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到€€三五步的距离,他€€一如几秒钟前再次停下了脚步,回头打量自己身后的位置。
依旧空无一物€€,除了远处的石块
赛因缓缓拧眉,蔚蓝空茫如冰川深海的眼珠慢腾腾地转了几圈,最终视线落在€€了那块冷灰色的石块上。
那石块并€€不算小,足足有€€他€€膝盖那么高,如果是石块的背后,或许可以藏些什么?
赛因站在€€原地,没有€€上前,只是沉默注视着石块
一秒,两秒,三秒……
一截白绒绒的毛尾巴露了出来。
很快,偷偷跟随在€€赛因身后的小东西露出了全部身型。
那是一只纯白的狐狸,毛发很漂亮,黑亮的眼珠里闪烁着熟稔的光芒,在€€几息犹豫之下,小狐狸小心翼翼地迈开步子,向赛因走了过去。
赛因有€€些迟疑,他€€盯着走到€€自己脚边的狐狸看了好久,最终遵从心意€€,俯身下蹲,摸上了对方的毛发。
很柔软。
但这样的触感对于赛因而言,依旧差点什么。
他€€下意€€识出声道:“……喜欢没毛的。”
小狐狸“嗷嗷”叫了两声,肉红色的舌尖舔了舔赛因的手掌,见对方站起来继续找着什么,小狐狸也亦步亦趋跟了上去,身后那条大尾巴晃晃悠悠,透露着一种难言的愉悦。
小脚印压着大脚印走了一会儿后,模模糊糊的鸟鸣声响起,赛因仰头,看到€€了一只翅膀点缀着白色的小鸟飞过来,然后很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的肩头。
这种鸟的品种,似乎是白翅迪卡雀?
朦朦胧胧的想法飘过大脑,赛因偏头盯着这只小鸟看了一会儿,就见对方忽然展翅,朝一个方向飞去,一边飞还€€一边对他€€发出鸣叫声。
像是在€€指引?
还€€不等€€赛因深思,站在€€脚边的小狐狸拍了拍他€€的足踝,也冲着小鸟飞的方向走去。
站在€€原地的赛因想了想,最终抬脚,跟了上去。
两只小动物€€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它们€€带着赛因穿过覆盖着薄雪的冻土,走过嶙峋的石块,最终停在€€了一道山壁之前。
小狐狸蹲在€€了地上,而白翅迪卡雀则停在€€了一块微微凹陷的石缝处。
清脆的鸟鸣在€€这片空旷的岛屿上显得€€格外€€悠远,赛因抬头,看向那块蹲着鸟的位置。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赛因垫脚,从遮挡的石缝里取出来了一块石板。
在€€石板之后,藏着一个被塞到€€洞里的包。
€€€€就是它。
直觉的声音响起,赛因眼睛微亮,拎出了这只不知道在€€黑暗中躺了多久的双肩包。
里面有€€些干瘪,看起来东西并€€没有€€装得€€很多。
赛因蹲下把里面的物€€件一个一个拿了出来,整个过程他€€都€€非常小心翼翼,那是中下意€€识的珍视,哪怕记忆里充满空白,可他€€依旧冥冥中知道,包里的东西一定很重要。
在€€看不懂的手稿之下,赛因发现了几张照片。
他€€一一看过,其中属于两个孩子的照片似乎被人为模糊过一般,脸部轮廓蒙着一层雾气,叫赛因怎么都€€看不清,于是他€€只能看向最后一张。
那是一对年轻夫妻的合照,他€€们€€站在€€一座白色的高塔前,满面微笑€€,充满了新婚不久的甜蜜。
赛因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
除却那些被模糊了脸的照片,能够被称之为“信息”的显然只有€€这一张,但在€€这张照片里,重要的是什么呢?
是满脸幸福的丈夫?是一脸甜蜜的妻子?还€€是……
赛因的手指动了动,轻轻落在€€了那座白色的高塔之上,几个有€€些失焦的字母镶嵌在€€塔侧,似乎在€€指明着某个地方。
那一刻,赛因回归的心脏在€€剧烈跳动。
他€€的心脏告诉他€€,要去那里看看,一定有€€什么人在€€等€€着他€€……而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他€€唯一记得€€的名字的主人。
第051章 .塔之南
时间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同时会让你在“过得很快”和“过得很慢”之间反复跳跃,这点对于顾郗来说同样适用€€。
在回到初始世界后一年的新年前,顾郗键盘下写的有€€关于“撒拉弗”和“小希”的故事也成功出版成册, 是一部不到二€€十€€万字的短篇小说,其中的内容经过他无数次地熬夜删改,终于在世界的规则之下进行了保留。
故事中,身为人类的病弱少年小希在外流浪, 他遇见了€€从实验室内逃亡出来的实验体少年撒拉弗,两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彼此依靠着,他们为了躲藏实验室的搜寻只能一起蜷缩拥抱着度过寒冷的冬天、走过不见人烟的郊区、躲藏城市冰冷的楼房之间……
比起感情的叙述和记录, 这更像是两个少年的历险记, 充满客观性叙述的文字格外€€冷漠, 但在描绘两个少年的相处时, 又会多出几分别样的温暖。
他们是彼此在黑暗中的唯一依靠。
这本书€€的名字叫做《塔之南》,因为顾郗故事的结尾设置成了€€开放式的结局€€€€
经历过风雨和磨难的两个少年最终还是因为现实被迫分离。
那座充当“反派”的实验所€€接受了€€正义的制裁,而两个众得安宁的孩子在政府的帮助下站在了€€道路的分叉口前。
天生体弱的小希接受了€€好心人的资助去€€治疗身体, 脱离了€€实验体身份的撒拉弗则被政府人员带走, 重新适应人类社会的生存。
