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藤尝试挣扎,彻底失败后重新发出比刚才更加疯狂的大笑。
“修,”闻哲问,“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对方毫无反应。
失误了,闻哲想,虽然他已经预料到谢藤会在“解除”的瞬间崩溃,但他没想到对方会崩溃得如此严重。
看来对方的理智可能本来就没多少残存,因而精神世界才会变得如此不堪一击,以至于连最简单的“解除过程”都承受不了。
再这样下去,他会彻底失去自主能力……
……
他记得指令出现前以及结束后的事,却记不住中间的过程。
可只要得到指令,他就会执行。
无论是作为暴戾的禽兽,还是可悲的宠物。他都会执行。
毕竟那些不听话的蠢货们会被关进一个狭窄的、连转身都做不到的小箱子里,反复几次过后还是不知道如何讨好的大蠢货们则会被自身的执拗害死。
他看见过尸体,有些甚至是站着活活饿死的。
生存的本能让他轻而易举地跃过了所有道德与情感的挣扎,根据每一次训练的经验,把快乐和痛苦计算出来,确保下一次能追求更多的快乐,避免任何痛苦。
如同一台拥有特殊算法的巨型处理器。
时间久了,他习惯把自己的一切言行都这样运行。如同被药物控制。
其实并没有。
因为孩子天生就懂得如何在比自己强大的存在面前苟且偷生。
屈从是准备阶段,听从命令是第二阶段,第三阶段则会把一切常人无法理解的言行视作常态,再也无法改变这种深植于心底的状态。
他压制自己,不断的压制自己。
他接纳自己,他不断的接纳自己。
最终即便摆脱原本的环境,也必须继续拼命去压制一切,甚至不惜去仇恨自己……
接纳。排斥。自相矛盾。
抵抗。败北。徒劳无功。
……
对方庞大的负面反馈让闻哲没有办法用普通的方法沟通,只好暗叹着不动声色地拨弄了自己手腕上的蓝宝石吊坠。
他无声地命令:“强制精神重建。“
被命令的对象不止反对执行命令,还企图说服闻哲,后者立刻毫不委婉道:“吵死了。把警告提示关掉。我说强制重建,别让我重复第三遍。什么叫他精神状态太差承受不了?能承受我还需要帮他重建吗?”
闻哲在心下骂了一句脏话,改变了命令:“关闭警告,把所有精神负担转移给我。我没他那么脆弱。现在。关闭重建辅助引导。确认关闭。”
“我他妈用得着你来教?静默模式。开始重建!”
他终于骂脏话了,反对意见彻底消失。
“修,你远比你自己想得要强大得多。”
闻哲凑近谢藤,逼他跟自己对视。
“修,别看那边,看着我!”
“不准你转开脸,看着我!”
“修,看着我。记住我。相信我。别管其他。包括你大脑的命令。拒绝它,拒绝声音,拒绝任何东西。除了我。
“你只要看着我,你只需要听我说€€€€
“你坚不可摧。你不可战胜。
“没有什么能掌控你,也没有什么能临驾于你本身的意志之上。
“没有人能掌控你,也没有人配掌控你,谁都无法掌控你。
“没有谁能控制你,除了我。
“没有谁能比你更强大,除了我。
“你听见了吗?
“记住了吗?
“除了我。
“没有谁配与你相提并论,更不配凌驾于你之上。
“除了我。
“记住没有?用你的话重复给我听。一个字都不准漏。”
谢藤恍惚地看着闻哲,仿佛无法理解对方所说的话,但他其实已经理解了,因为他已经停止了挣扎。
“然后,我就允许你吻我,允许你抱我,允许你对我为所欲为。”闻哲说。
沉默。
“说话,修!”
