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仇恨 第85章

疼痛让谢藤放缓了呼吸,隐约感觉自己的骨头似乎发出了脆弱的声音,如同某种强加于他的伤害,可对方的语气却与之截然相反。

“改变它。”闻哲贴着对方的耳郭轻声说。

“什么?”谢藤一愣。

“你可以改变这个世界。”闻哲说,“把它变成你喜欢的模样。”

谢藤看着闻哲,很难掩饰自己脸上的惊讶。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问,“你凭什么说得那么笃定?你……”

“就算我解释了,”闻哲说,“你也未必能理解。”

“你……”

谢藤的不满很快就被闻哲打断。

“你既聪明又敏锐,还有尚未泯灭的良知。”闻哲摩挲着谢藤的脸,黑檀色眼睛无比笃定,“应该是你玩弄这个世界,而不是被它耍得团团转,明白吗?”

“别那么严肃。我会把你的话当真的。”谢藤笑起来,“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对吗?”

跟刚才坚决地要对方离开不同,此刻他语气里带着一点不确定,也是一点期待。

他希望对方能否定。

但闻哲却没有如他所愿。

“你真无情。”谢藤不满地放开对方。

“别颠倒黑白。”闻哲拉开彼此的距离,“是你拒绝了我,也是你一定要我走的。”

“可你如果真的走了,”谢藤故作委屈,“我肯定会很难过的。”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留下来。”闻哲说,“前提是你真的会难过。”

谢藤沉默。

闻哲看着自相矛盾的对方,不得不在心下为这诡异的情形叹息。

“真的不需要我给你点什么吗?”谢藤问。

“钱吗?我不缺钱。但你除了钱什么都没有。”闻哲说。

谢藤笑起来,他明白对方的意思:他什么都给不了他。

闻哲用一种两清的态度说出与之完全相反的话:“不过,我是有一些遗憾……”

“你舍不得我,或者,你对我认真了?”谢藤没有等对方说完就问。

似曾相识的问题。跟最初的夜晚过后一样。那时候是谢藤的拒绝与抵触,现在就连他自己也无法确定是什么。

“我看起来像认真了?”闻哲反问。

“不像。”谢藤笑了,“我跟你果然是同类。”

“我的什么言行给了你这样的错觉?”闻哲又问。

“全部。”谢藤说,“我们都是感官的俘虏,可我们同时也憎恨它。”

闻哲动作略顿,而后耸肩。

他再度准备下车时,对方却拉住了他。

谢藤凑近闻哲,伸手撩起了后者的短刘海,抚摸了他的额头。似在寻找什么。

“放心吧,”闻哲与他对视,“没有留疤。”

谢藤再度笑起来,很快又换了另一种态度。

“承认吧。”他放下手。

“什么?”闻哲不明所以。

“掌控我,”谢藤说,“或者说掌控一个很不听话的人,能让你感觉到无穷的快乐。”

闻哲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对方,表情平静依旧。

到底是他用快感控制了对方,还是对方藉由被他控制而反向控制了他,这在途中就很难定论了。因为任何精神控制都兼具两面。未必是刃,但一定兼具两面性。

闻哲对此早有准备,因而才不会让自己在控制对方的同时不知不觉被对方控制。

“不过,你是真的很有创意,”谢藤又说,带着玩味与暧昧的语气,“我喜欢你的手段,无论在床上还是床下……”

“别用粗俗的说话方式来掩饰自己的幼稚。”闻哲打断对方。

“又出现了。”谢藤说。

“什么?”

