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思然给江倪倒了一杯凉茶,“阿爹放心,黎王虽不着调,却也不会拿阿沅的性命开玩笑。”
“那可不一定。”江倪否决道。
聂思然将茶推到他面前,慢慢笑起来,“阿爹回京前,孩儿已经替阿爹观察过黎王,勉强还算合格吧。”
“孩儿原本想着,若是他待阿沅不好,孩儿就把阿沅抢回来,给您当儿媳。”
楚沅:“?”
聂徐行大笑着拊掌,“好,不愧是我的儿子。”
江倪脸上的怒气也被他这句话给冲散,他绷不住笑起来,笑完端起凉茶喝了一大口。
“还别说,沅沅若是能做我儿媳,好像也不错啊。”江倪低头,笑着看向楚沅。
楚沅眼睛睁的又圆又大,闻言惊得呆住,嘴巴微微张开,睫毛一闪一闪的,娇憨可爱。
“哟,吓到沅沅了,哈哈哈。”江倪笑着歪靠进聂徐行怀里。
楚沅面色微红,被他们好一番逗趣。
聂思然笑道:“那不过是权宜之计,怕你在黎王府受苦,后来见你过的好,又真心喜欢黎王,我便打消了这个计划。”
楚沅对上聂思然的目光,聂思然神色坦然,目光赤诚,那双时常带笑的眼里有对他的关心和爱护,不见半分情爱。
楚沅心中悄悄松了口气。
天色渐暗,管家这时过来唤他们去用完膳,一行人便起身往饭厅走。
路上,聂俦温凝眸说道:“沅沅,老夫可以肯定,朝中无人字迹与这相似。”
楚沅似乎料到了这个结果,闻言微微一笑,“多谢祖父,本也没抱太大希望。”
楚沅:“此人写字时有意隐藏自己的笔锋,故而字迹并不流畅,似乎是猜到信件有可能落到王爷手中。”
“你们在平城时,可有找到这信是送往何处?”聂俦温抬手拂开面前挡路的一截柳枝。
楚沅走到他身边,缓声说道:“嗯,送去了太守府,但王爷回京前审问过张择,没问出来。”
“有一点很奇怪,王爷问他信是不是柳家写的,张择当时表情有点异样,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聂俦温:“要么,这封信是柳家写的,你们顺水推舟,要么,这封信的主人另有其人,而这个人,对张择来说很重要。”
楚沅回想起先前柳国公登门一事,“是柳家的可能性不大。”
“那便是后一种,张择的背景你们调查过吗?”聂思然走到楚沅身边,低声问道。
楚沅点头,“王爷调查过张择府上每一个人的背景,都没有发现问题。”
“张择……”江倪仰起头去看聂徐行,“几年前我们在平城住了一段时日,那时候的太守就是张择吧?”
聂徐行‘嗯’了一声,“你忘啦,张择知道咱们在平城,还请我们到他府上吃过饭呢。”
“哦哦,是的,他很热情,我们推脱不下,去过他府上一次。”江倪说着还感慨了一句,“他话挺多的,他夫人倒是很安静。”
楚沅停下来,神色沉静,“阿爹刚才说,太守夫人很安静?”
“是啊,我记得他夫人身体不好,饭没吃几口就先离席了。”江倪说完转头去找聂徐行求证。
聂徐行点头,“嗯,确实如此。”
楚沅脑海中猛地电光一闪,他微微睁大眼睛,“我知道了。”
他回头喊了一声,“弦霜。”
弦霜立即从树梢上飞下,恭敬道:“主子。”
“你给王爷传信……不行,他还没有回来,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
弦霜顿了下,抬手指了指楚沅腰间的雪狼私章,“主子,王爷手底下的情报网和暗卫您都可以调动,需要查什么,直接下令就行。”
楚沅呆了呆,随即在江倪他们揶揄的目光下,伸手握住了腰间的私章。
“好,立刻派人去调查张择原配夫人的背景。”
弦霜点头,又瞬间消失。
楚沅轻轻呼出一口气。
江倪问道:“沅沅是怀疑太守夫人?”