“我坚不可摧,我不可战胜,没有什么能掌控我,也没有什么能临驾于我的意志之上,他们根本不配掌控我,也无法掌控我€€€€除了你。”
“好孩子。”
闻哲放松力道,任由对方交换了彼此的位置,毫无保留地敞开怀抱。
“我现在就给你奖励。来€€€€”
谢藤依言俯身咬住了闻哲的嘴唇,二人一起陷进雪白的柔软地面,在拉锯中掀起海浪般的起伏。
四周陡然陷入黑暗,直到月色从天窗洒下,勾勒出让人心悸的光泽与线条。
……
“蘑菇塔”地下监控室里的人无比煎熬地等待了整整一小时。
时间刚到就急忙重开监控,随即又被医生飞快地伸手关掉。
而且还是直接拉掉电闸的那种关法。
一片漆黑中,多双眼睛连想瞪人都不知道应该往哪看。
“有必要吗?”安保助理问。
“你又不是未成年!”意裔说。
“这里也没有未成年好吗?”安保助理说。
“他大概以为自己女儿正在旁边偷看吧?”HR助理打圆场,“大概当爸爸的都是这样吧?还好我是单亲妈妈……”
“……”
医生咆哮:“你们全都滚去换个正常点儿的脑子!”
第114章 调查类别:自毁现象(1)上
闻哲终于听到了“讨喜小男孩故事”的完整版。
小男孩被绑架时,的确发出尖叫。
可并非是出于恐惧,而是因为亢奋。
“爸爸就是在那时,盯着毫不害怕的我,察觉到我有些奇怪。”
谢藤靠在闻哲的颈窝,规律的呼吸滑过对方的皮肤,以尖叫导致微哑的声音缓慢地诉说。
“考虑到妈妈的家族遗传精神分裂症,爸爸十分担忧我未来会变得如何。”
精神分裂症患者其实远没有普通人印象里那般可怕。他们通常比一般人更加优秀的智商,不仅能快速学习多类型跨域的学科知识,还能同时处理多件事并和多个人进行交谈。可他们也对情绪变化更加敏感,由于很少能与周围的人共情,总是会以他们特有的节奏来与人交流。
“关键在于后天教育。”
只要把他们大脑里与普通人相比“过剩的算率”尽可能地耗尽,就能确保他们不像是个疯子,反而能让他们显得幽默、健谈、聪慧,甚至能让他们成为讨喜的朋友、亲人或是风流的情人。
“妈妈和外婆都说过,她们喜欢不断变换的、忙碌且有挑战的生活。这会让她们在不多的闲暇时间里能够跟家里人友好的相处。”
事实上她们即便在那个时代,也的确没有被困在后宅日复一日的无聊生活中,被所谓的“安稳度日”给彻底毁掉。
“我的问题在于我的可塑性。”谢藤说。
一名普通的、心理正常的孩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彻底扭曲的。即便可以逼他杀死小动物,甚至是杀人,但他只是被迫做出选择,属于自保本能,依旧会保有自己的道德观和正义感,还会反抗。
“但我不是。”
他天生就有多重心理障碍,无论是羞耻心,还是正义感,都没有产生过。
“我太容易接受外来的东西。”
这让他很容易就被塑造成旁人喜欢的形状。
“很多情况下甚至来不及分辨好坏就全盘接纳了。”
所以他们才想要得到这个绝佳的“素材”。
“而且,无论我被如何塑造,都会免疫已经使用过的手段。”
这让需要长期训练才能成形的条件反射难度无限增大,在一段时间后就会反弹回去。
“‘养成习惯’对于我来说太过容易,适应后就会免疫。如果想要重塑我,就需要不断想出新的办法。”
这种“不断进阶”的过程,对那些残渣而言当然就如同一个永远都没有结局,也玩不腻的游戏。
“刚开始,我的作用大约就像是过去东西方宫廷里都会出现的,给王子或公主准备的一个或几个的仆从。”
这种特殊的仆从既聪明又漂亮,平常会让他们像朋友一样跟他们的主人一起玩耍,尽可能让他们形影不离的生活,成为主人的好朋友。
“而当王子和公主犯下了严重的错误,惩罚自然不能由尊贵的皇家血脉来承受,就会转而去惩罚他们的仆从。”
这就是LR那奇怪的间接惩罚的源头。
“我跟伦理年龄相近,他父亲把我弄到手后,就在名义上把我送给了他。”
但他很快发现,“素材”的承受能力远高于一般人。无论如何虐待,都没有崩溃迹象。
“一个不会坏的玩具,没有比这更有趣的了。”谢藤说,“他去哪都喜欢带着我。把最危险的濒死体验交给我,他则在旁边看着……你应该看见了,那座岛上什么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