在海边分别时,撒拉弗问他们什么时候还能重逢。
那时候,小希对撒拉弗说:“我会在那座白色高塔的南边等你, 如果你不来找我, 我就一直等着。”
海鸥鸣叫,撒拉弗抬头, 看到了€€海岸远方的白色高塔。
他说, 好。
属于两个少年的承诺在那一刻建立, 他们都等待着在白塔南边的重逢。
这是顾郗为撒拉弗和小希写下的结局,也是他正在等候的结局。
€€€€滴滴滴。
提早设定好的闹钟提示音响起, 顾郗回神€€,他揉了€€揉已经被染回黑色的短发,身体从懒人沙发上坐起来,眼睛有€€些迷迷瞪瞪地看向落地窗外€€。
现在是他回来后的第二€€年。
在窗户遥远的北方,那座坐落在日城的白塔依旧朦朦胧胧的立在那里,像是那座城市的代表符号。
顾郗起身伸了€€个懒腰,他看向自己十€€分钟前才刻在木板上的字迹。
已经没有€€了€€,所€€有€€的痕迹消失得干干净净,距离几个月前的速度更€€加迅速。
早就习以为常的顾郗没有€€表现出很失望的感觉,或者说在时间的流逝下,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景。
一如既往,他拿起刻刀,重复地刻下即使几分钟后就会消失的名字,密密麻麻,连着刻了€€十€€几个才停手。
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腕,顾郗面色不改地给自己灌下一杯苦涩的浓茶,沉沉的苦味儿交叉在舌苔之上,那滋味是一点€€儿都不好受,但€€近半年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滋味的顾郗倒是神€€色自若,甚至还觉得这茶不够浓。
他回卧室换了€€衣服,又摸了€€摸千辛万苦才改好足以被保留内容的那本书€€€€€€整整三十€€多本《塔之南》被摆在了€€顾郗家中的各个角落,以保证他随时随地都能够看到属于撒拉弗和小希的故事。
可即便如此,在世界的压制之下,顾郗依旧忘记了€€一些东西。
穿好厚实的大衣,戴上为了€€防止被人询问而遮挡浅色眼珠的墨镜,顾郗检查好门锁和钥匙,又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在脑海里确定自己等等要去€€的地点€€。
穿过冷清的走廊,等站在电梯里,顾郗才后知后觉,今天是情人节。
盯着电梯内反光的银灰色墙面,在这个只剩下机器运作的空间内,顾郗习惯性地开始回忆自己还记得的内容。
曾经有€€一个系统让他进行了€€所€€谓的“传书€€”。
他降落在了€€北阿尔斯洋中的一座岛屿上,具体的降落位置叫……
大脑空白了€€几秒,顾郗习以为常,继续向下回忆。
在那里他遇见了€€一个实验体,不记得长€€什么样儿了€€,但€€顾郗记得对方叫赛因,喜欢被抚摸后腰。
再后来,他们离开了€€那座岛,去€€了€€深海之下,还遇见了€€一群人……
……
大脑里的声€€音在絮絮叨叨回忆着,顾郗与前一天的记忆做对比,发现自己不可控制地又忘记了€€一部分。
戴着墨镜、全副武装的青年沉沉叹了€€口气,他浑身都透着一种孤寂感,在走出小区后径直坐上地铁,又低头看向手机。
被按亮的屏幕上是一座店面的照片,很冷淡的纯黑设计,只在角落里小小地写着几个手写体字€€€€青洲工作室。
在经历了€€这大半年的时间后,顾郗决定在记忆逐步消退的威胁下选择备用€€办法。
纹身。
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至少得试一试。
十€€分钟的地铁之后,顾郗按照手机地图里的指示,在几番寻找后,终于看到了€€那家坐落在清冷街角的纹身工作室。
里面亮着暖黄色的灯光,显出几分暧昧的色彩,看起来像是无人光顾的模样。
顾郗走了€€进去€€。
“打扰了€€,我想纹一个名字……”
“不好意思,已经打烊了€€……”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坐在柜台后面梳着鲻鱼头的青年叼着半根烟,抬头看到了€€这位赶在情人节来的顾客。
青年极黑的眼珠转了€€转,“纹名字的很多顾客在几年后都会后悔,然后重回我这儿洗纹身,即使最初我已经提醒过他们很多遍。”
顾郗一顿,他看向这位疑似老板的人,低声€€道:“不会的。”
他捏着手机的指尖紧了€€紧,继续开口:“永远都不会后悔的。”
他和赛因之间的关系,早已经深深羁绊入骨髓,何来后悔一说?他曾经选择献祭而放赛因自由€€,赛因又选择掏出心脏希望他可以重生……那些牵扯纠缠,从来不是一两句能够说清的。
这一刻,顾郗只是认真€€地看向坐在椅子上的青年,“不会后悔的。”
鲻鱼头青年按灭了€€烟,他捏了€€捏鼻梁,原本要说是要打烊的话咽了€€下去€€€€€€对方身上的孤寂感太明显了€€,比起那些失恋后歇斯底里大哭的,反而是这样安安静静地更€€加叫人难受。
他拍了€€拍手,站起来,“去€€后面的房间等着吧,我准备工具。”
柜台后的青年站起来身高腿长€€、模特身材,五官也很出众,他补充道:“既然来我这里,应该知道我的价格不便宜吧?一小时两千不讲价。”
作为老板,他的收费是工作室里最高的,至于底下的学徒倒是便宜些,只是今天节日,那群呆不住的家伙早就跑出去€€玩了€€。
顾郗弯了€€弯眼睛,“知道的,我预算充足。”
“行,那就准备准备,等等告诉我要在哪里纹、纹什么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