“你这种虽然能轻易拆穿别人,却依旧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的人,正是因为对这些感到无所谓,才能表现得如此平静。”

闻哲再度沉默。

“感官、恐惧、死亡……一切,你好像都无所谓。”

谢藤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

“你非常的……独一无二。”

闻哲不置可否地直起身,再度离开这辆车。

这次他用无可挑剔的礼貌力道,为对方关上门。

谢藤彻底放下车窗,依旧目光不瞬地盯着对方。

简式的深色休闲西装,拿着手机,佩戴着智能腕表,从领口里滑出来的蓝宝石吊坠,以及被弹力绷带固定的那只手。

跟初识相比,多了绷带,却差一朵西装上袋做装饰的素冠荷鼎。

但他本身就是一朵精致且昂贵的兰花,原本就无需落俗的点缀。

谢藤低头看着自己微微发颤的手指,知道自己在渴求什么。

他竭尽全力克制自己打开车门,把对方拉进来带走的冲动。

可他越是压制,心底的疯狂就愈演愈烈。

“闻哲。”

“嗯?”

谢藤朝对方抛掷了一样东西。

闻哲伸手接住。

第121章 调查类别:自毁现象(3)下

闻哲摊开手掌,看着手里那只不大的黑色丝绒缎面盒子。

乍看有些像装戒指用的礼盒,实际比普通的戒指盒要大上一整圈。

“这是什么?”闻哲没有急于拆开。

“一件礼物,”谢藤眨眨眼,真假参半地说,“能让你舍不得忘记我。”

“希望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对方装模作样的言行让闻哲莫名觉得好笑,而他也的确笑了,“放心,就算你不送我东西,我也不会忘记你。”

“无论真假,你说话的方式都动听得堪称讨厌了。”谢藤哼道。

“你太过特别。”闻哲认真道,“我从来不会忘记特别的人。”

“好吧,那我勉为其难相信你。”谢藤表示,“不过礼物你必须收下。”

闻哲无奈道:“我本来就没打算拒绝。”

“对了,”谢藤突然更换了话题,“我还没有告诉过你我真正的名字。虽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可我必须杜绝你误解的可能。”

“只知道音,”闻哲坦然又不失好奇,“修€€€€对么?怎么写?修复的修?”

“音是。字不是。而是另一个。”谢藤说。

闻哲没想到对方不是玩笑,而是的确愿意告诉自己,再度显得有些惊讶。

“我的中文名是我爷爷取的,谢藤是源于真名的声母。”

谢藤满意于自己出乎了对方的意料,笑了起来。

“我叫屠休。屠戮的屠,休止的休。”

屠休。闻哲默念一遍。

休通煦。姓是杀戮,名是和煦。

英语中名在前,即为:休屠。所以他自我介绍时沿用倒置声母,更换韵母为:谢藤。藉由它的英文谐音,赠予谩骂与诅咒。既是发泄,也是讽刺。

“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谢藤问。

“休屠通浮图,”闻哲颔首,说出对方名字的寓意,“浮图净觉€€€€心体无污称净,对境不迷称觉。”

“我果然喜欢跟聪明人聊天。”谢藤说。

“很适合你。”闻哲说。

谢藤颔首。他终于说完了想说的话,隔着车门,抬起手,朝闻哲轻轻挥了两下,算作告别,示意前排的司机可以出发。

“对了,”闻哲却突然叫住对方,直视着谢藤的眼睛,以超出自己预料地温和语气说,“不管你以前遭遇过什么,至少以后能按自己的意愿生活了。既然有幸活着,就尽量玩得开心点儿吧?”

“我看起来像不开心吗?”谢藤反问。

“像。”闻哲斩钉截铁。

谢藤:“……”

他看着闻哲,看着对方的眼睛。

像是无星的朗夜,深邃,静谧,专注,不带有任何肯定或否定。

那种平静轻而易举地揪住了谢藤的心,让他如同被那双眼睛蜇到了软肋,不自觉扯了扯不知何时开始僵硬的嘴角,说不出话。

“活着。”

闻哲低头凑近对方,覆在他耳边,借用别人的话对他轻语。

“带着世界赋予的裂痕生活。”

无论他遭遇了什么,都不会等待着谁来赠予救赎,更不会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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