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书早已将凉茶备好,两人大步走进屋,端起茶盏猛灌,直到两杯茶下肚,这才舒服许多。
“弦雨,去通知江族长,请他过来一趟。”陆容淮放下茶盏,抬眸看向站在门口的弦雨。
弦雨微顿,他抱拳领命而去,心中略有些怪异,觉得王爷此刻好似压抑着某种情绪,阴沉沉的叫人害怕。
很快,江族长与他一同过来。
陆容淮望了眼屋外,视线再次看向弦雨,“阿沅在做什么?”
弦雨:“主子在陪小世子作画。”
聂思然点头,“也好,今日之事不必让阿沅知晓。”
陆容淮没再多言,只吩咐道:“去外面守着。”
弦雨应声,带着乐书一齐退出去。
江倪察觉到不对劲,待门一关上,他便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王爷似乎心情不太好。”
聂徐行左右看了一番,王爷他尚能理解,毕竟他平常也不大爱笑,但能让他这狐狸似的儿子都失去了笑容,还真是不同寻常。
他拍了下聂思然的手臂,“搞什么,特地将族长请过来,又都不说话,就把我们晾在这儿?”
他这一下子半点不收力,打在胳膊上是实打实的疼,聂思然额角一跳,转脸看向陆容淮。
“此事还是由王爷说吧。”
“楚国主察觉了我们的踪迹。”
“什么?”江倪惊呼,他们一路伪装,竟然还能叫楚国发现,他瞪大眼睛,“楚国主那般昏聩之人,怎会知晓我们的行踪?”
陆容淮声线冰冷,“因为我们当中,出现了奸细。”
众人看着他那张冷漠的脸,心中暗暗倒吸一口凉气。
当初,邺京铺天盖地的骂名和声讨都没能让他脸色有分毫变化,许太后一次次逼迫也不曾令他有半分动怒。
今时今日,那双深冽的眼睛如冬日破冰的幽潭,冷到没有一丝温度。
他们身边竟然有楚国奸细!
江族长沉稳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聂思然想起今日见闻,也是头疼不已,“今早我与王爷出去,在茶楼歇息时听到几句闲话,昨日夜里楚国主忽然下令,封锁乌勃城,如今乌勃城只许进不许出,而且街上还出现了搜查队,沿着街旁店铺正在一一盘查。”
“查完店铺,下一步就是查宅院,咱们这里……”聂徐行话说一半,忽而眉头紧锁,“王爷方才说奸细,莫非已经知道是谁?”
陆容淮薄唇抿直,“具体是何人尚且未知,但八九不离十。”
聂思然见众人疑惑,解释道:“父亲和阿爹可还记得,当初在邺京时,阿沅住在咱们家,楚国主曾给阿沅写过一封信?”
两人对视一眼,很快便想起那段回忆。
江倪:“记得,怎么又提起那封信了?”
聂思然委婉提示,“楚国主曾在信中用江氏族人威胁过阿沅。”
聂徐行瞬间明白,“你的意思是,那名奸细是江氏族人?”
他话音刚落,江族长便站起了身。
“绝无可能,江氏子弟不会背叛家族,”江族长看向江倪,“那时你写信回来,问我族中可有人被抓,我仔细查过,并没有人员失踪。”
陆容淮淡淡抬眼,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江族长见此,面色微愠,江倪忙站起来打圆场,“此事还有待商榷,奸细未必就是江氏子弟,族长您先坐下,莫要生气。”
陆容淮:“是不是,一查便知。”
江族长不相信奸细在江氏,但他知此事非同小可,务必要及早查出。
“可以,王爷查吧。”
陆容淮喊来暗卫,交代了几句,暗卫快速离去。
聂思然:“除了城门封锁,眼下还有一事需要咱们格外小心。”
聂徐行:“何事?”
聂思然深眉紧锁,“如今乌€€城内,百姓都在说阿沅乃江氏后人,骨血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还说……饮其血能延年益寿,不老不死。”
“荒唐!”江倪一拍桌子,他简直怒不可遏,“定是那楚国主见亡国在即,想要拉阿沅和江氏下水,这卑劣龌龊的小人,万死难辞其咎!”
聂徐行抬手给他顺气,他压着心中的愤怒,柔声宽慰江倪,“别生气,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有王爷和我们在,谁也别想伤害阿沅。”
江倪抓住聂徐行的手,“如果所有人都想伤害阿沅,他们会有千百种手段,我们又如何能防住,楚国主这招真是恶毒,徐行,我真的很怕阿沅受伤。”
“阿爹放心,一切有我。”陆容淮启唇,压低的音色从容又笃定。
聂思然给众人添茶,也道:“眼下我们在暗,他在明,真正该害怕的是他。”
聂徐行:“没错,楚国主若是真的知道我们的踪迹,那他此刻估计连觉都睡不安稳。”
众人一时无话。
江族长抬手在桌面轻敲了两下,慢慢道:“长生之谣由来已久,那两支蜡烛是祸起的源头。”
江倪惊讶,“族长,蜡烛一说难道不是传言,而是真的?”