“当初王爷调查张择时,发现他原配夫人几年前去世,后来去他夫人祠堂查探,找到了他隐藏多年的罪证,但我们一直忽略了离世的原夫人,并没有调查她的身世背景。”楚沅解释道。
“好了,快洗手吃饭,阿沅尝尝看鱼汤好不好喝。”聂俦温见他们聊得起劲,洗过手后招呼楚沅坐下。
“好喝!”楚沅眼睛瞬间亮了。
管家在一旁笑着提醒,“这是老爷钓的鱼,知道您来,特地让厨房炖的。”
楚沅抱着碗,笑出一口小白牙。
*
四天后,陆容淮风尘仆仆的赶回京城。
他面容冷凝,眉间聚敛,马儿连王府门口都没停一下,直接进了宫。
弘嘉帝正在浮仙姑的殿内听经文,听太监禀告陆容淮进宫,赶忙起身前往乾正殿。
只是他起来时,头晕目眩,差点摔倒。
浮晴扶住他,“陛下,您刚刚服用道长炼化的仙丹,不宜过激,要保持心境平和,如此,仙丹的妙处才会发挥到最大。”
“朕明白。”弘嘉帝正了正衣襟,缓步走出大殿。
待他离去,浮晴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她赶紧掏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一脸嫌弃的丢掉帕子,“老东西,还仙丹,我呸,多吃点吧,吃不死你,哼。”
弘嘉帝赶到大殿。
“儿臣见过父皇。”
“快起来快起来,如何?”弘嘉帝冲上前,他抓住陆容淮的胳膊,紧张的盯着他。
陆容淮低敛眼眸,薄唇轻抿,“父皇,儿臣在北郊深山里,发现了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巴掌大的铁块。
弘嘉帝眼孔一缩。
陆容淮平静道:“二哥挖空了一座山,在里面锻造兵器,儿臣已经抓获里面所有人员,听候父皇发落。”
弘嘉帝颓然的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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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死盯着那块铁,然后突然出手,抢过铁用力砸向柱子,“畜生!竟敢背着朕私铸兵器,好,好得很啊,柳家,太子,朕还没死呢,你们一个个就想造反了!”
陆容淮眼都没眨,他等弘嘉帝发完火,这才拱手道:“父皇息怒,儿臣先行告退。”
弘嘉帝闭上眼又睁开,他双手叉腰,看向陆容淮,“嗯,老三这趟辛苦了,先回去歇着吧。”
陆容淮转身朝外走。
他几日没见楚沅,许久不曾感受过的头疼竟卷土重来,这几晚他都不曾睡好,此刻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楚沅。
“慢着。”弘嘉帝又喊住他。
陆容淮猛地停住,眉心狠狠一跳。
弘嘉帝盯着他俊逸挺拔的背影,不着痕迹地眯了下眼,“太子都有冶铁铸器的野心,老三征战沙场多年,当初怎么舍得将兵权交给朕的?”
“天下是父皇的天下,兵权自然也是父皇的,没有什么舍得不舍得。”
“你就没想过自己独占?”
“儿臣只会打仗,仗打完了,兵权自然要交给父皇,儿臣可不像二哥那么有钱,养得起几十万士兵。”
弘嘉帝面色稍缓,“如果你想要,兵权朕可以给你。”
“还是算了吧,儿臣如今觉得,还是待在家里更舒服,父皇,阿沅还等着儿臣回去呢。”他话里的牢骚和催促再明白不过。
弘嘉帝沉着脸挥手,“快走快走,一天到晚就惦记着你媳妇。”
陆容淮顺势溜了。
他疾步出宫,骑上马一夹马肚,朝着黎王府疾驰而去。
“开门!”
陆容淮下马,一脚踹向紧闭的王府大门。
看门的门仆听到动静,将小门打开一条缝,探头出来一瞧,对上陆容淮皱眉冷厉的脸,当即吓了一跳。
“王爷回来了!”门仆慌张打开大门,恭迎陆容淮。
陆容淮跟没听见似的,一边解开护腕一边疾步往扶雎院走。
“阿沅。”他推开门,扬起唇角朝里看去。
屋内空荡荡的,床榻被褥叠放整齐,桌子和软榻也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整个屋子干净到一尘不染,又冷清到毫无人气。
陆容淮瞬间心脏紧缩。
他疯了似的冲出去。
“王妃呢!”他逮住一个打扫的下人,凶神恶煞的问道。
下人吓坏了,许久没见过这样可怕的黎王,哆哆嗦嗦的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甩开下人,低骂一声,满脸阴云密布,可怕至极。
“王爷,王爷。”门仆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陆容淮走的太快,等他反应过来时,陆容淮早不见了。
“王妃去了聂府,弦雨管家给小人留了口信,让您直接去聂府接王妃。”
陆容淮二话不说,连衣裳都来不及换,直冲聂府而去。
江倪正在教楚沅弹新曲子,就见管家慌慌忙忙的跑过来。
“夫、夫人,不好了,黎王他冲进来了。”
楚沅指尖一顿,琴音戛然而止。
他回来了?楚沅眼睛亮起,抬起头看向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