗?”
“我是魔。”
枯草下那只伤痕累累的小手摸上一把锐利的刀。
沈怜却忽然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不会。”
捏着刀柄上的手顿了顿,小孩看着他,眼神有些复杂:“人……好奇怪。”
沈怜忽然道:“我下次来,你要跟我走吗?”
“为什么?”
沈怜笑而不语。
不知道为什么。
大概是看到这个小孩,沈怜想起了自己。
他生性冷淡,连刚出生,就被父母遗弃了,若不是御轩派的长老碰巧收养了他。
他可能……也像这小孩一样。
沈怜没有家,没有父母双亲,他永远无法感受到人之间的情感。
某些时候,也会有一瞬间的渴求。
小孩忽然起身,脑袋上还沾着枯草,他忽然,在沈怜手腕上咬了一口。
一口便见血。
小孩看着他,舔了舔嘴上的血:“说好了。”
沈怜顺着小孩指的路,果不其然就走出了魔界。
他抬眼,此时人间里天光大亮,不似魔界那般永远阴沉沉的模样。
他忽然抬头,看见头顶的苍穹。
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经看见的那双眼睛。
想起来了。
是苍色的,犹如苍穹一般。
……
陆子深的手脚倒是麻利。
很快就收拾了出行的行李。
甚至也做好了晚饭,等待着沈怜,却迟迟不见人归。
陆子深一双苍色的眸子,黑沉的可怖。
这使他又忍不住想起莲花坛时,忽然吹起的那阵风,以及师尊一回来便支开他去热清泉。
陆子深的步履加快。
是谁……在师尊身边……
杀了他。
把靠近师尊的人都杀了。
陆子深苍色的眸子愈发腥红,等到了热清泉。
竹林遮掩下,陆子深一眼便看见了热气氤氲下,靠在泉边岩石上的沈怜。
沈怜阖着眼,胸膛埋在热水里,看样子只是睡着了。
陆子深小心翼翼的,将人抱了起来。
光裸的皮肤,透粉的暴露在他的眼前。
陆子深亲喃道:“师尊……深儿好爱您……”
那双苍色的眸子微微眯起,扫过沈怜的皮肤,忽然一顿,凝在一处。
一道浅浅的牙印。
是谁?
陆子深的目光猛然狠厉起来。
忽然,无形的重力便搭上了他的左肩,如铁烙一般灼烧,陆子深嗅到了一股焦糊味。
左肩的袖口已被烧穿,连着内里的皮肉都漆黑的流出黏糊的血液。
低沉的声音只是一瞬响在他的耳边。
魔尊:“小鬼,别太狂了。”
……
沈怜是被陆子深抱回来的。
陆子深轻笑,眼里一片缱绻:“深儿还以为,师尊怎么了……竟然睡着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