江族长叹息摇头,他似乎不愿回忆此事,怅然看向屋梁,“江氏先祖,本是南国望族,族中曾出过一名惊才绝艳的少年,在他弱冠之年,曾跟随海上商船外出游历,自那之后,杳无音信,二十年未归。”
江倪:“那后来呢?”
“族中派人找了他很久,后来,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放弃寻找,他却又回来了。”
“回来时,举国震惊,这名少年消失二十载,而今的样貌却依旧年轻非凡,跟二十年前无甚区别。”
“这……难道他当真获得了长生之术?”江倪从未听族中人说起过这段往事。
江族长:“世间没有长生,生老病死才是常理,不过是世人贪欲太重,妄图与天同寿。”
聂徐行:“既无长生,那这名少年为何容颜不变?”
江族长:“容颜不变,乃是因为他这二十年一直处于昏睡状态,故而容貌仍旧显得年轻。”
“啊?”江倪愣住。
“少年在海上遭遇飓风,被卷入海中时撞到船板,又在海水中颠簸数日,因而昏迷许久,后被岛上海民所救,如活死人般沉睡了二十年,直到他醒来,想起过往,才终于回到了家。”
“至于那两支蜡烛,不过是岛上之人用特殊的植物研制而成,岛上贫瘠,物资短缺,他们研制的蜡烛能保存更久,燃的更慢,是他们赖以为生的工具……”
“少年离开时,海民们知他此番路远,特地送他两支,少年感激海民,也不希望有人去打扰海民们的生活,因而将事情含糊过去,对自己这一段过往讳莫如深。”
“然世人不知内里缘由,又多猜疑,他们只看到少年未老的容颜,又偶知蜡烛奇香且耐燃,传来传去,竟成了长生不老之说。”
江族长的话音落下,在场之人皆神色不明,半晌未语。
谁能想到,外界传言纷纷扬扬的江氏秘闻,如今听到真相,竟是如此荒唐可笑。
江倪嘴唇微抖,“所以,当初南国国主戕害江氏也是因为这个?”
江族长沉重颔首,“没错,江氏远走海外,本以为谣言终将止息,不曾想……竟是到了越发疯魔的地步。”
聂徐行关心道:“当初赠烛之人的后代,如今可还在?”
江族长神色悲戚,“都没了,早已被大海吞噬,整座岛沉入海底。”
聂徐行在海外游历过,知道海上生存是多么危险,心中也生出伤感来。
陆容淮全程听他们在说,他神色已不似先前那边冷厉,目光幽幽道:“海岛既已消失,那这两支蜡烛,便是世间仅存的,对吗?”
江族长:“嗯,王爷问这个做什么?”
“那红白烛,如今都在邺京皇宫。”
江族长疑惑,“白烛早在江氏出海后,便被先祖放置在荒岛的岩洞中,至今未派人取回,至于红烛,更是无稽之谈,如今安放在我族宗祠内,日夜照看。”
江族长口吻笃定,“王爷说邺京有红白烛,或许是世人听闻传言后仿制而成。”
“非也,”陆容淮似笑非笑抬眸,“白烛乃是海外寻获,而红烛,则是楚国主亲自赠予父皇,两支蜡烛燃烧后的气味特征,都与族长说的一致。”
江族长面色愈发凝重,“王爷所言当真?”
“自然。”
江族长:“真乃怪事,我此番出发前,还去过宗祠,红烛确实还在族里,这一点老朽可以用性命起誓,绝无半点虚假。”
陆容淮食指敲着桌面,“此事蹊跷,看来只有擒获楚国老儿,方能知晓答案。”
这天晚饭时,楚沅发现大家似乎都心事重重,他本想询问一番,奈何陆容淮盯着他用膳,等他好不容易吃完饭,众人都散了。.
回到房中,楚沅将陆多余交给乐书,让他带去洗澡,而后主动牵住陆容淮,将人带入内室。
陆容淮任由他握住手,直到被按坐在床上,他这才轻笑出声,伸手揽住楚沅的腰肢,将人抱进怀里,齐齐倒入床榻。
他轻咬住楚沅的耳垂,含着笑意呢喃轻语。
“小郎君这般急色,甚合我意。”
作者有话说:
陆狗:他好急,我好爱
沅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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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被陆容淮言语逗弄,楚沅的拳头毫不客气的捶上他的胸膛。
“王爷,你正经点,我有话要说。”
陆容淮握住他的手,按在胸口揉捏,不经意间的动作矜贵且慵懒,目光却认真的看着他。
“嗯,阿沅想说什么?”
楚沅翻身,盘腿而坐,黑润的眼眸安静的注视他,语气肯定的问道:“王爷,出了什么事?”
陆容淮嘴角笑意微凝。
楚沅生了一颗玲珑慧黠之心,又怎会看不出大家刻意掩藏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